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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早说?」
「没和他们说好之前,我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冒这个险,怎么说?」慕容问天反问。
慕容大夫人想了想,而后耸耸肩。「无所谓,反正月枫已经逃走了。」
慕容问天深深注视她一眼,而后回身走人,只丢下一句话。「月枫逃不掉的!」果然,午时不到,慕容月枫就一脸惶然地带着妻儿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周彩儿还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所有能走的路我都试过了,都被堵住了!」
除了水路。
但唯一能走的路却被他自己错失了。
慕容大夫人神情惨变,呆了半晌,霍地转向慕容问天大吼,「快叫渔船带他们逃走!」
慕容问天无奈摇头。「没办法,凌晨时分,渔船就都出发了!」
「另外想办法,你一定要想到办法!」慕容大夫人惊慌失措地大喊。
「搭渔船逃走是唯一的办法,但月枫自己错过了。」慕容问天还是摇头。
「我不管,你非得再另外想出个办法来不可!」慕容大夫人故态复萌,又摆出野蛮霸道的「风范」来了。「长嫂如母,你不听就是不孝!」
长嫂如母,长嫂如母,她用这四个字压榨了他们一辈子,还不够吗?
「大房和二房已经分家了!」杜琴娘失控地吼回去,「没有什么长嫂,也没有什么如母,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忍耐到这里,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了。
「麻烦是月枫自己招惹来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没想到杜琴娘会反凶回来,慕容大夫人不禁瑟缩了一下。「但……但月枫是咱们慕容家的根啊!」杜琴娘嗤之以鼻的哼了哼。「那又怎样?慕容家又不只他一条根,还有……」
「劭儿也是慕容家的根,而且雪儿已经带着他……」慕容问天接着说下去,一边安抚受了一辈子委屈的妻子。「逃走了!」
他,也不想再忍了。
倘若是为了正义公理之事,牺牲再多他也毫无怨言,但慕容月枫是为了贪婪的私心而招惹来不幸的后果,为这种事牺牲实在太不值得了,就算慕容月枫是他的亲侄儿,他不能不顾,但牺牲到这里,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除了已逃走的人之外,他们全家人陪着侄儿一家人一起死,这也该够了吧?
万窿山,一座小小的丘陵山,午后,慕容问天就带着所有人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逃走,而是他估计时间已差不多了,千仞堂的人很快就会出现,为了避免误伤太湖畔的渔家和路过的游人,他们必须远离人烟。竹林间,众人席地而坐,等待着。
「砚心。」悄悄地,杜琴娘来到默砚心身旁,后者正在为丈夫擦拭汗水,闻声轻然抬眸望向她。
「真是对不起妳,才嫁过来不到两年,就得陪我们……」她说不下去了。
默砚心摇头。
杜琴娘不懂她在摇什么意思,但猜想她是在表示不在意。「我吩咐过雪儿了,将来劭儿生下孩子,必得有一个过继到默家,总不会让默家断了香烟的。」
默砚心又摇头。
真的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杜琴娘有点无奈。「这辈子欠妳的,如果可以的话,让羽儿下辈子偿还妳吧!」
默砚心还是摇头。
「我不懂妳的意思,向来只有羽儿能够理解妳,可惜他……」杜琴娘苦笑,探手怜惜地抚上儿子那张空茫的脸。「他是个好孩子,温和体贴又孝顺,也跟他爹一样正直无私,虽然性子是有点儿闷啦,幸好也不是太严肃,起码他还算是常有笑容的,特别是妳嫁过来之后,没有一天见不着他的笑容的,我一直希望你们能相处得更好,可惜没有时间了……」默砚心继续摇头。
杜琴娘当作没瞧见。「如果说,我希望下辈子妳还能做我的媳妇儿或者女儿,我一定会好好疼惜妳的,妳可愿意?」
终于,默砚心点头了。
杜琴娘欣慰地笑了,她怜爱地搂住默砚心,双眸噙泪。「砚心,媳妇儿,我真的好喜欢妳呢!」
默砚心没动,任由杜琴娘搂住抱着,但片刻后,她的双臂开始由垂落徐徐往上探,虽然非常缓慢,慢得几乎像是没动,但确实是在往上移了,然而,就在她的手臂几乎就要抱住杜琴娘的前一刻,原是一片淡漠的美眸骤然掠过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芒,于是,她的手停住了。
再过半晌,杜琴娘才放开她,正待再说些什么……
「来了!」慕容问天大喊过来。
瞬间,大家鸡飞狗跳成一片,慕容大夫人和抱着孩子的周彩儿躲到默砚心和慕容羽段后面,杜琴娘和慕容月枫姊弟三人排在默砚心和慕容羽段前面,而最前方,慕容问天一个人独自面对着一大群人,起码五、六百个灰衫汉子宛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团团包围住他们。为首者有七人,一个年约五旬上下的灰发中年人,一对三十多岁的妖娆女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铁塔般壮汉,一个穿黑褂、一个穿白褂,还有苏灿,以及一个瘦得好像随时都可能挂掉的文士在那边自以为潇洒地猛摇扇子。
「你……」灰发中年人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睥睨着慕容问天。「就是慕容问天?」
「是。」慕容问天毫不畏怯地正面对着敌人。
灰发中年人点点头。「嗯,你应该感到很荣幸了,当苏灿赶回来求助时,正好老夫要带领全堂人马前去和崆峒派争夺一座金矿,想想正好路过这里,就顺道来看看了,否则要处理这么点小问题,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人的。」
小问题?
