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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的肉块,而看板上的阿拉伯文就像是跳有氧舞蹈的蚯蚓。我远远地停下车子,然后偷偷打探附近环境。虽然店前面一个人都没有,但为安全起见,我决定还是先观望几分钟。
这里果然风起云涌,附近少说也有数百个人在活动。细一分析,就会发现这里的危险分子,比如说四线道的对面护栏上,小麦肤色的男人,不时对店里看一眼,而路这头的电话亭阴暗处,更有不少外国人,形迹可疑。我决定放弃买肉,驾车滑进夜晚的街道。
来到小俊所在的千川公寓。我进屋一看,大家都到了。小俊、贤治,再加上第一次见面、前发盖到眼睛的蘑菇头少年。如果用披头士的四个人来举例,他就像是乔治·哈里逊。贤治赶紧说道:
“诚哥,这小子是‘香肠族’的波多野秀树,绰号叫无线电。”
“请多指教。”我说。
无线电只点了点头。他的打扮有些古怪,条纹工作裤上挂了个不太像手机袋的陈旧的米黄色皮制品。我找了个空位坐下,问道:
“那是什么?手机?”
无线电一言不发地打开盖子,取出里头的东西。像是手机大小,但厚了好几倍,上面连着一个附有橡胶盖子的长天线和把手,数字键和液晶屏幕则和手机一样。
“这是手提式无线对讲机,从01到2000兆赫都可以接收。现在警察的无线电因为数码化,所以没办法接收。但是,可以听到消防队、救护车、防灾中心、出租车、类比式无线电话和电波的声音。对于防止窃听的变频,也有解读机能,还可以记忆一千两百个频道。”
无线电兴奋地竟一口气讲完,感觉听起来倒跟卡西夫的祈祷一样,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我点点头,跟大家说了千秋和卡西夫的事情,还有把天道会和肥E赶出这个街头的计划。
我说得越多,这些人就越是把身子往前倾。真是不可救药的少年仔。
我将情况讲完,小俊一边喝咖啡,一边插嘴:
“但是,对方可是和黑道有牵连的,不危险吗?”
我看着他回答道:
“是很危险。”
“但是……”
贤治已笑嘻嘻地接口。难不成他平常只有这一副表情?
“贩毒顶多判个三四年,但是涉嫌杀人可就严重了。为了赚钱去当毒贩的人,恐怕不会干这种杀人勾当吧?”
一直不爱说话的无线电开口了:
“我觉得挺有趣的。如果做得高明的话,他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以前曾经在非法征信社打工,窃听跟偷拍的装设工程都可以一手包办。而且,现在国会正在讨论‘组织犯罪防治法’,听说要认可对犯罪组织的窃听行为。所以,再过几个月,所有电波都会躲起来,让你想找也找不到。”
最后,我采取多数决定干还是不干——以民主为基础,便于以后工作开展嘛。
四只手臂举起。全会一致通过。
果然是无可救药的少年。
第二天,四人坐我的小卡车去秋叶原。无线电列出的购物单如下:
手提式无线对讲机 三台
针孔摄影机三台
二手V8摄影机二台
摄影机专用发射机一台
窃听器专用发射机三台
自行车二台
二手厢型车一台
其他所需设备就直接用无线电自己的器材凑合。有钱办事就是快,采购一天就全部搞定。到上次去过的秋叶原电器市场去买,这地方紧贴在秋叶原车站大楼旁,所有店面只比火灾后的救灾棚好一点,但最新电器的价格却贵得吓死人。直径二厘米的针孔CCD摄影机要价两万多,就是在硅谷这价格也要让人大吃一惊。
车子最贵,花了十二万元日币。车身上漆着“齐木工务店”,是一辆白色三菱得利卡,很适于隐蔽作战。这台车的避震器快报废了,坐起来非常不舒服。贤治和小俊则为新买了越野自行车而痛快不已。购物果然是一件愉快的事。资本主义的无上欢愉。
少年侦探团的购物之旅胜利结束。但是,千秋给的钞票连一捆都还没花完。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练习跟踪、窃听和偷拍。对象也许只是一个池袋街头的路人,大家也一本正经地轮流跟踪。再配合无线对讲机,使用音频静音功能的话,四个人还可以同时交谈。我们只要能捕捉到任何路人的一点秘密就兴奋不已。这是充满紧张感的奇妙经历。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流着都市猎人的血液呢。
贤治和小俊的自行车把手上加装了置物袋,里头装有针孔摄影机和V8摄影机。我的腰上系着个小腰包,腰包里放着针孔摄影机、电波发射机和电池,这些东西都很袖珍,而在得利卡里坐着的无线电则负责把各路拍过来的影像录起来。我们每个人还在衣领口装了一个小小的无线麦克风,可以把声音录下来。
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浑身缠着电线的“钓饵”,连翅膀末端都闪闪发亮、看似美味可口的假蝇。于是,我给自己取了个代号叫“苍蝇”。小俊会画图,所以叫“画家”;贤治长得像小主公,所以叫“王子”,而无线电则直接叫“无线电”。
少年侦探团,万事俱备!
为了让卡西夫呼吸室外空气,我们常半夜三更开车出去兜风。二月底是东京最冷的季节,路上只有两三只小猫,连五六个十字路口远的绿色信号灯都看得清清楚楚,规律地闪着光。
有次,卡西夫问我:
“阿诚,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卡西夫可是有来历的,它在阿拉伯文里是发现的意思。那阿诚你的名字呢?”
