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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觉得有些难以支持;真糟!不知道脸上带出来没有?
欧唐奈向她抱歉说:“露西,我们只好就谈到这儿了。今天又排得满满的。”他向她一笑,“没有别的了吧?”
她的心头小鹿似地乱撞,情思如波涛翻滚,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欧唐奈为她开门的时候,抬起手臂拢住她的肩头。这本来是别的同事也会做的一般的友好姿态。可是,在这时候,这一接触便象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使她感到窒息、感到迷惘。
欧唐奈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告诉我,露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我可能去看看你的病人。”
她定了定神,对他说:“保险她会高兴的,我也一样。”当她走出去,身后的门关上以后,她闭上了一会儿眼睛。
等待费雯的诊断可苦了迈克·塞登斯,使他整个变了个人。他本来是个和气、外向的人,在三郡医院的医生里是出名的活跃分子。过去,在住院医师宿舍里,他总是那群吵吵闹闹小伙子的核心人物。可是最近几天来他总躲着别人,神色颓唐地想着病理科的诊断下来万一不好,对费雯和对自己会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他对费雯的感情不但没有动摇,反而加深了。他希望昨天晚上和费雯父母在一起的时刻能把这种感情说清楚了。那是他们在医院初次见面之后的第二次会面。一开始,可以想象得到,洛布顿夫妇、费雯和他自己都有些拘束,谈话时有些僵,有时不免有些客套。事后想起来,洛布顿夫妇和他们未来的女婿会面,本来应该是件大事,但是当前他们最关心的是费雯的健康,这件事情反而退居第二位了。迈克·塞登斯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已被他的岳父母接受了,因为没有工夫作更多的考虑。
可是,当回到洛布顿夫妇住的旅馆以后,他们还是简单地谈了一下关于他和费雯的事。身材庞大的亨利·洛布顿坐在旅馆套房客厅的一个垫得臃肿的椅子上,问了问塞登斯的志愿。塞登斯感觉这些话出自礼貌的要求多于出自真正的关切。他简单地告诉他们,在三郡医院当住院医师的任期满了之后,他准备去费城开业。洛布顿夫妇礼貌地点着头,话也就说到这儿为止了。
似乎可以肯定没有提出反对他们结婚的意见。亨利·洛布顿曾经插了这样一句话:“费雯的眼光总是看得很准的。这和她要当护士一样,我们还有些犹豫,可是她自己就决定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迈克·塞登斯表示希望他们不认为费雯现在结婚年龄还太轻。这时安吉拉·洛布顿笑了。她说:“从这方面我们很难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我是十七岁结的婚,从家里跑出来结的。”她冲她的丈夫一笑。“我们当时没有什么钱,可是还是想法度过来了。”
塞登斯也咧嘴笑着说:“噢,这点我们倒差不多——至少,到我开业时为止。”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今天早晨,在看过费雯之后,他感到似乎有点轻松了。也许是因为这些天他反常地心烦意乱的时间太长了,他那开朗的性格要找个出路吧。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他感觉自己被一种乐观的信念所征服:
一切都会变好的。目前他就正是这种心情——他正在帮助罗杰·麦克尼尔解剖昨晚死在医院里的一个老年妇女。在这种心情指使下,他开始对麦克尼尔说笑话了。迈克·塞登斯的笑话特别多——他在医院里逗笑是出名的。
新笑话才说了一半,他冲麦克尼尔问道:“你有纸烟吗?”
病理住院医师正在切开刚从尸体里取出的心脏。他用头指示了一下。
塞登斯走到屋子那边,从麦克尼尔上衣口袋里找到纸烟,点燃了一支,一边往回走,一边接着说:“于是她对殡葬人说:‘谢谢你,一定费了很大的事。’那殡葬人回答:‘噢,真的没费什么事。我不过就把他们的头换了。’”
尽管在这间屋里说这个笑话有点吓人,麦克尼尔仍旧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当解剖室的门打开,戴维·柯尔门走进来的时候,他还在笑。
“塞登斯大夫,请你把纸烟掐了,好吗?”柯尔门低沉的声音劈面扑来。
迈克·塞登斯回头一看。他和气地说:“■,早安,柯尔门大夫。没看见您在那儿。”
“纸烟,塞登斯大夫!”柯尔门的声调很冷峻,眼色很严厉。
塞登斯没有太理解,说:“噢,噢,是的。”他想找个地方戳灭那支烟,没找到,于是就拿着烟想往摆着尸体的解剖台上戳。
“那儿不行!”柯尔门嘴里迸出这几个字,迈克·塞登斯的手停住了。
塞登斯怔了一下,走到屋子那头,找个烟灰缸,把烟扔了。
“麦克尼尔大夫。”
“是,柯尔门大夫,”罗杰·麦克尼尔轻声答道。
“请你……把脸盖上,好吗?”
麦克尼尔懂了柯尔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心里很不舒服地拿起一条毛巾。那是他们刚才用过的一条,上面有几块很大的血污。柯尔门还是用他那低沉而锋利的口气说:“请用干净的毛巾。把生殖器官也盖上。”
麦克尼尔冲塞登斯点了一下头,塞登斯拿来两条干净的毛巾。麦克尼尔小心地把一条盖在死去的妇女的面部,另一条盖上生殖器官。
现在两个住院医师站在柯尔门对面。两人脸上都带有愧色,都知道柯尔门下一步该说什么了。
“先生们,我想给你们提醒一下。”戴维·柯尔门的话声音还很轻——
从他进屋以后没有提高过嗓门——可是他的话的分量和锋芒是十分清楚的。
现在他严肃地说:“我们做尸体解剖是取得死去病人家属同意的。如果病人家属不同意,我们就不能作。我想,这一点你们都清楚吧?”