慕容问天不以为意,依然以一种不卑不亢的凛然气势面对眼前的困境,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好气魄!」灰发中年人赞叹,「看在你这份男子汉的胆识上,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打得过我这两个……」他左右各瞟一眼,「贴身护卫的连手,我就放女人和孩子离开,如何?」
「还有我儿子!」慕容大夫人尖叫。
「如何?嗯?」彷佛没听见似的,灰发中年人兀自笑吟吟地再问一次。慕容问天凝重地仔细审视那两个铁塔般的壮汉,心知这一战的结果多半不会太乐观,但是,至少他该为妻子和媳妇拚这一仗。
她们,是最无辜的。
于是,他点了头,灰发中年人满意的挥了一下右手,包围的那五、六百人立刻退出寻丈外,接着,他自己也带着那两个妖娆女人、瘦文士和苏灿退开三尺。
「你们两个,也让慕容大侠尝一尝被一击毙命的滋味吧!」
「是!」两个铁塔般的壮汉轰然应咯。
就在应咯声出口的同时,为了抢得先机,慕容问天已然先一步发动了,而且一出手便是慕容家绝学中最厉害的一招:与敌偕亡。
无视自身安危,只求歼灭对手。
那果然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绝招,宝剑似流虹划破长空,万点寒芒、千束流星从四面八方覆向那黑白二壮汉,无论怎么看,那两人都躲不过这一招了。
然而,那两个铁塔般的壮汉根本就不想躲,也不需要躲,只见他们杵立于地的魁梧身躯毫不闪避地硬生生承受下那千万寒芒,霎时间,只听得一片叮当乱响,慕容问天豁然恍悟,他们必然穿着天蚕丝之类的护身甲,根本不怕一般的剑匕,一经了悟,悔意顿生,却已晚了一步了。那两个壮汉就趁着他招式用老,来不及变招之际,反手抖出双掌,强劲至极的掌力猛击向他前胸。
来不及避开了!
慕容问天颓然阖目长叹,耳际但闻妻子惨厉哀痛的悲呼,他只愿来世还有机会报答妻子的深情。
「不,问天!」
悲呼结束,一切也结束了。
现场一片死样般的寂静。
好一会儿后,一直等不到早该及身的攻击,慕容问天不禁疑惑地睁开眼,旋即惊然倒抽一口冷气,然后,他也跟现场所有人一样,骇异地僵住了。
就在他正前方,一个乌发迎风飘然的白衣少女,右手短剑笔直地戮入白褂壮汉心口,左手短刀横在黑褂壮汉喉颈之处,白褂壮汉似是不敢相信的低头瞪着自己胸膛,而黑褂壮汉则因为喉管被割断无法呼吸而痛苦地直翻白眼。
那个少女,正是他的哑巴媳妇儿!默砚心。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瞠然惊视下,默砚心收回双臂,那两个壮汉不分先后地仰天砰然倒地,然后,她双臂垂落,任由短剑短刀上的鲜血滴滴落地,脚步徐缓地行向灰发中年人。天,乌云密布;风,变强了,吹得她长发漫天飞舞,白裳啪缝啪健响,原是清丽绝俗的娇靥此刻却是一片冷酷森然,残虐凶狠的目光犹如两道带血的利刃,那模样彷佛冤死的女鬼要申冤、要复仇,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即便是堂堂千仞堂之主的灰发中年人,也禁不住心惊胆战地随着默砚心前进的脚步而步步后退。
「妳……妳是谁?」
没声音。
「妳……妳想干什么?」
没声音,因为她是哑巴。
「不……不要再过来了!」
没声音,因为她是哑巴,不说话的,也不需要说,她,就等着今天,就等着这一刻。
千仞堂齐聚于此的这一刻!
因为她很清楚,虽然陷害慕容羽段的是慕容月枫,但下毒手的并不是他,而是千仞堂。千仞堂才是罪魁祸首!
「我警告妳,不要再过来了!」灰发中年人怒吼,双臂力挥,招回所有退开寻丈外的手下们。「否则……」
话,没有说完的机会,彷佛浑沌中的一抹冷电,又似九天之上的极光,白色的纤弱身影已然迅若疾雷般扑袭而至,右手短剑寒光点点,有如银河密集的系星,左手短刀宛若汪洋中的惊涛骇浪,层层迭迭翻涌,剎那间便笼罩住灰发中年人、瘦文士、苏灿和那一对妖娆女人。
连惊呼都来不及,苏灿已然喷洒着热血翻跌出去;瘦文士双手捂住喉头,踉踉跄跄退后,倒下;那对妖娆女人一断左臂、一断右臂;只有灰发中年人学狗一样爬到地上,十分狼狈的贴地滚开,这才堪堪逃过一劫,但已吓得他魂飞魄散地差点尿裤子了。
一刻也不曾停歇,白色纤影翩然回身,笔直的射入那五、六百个灰衫汉子之中,右手剑戮心,左手刀割喉,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于焉展开。
一股股的热血交织迸洒,一声声的惨号永不止息,前一刻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活人,下一刻就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首,短剑夺魂、短刀取魄,没有仁慈、没有怜悯,只有一个杀字。于是,怒叱开始变成惊惧的呼爹喊娘,暴喝转为恐慌的呜咽悲呼,还有人跪下来求饶,但是那人甚至没有机会开口,喉头便一凉!被短刀割颈了。而灰发中年人一直爬到远远的安全地带才敢站起来,回头一看,再一次吓得差点尿裤子,他带来的五、六百个手下,在这短短片刻间,竟已躺下将近一半,他张口结舌,开始考虑要不要招呼手下赶快逃命要紧?
至于慕容问天与杜琴娘,虽然心境不同,但也同样看得惊心动魄、不寒而栗。
作梦也料想不到,他们那个勤劳朴实,还有一手绝佳厨艺的哑巴媳妇儿,原来是会武功的,还是个冷血无情的女杀星,现在,杜琴娘终于知道刚刚媳妇儿在对她摇什么头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