“诚嘛,就是真实、真心,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向神宣誓的意思。”
他忽然用像演舞台剧一样大的音量喊道:
“阿诚,阿诚!真是一个好名字。”
我失笑。我可从来没向神宣誓过。而这个阿拉伯男子,居然对任何信神的话语都如此高兴。我对着卡西夫的侧脸问道:
“你不是来自阿拉伯沙漠地带吗?那你见过真的绿洲吗?”
“见过一次。”
“什么感觉?”
“在阿拉伯,大家很少去旅行。我去过的绿洲,是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一个叫哈达的地方。离高楼大厦云集的迪拜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在陡峭的岩石山之间,有一个全年都有水的泉源。蓝得有透明的感觉。”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绿洲只是个有水的地方啰。”
“对。有水就很棒了。你要知道,水可就是生命呀。”
卡西夫开始用低沉的嗓音唱起也许只有他们的族人才知道的无名小曲。旋律朗朗上口。东京的街灯在冰冷的玻璃窗户外飞逝。
此刻我想到的,却是蓝色的泉水和红色的血液。
或许,还有白色的粉末和干涸的生命吧。
我听说染上毒瘾的人,皮肤很快就会变得粗糙不堪,而吸毒者的尿液就跟喝了欧乐纳蜜C一样变成深黄色。
绿洲里源源不绝的蓝色泉水,以及沿着下水道流去的黄色污水。
假期结束后的星期一,我按下千秋告诉我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肥E。冬季晴天的下午一点,停在西口圆环的厢型车里头,小俊、贤治和无线电戴着耳机屏息以待。MD收录音机的红灯显示录音正在进行中。电话响了三声后,有人把电话接了起来,是低沉响亮的声音:
“喂?”
如果光听声音,肥E也算是个美男子。
“我是听朋友介绍才知道这个电话的,她跟我说你这可以买到外面买不到的东西。”
“那你的朋友是谁啊?”
“‘绿洲’的静夏。”
那家伙稍稍顿了一下:
“好吧,你报上名来,外号也行。”
“苍蝇。”
“好,等三分钟打过来。”电话就此挂断。
三分钟后我再重拨,肥E立刻就接了起来。
“行吧。那你想要多少?我这点八的价格是一五。”
“点八”是08克,而“一五”则指一万五千元日币。
“第一次打交道,来点八就行。”
“你的位置在哪?”
“池袋车站西边路口。”我回答。
“那你到北口来,右手边有个电话亭,你在那等我,十分钟就到。”
电话挂断,真不愧是毒贩,雷厉风行。
时间到。我背靠着塞满色情交友宣传单的电话亭,静静地等待猎物出现。马路对面,越野自行车斜搁,小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无线电驾驶的得利卡则不知藏在哪里。果然是专家。
刚刚好十分钟,从三C电器的方向走来一个男人。是肥E。就算笨得离谱的笨蛋,估计也不会认错。他个头比我矮,但看他那体重,至少是我的两倍以上。身上穿着三件套的黑色直条纹西装,吓死人的黑人卷卷头上则架了一副Chanel太阳眼镜。简直就像是某个Punk乐队巡回演出中出场的歌手。
看到我惊愕的表情,那家伙见怪不怪地咧嘴一笑。
“苍蝇先生?”
“是。”
“那么,给我吧?”
太阳眼镜下他露出牙齿,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装作很老到地把用橡皮筋卷成一圈的钞票递了过去。
“过三分钟,你再给我电话。”
他用手在脸侧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手指粗得好像棒球手套。看来我的表演还不错,轻松通过第一关。
三分钟后再拨电话过去,手机被肥E的声音震得嘎嘎晃动。
“刚才多谢了。听好了,从你那穿过WEROAD,从东口出去。左手边有一个自行车棚,穿过去,就看到水天宫了。在水天宫旁边的木头长椅右侧坐下,然后再摸摸椅子下方。”
说得特别顺口,看来经常用这个地方作交货点。
“货在那里吗?”
“你别管了,就走过去,周围应该不会有人。但记得动作放自然一点。”
“知道了。”
我对着内部对讲耳麦,通知大家收货地点。“战友们”的三声OK同时回复过来。
陈旧长椅的黄色油漆被雨淋得斑驳不堪。我依言坐到椅子上,探手往下一摸,果然,纸张的触感传来。我装作很自然地撕下胶布,用手兜了起来,一个正方形的黑色信封,正面盖了一个猪屁股印章。还挺幽默。
我在东口麦当劳前面坐上出租车,搭到隔壁的目白车站后,再坐地铁返回池袋。回到家时,小俊、贤治和无线电已经全都在我家集合了。
OK,第一场较量胜利结束。
“首映会”开始。
黑白录像里,电话亭前一脸白痴相的我先出现。接着是肥E登场,交谈两三句,付款。小俊的摄影机追着从画面中消失的肥E,一边晃动,一边移动。肥E缓缓地朝池袋大桥走去,在附近晃了一圈,再回到北口。走上车站前那个博彩店二楼的咖啡馆,就再没出来。整个录影带持续了十五分钟。
接着是贤治的“作品”。图像中,一个身穿ADIDAS套装、个头高瘦的年轻男子走近水天宫长椅,然后他把头扭向一边,手朝椅子下面伸出,只是转眼间的工夫,随即起身离开。到水天宫斜对面的小商店停住,站在那假装看杂志,实际则一刻不停地监视长椅。我走到那里,回收毒品,离开。之后那家伙也走出便利商店,回到西口。穿过三C电器卖场前面的大型停车场,走进旁边一栋快要拆除的破烂公寓。贤治这一部分有二十分钟。
最后播放的是我的影片。圆滚滚的肥E走过来,画面只照到那家伙的“北半球”。我之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