“清楚的,”塞登斯说。麦克尼尔点了点头。
“那好,”柯尔门瞥了一眼解剖台,然后看着他俩说:“我们的目的是提高医学知识。死者家属尽了他们的一份力量,把尸体交给我们,信任我们,期待我们以爱护、尊重和严肃的态度处理死者的肢体。”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屋里很静。麦克尼尔和塞登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我们也就要这样作,先生们。”柯尔门又强调了刚才说的几个字:
“用爱护、尊重和严肃的态度作。”他接着说道:“一切大体解剖都要盖上面部和生殖器官,室内任何时候不准吸烟。至于你自己的表现,特别是用这个开玩笑,”——说到这儿,迈克·塞登斯的脸烧得通红——“我看你可以自己去想想。”
柯尔门对他俩分别看了一下,然后说:“谢谢,先生们。请你们继续作,好吗?”他点一下头,走出去了。
门关上以后几秒钟内,他俩都没说话。然后,塞登斯轻声地说:“我们似乎让他给很有礼貌地批得个体无完肤。”
麦克尼尔懊悔地说:“批得很有些道理,我觉得。你说呢?”
伊丽莎白·亚历山大决定等攒够了钱马上买一个真空吸尘器。她现在用的老式地毯清扫器只能扫掉地毯表面上的尘土,里边的土除不掉。她又用它在地毯上来回推了几道,检查一下,不太满意,但也只好算了。她叮咛自己想着晚上和约翰商量这件事。真空吸尘器不太贵,按月交款,多付这点钱问题不大。真正成问题的是他们需要的东西太多,得分一下轻重缓急。
从这方面讲,她认为约翰的想法大概是对的。为了让约翰上医学院,生活上做点牺牲,少买点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当你习惯于一种生活规格的时候,收入一减少,总觉得不大好办。拿约翰在医院里的薪水来说,尽管钱数不多,可也够让他俩过一个舒舒服服生活的了,几个月以前还买不起的小奢侈品也能用上了。这些东西能放弃吗?伊丽莎白估计是可以的,可是真做到也不容易。入医学院意味着还得艰苦四年,就是毕业以后,如果约翰要学一门专业,那也还得当实习医师和住院医师。值得吗?如果把握住此时此刻,就扮演当前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角色,不也很幸福吗?可能还好点吧?
这话言之成理,是不是?可是,不知为什么,伊丽莎白还是心里不踏实。
是不是她还是应该怂恿约翰不惜任何代价力争上游进医学院呢?柯尔门大夫显然觉得约翰应该这样做。他对约翰说什么来着?——“如果你有上医学院的想法,而在有机会时却不去上,可能这将成为你终身的遗憾。”当时这句话给伊丽莎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觉得给约翰的印象也是一样的。现在想起来,这话似乎更显得意味深长。她皱了皱眉,或许今天晚上他俩应该再研究一次。如果她能把约翰的真正想法肯定下来,她就可以迫使他下一个决心。
关于他俩的事,过去总是要依伊丽莎白的。
伊丽莎白把地毯清扫器收起来,开始打扫他们的房间。她暂时把那些严肃的问题撇开,一边干活一边唱起歌来。这是一个美丽的早晨。温暖的八月阳光照射进这间舒适的小房间,使昨天晚上挂起来的、新做的窗帘更加鲜艳夺目。伊丽莎白在房间中间的方桌前停下来,整理花瓶里的鲜花。她掐掉了两朵已经开过的花朵,正要往小厨房走的时候,突然腹痛起来。这阵火烧火燎的疼痛来得很快,比昨天在医院餐厅里的那次厉害、厉害得多。伊丽莎白倒吸了一口气,咬着下嘴唇,好不让自己大声叫起来,一下就跌坐在身后的一把椅子上。疼痛过去了,一阵子,又疼了起来,似乎比第一次更厉害,象是周期性的阵痛。她忽然想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由自主地说道:“■,不!不!”
伊丽莎白在万般焦急之中模糊地感到她必须赶快。医院电话号码在电话机旁的纸夹上。房间那头的电话成了她当前要投奔的目标。在每一阵疼痛来去的空档里,她扶着桌子站起身子来向对面走去。拨了号码,打通之后,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窦恩伯格大夫……急诊。”
等了一会儿,窦恩伯格大夫接了电话。“我是亚历山大夫人,”伊丽莎白说:“我要……生了。”
戴维·柯尔门敲了敲皮尔逊大夫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他看见病理科主任正坐在桌子后边,卡尔·班尼斯特站在旁边。那化验员脸上有一种紧张的表情;看见柯尔门之后,他故意躲着他的眼神。
“你要找我吧。”柯尔门在外科楼上作了一个冰冻切片之后,在回来的路上听见广播叫他的名字。
“对,我找你。”皮尔逊的态度冷淡而一本正经。“柯尔门大夫,我们科里有人向我提了一条对你的意见。就是这里的卡尔·班尼斯特提的。”
“噢?”柯尔门抬了抬眉毛。班尼斯特还在看着前边。
皮尔逊接着说:“我听说你们两个人今天早晨有些争执。”
“我倒不认为那叫什么争执。”柯尔门使自己的声调保持轻快、随便。
“你说叫什么呢?”老头子的语气很明显带有责难的意思。
柯尔门平静地说:“坦白讲,我没有想把这件事汇报给你。既然班尼斯特先生愿意谈,那最好把整个情况都汇报给你。”
“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柯尔门没有理睬这种讽刺味道的话。“昨天下午我对两个血清化验员都交待了,我计划抽查一下化验室的工作。今天早晨我就查了一次。”柯尔门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