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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密行动--1949北平纪事 赵立中著-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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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曹感到奇怪。
  “我今日怎么啦?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是大伙看你老这几日没出门,今日又走了大半天,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全悬着心呢。”老关挺近乎地说。
  老曹觉得老关今天客气得反常,他的话音中好像在掩饰什么。
  老曹回到屋里,看见墩在地上的一袋子洋面,就像一个白白的胖小子在对他笑呢,心中立即有了一种温热感。
  “老关哪,老关。”他开门叫一声。
  “唉,什么事您哪?”老关麻利地开门出来。
  “来,帮我办点事。”
  老关走进老曹住的南房。
  “求你动动手把这个白胖子给院里各家分分。”“那怎么成?你老现在又没有营生,而且-腿脚也不利索-我们有我们的法子,你老留着吧。”老关说。
  “你成心惹我心里不高兴是不是?”
  “不不,您别误会。。。。。。”
  “那就别说别的,五五二十五,各家均分了,快去,我是身上没力气,要不也不麻烦你。”
  老关见老曹诚心诚意,知道拧不过他,于是就遵旨把洋面分成四份,一家一份给送了去,各家自然不大落忍,说了许多拉大锯的言语,临了盛情难却,都收下了。
  老曹住的这个大杂院的人们,满带老北京人的习性与情义。
  说起这一点老曹感受颇深,他乍来北平时对北平的人情世故不大适应,主要是觉得这个城市的人太讲虚礼,太爱面子,好像缺少点乡下人的实诚劲。住长了,他渐渐有了新的体会,他觉得北平的市民,特别是下层市民,好像特别讲究一个“义”字,这个“义”字,包含着他们的道德观与处世哲学。就拿住邻居的人来说,小孩子之间误不了发生些小战斗,每当此时,各家大人出来,一律须先斥责自家的孩子,如若有不遵从这条定规的,就会被人耻笑,被冠以“护犊子”的恶名。再有这些住大杂院、破烂市的市民们生活状况一般不佳,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大早起现找“饭辙”的情况,也时常发生,如果在乡下,这种情况是不可思议的,北平人则习以为常,这样就误不了有端一个葫芦飘找邻居摘兑一顿吃食的情况,遇有此事,哪怕是被借的家也只有一顿的吃食,也会笑着分与对方一半,绝对没有将对方拒之门外的事,否则也会被人耻笑。此外,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一人有难八方援助,这都是北平人奉行的道德准则。
  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没有比北平人更能体现这句俗语的真正含义的了。这就形成了北平市下层人民之间的特有情义,生活氛围与共同的操守与道德观。这一切也是下层人民在艰难的生活境遇中的一点精神慰藉。
  当然,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北平市民的这种情义观,是由于他们受压迫的社会地位造成的,而且就其恶劣的方面来说,它也是平均主义思想的深刻的社会基础,从今天的角度来分析,这种特有的观念是善是恶以及是与非的比例则大可研讨。这些自然不属本书的范畴。
  老曹住在北平好几年了,他已习惯了这一切,同时他心甘情愿地奉行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北平市的下层市民,他不是扎根于市民中,而是化在市民中,无论生活样式和思想感情全与北平
  人融为一体。
  当老关把分给刘婶的一簸箕洋面端到刘婶屋里时,刘婶并不太注意那难得的洋面。
  “怎么样?你看他!”
  刘婶睁大了眼睛,脸上似乎有点大惊小怪的样子。
  “我看他精神好多了。”
  “天,你没见他印堂发亮?也许不是好兆。”
  “噢,有这个说词吗?”
  “怎么没有?回光反照!”
  老曹在屋里卧病两天,而且还吐了浓血,很使邻居们担心,今日他居然又独自出门去,而且一去大半日,这已足以令邻居们惊讶,所以,见他精神抖擞地回来,邻居们反而越发不安起来。
  “嗯,今天夜间咱们都惊醒点,听着点南屋的动静。”“着啊。”
  老关又把刘婶的话传给了刘师傅一家。
  “着啊。”刘师傅也是这话。
  老曹回到自己的屋里,才觉得身上乏力,于是早早把絮被拉开,躺了下去。昏昏沉沉地直到后半夜,他的意识才从混沌中苏醒。
  他想起了家乡,已有近四年光景没有回家了,还是抗战胜利那年,国民党刚刚接收了北平,组织上通知他说可以乘此机会回家看看,那时,他家乡沧洲是解放区,正准备实行土改,妻子儿女在乡下生活得满好,他住了一个多月,就回到北平,继续执行潜伏任务。
  “你安心工作,家里组织上会照顾。”当时城工部的领导对他说。
  现在解放战争的形势越来越好了,作为老区的他的家乡,该是个什么样子呢?他想像着家乡的人民在党的领导下,早已完成了土改,正在安居乐业,心中甚为欣慰。
  等北平城一解放,立刻回去看看。
  他突然又觉得胸口闷得慌,闷得出不来气,他使劲呼吸,胸膛吃力地起伏着。
  啊-他又呕上一口痰来,黑暗中吐在地下。
  “曹大哥,曹大哥!”
  是老关。
  “嗯。”
  “你觉得怎么样?”
  他想告诉老关,什么事也没有,回去睡吧,外面冷留神冻着。可是嗓子里堵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怎么啦?老曹?”是刘婶。
  接着是西屋开门的声音,脚步声。
  “啊,又吐血了。”刘婶惊讶地嚷道。
  地上果然有一大片浓浓的暗红色血液。
  “老曹,老曹。”
  老曹心里明明白白的,可是他想说话,说不出,只把微弱的目光投向邻居们。
  “关大爷、刘大爷,不好了,现在快到五更天了,咱们得想想法子。”刘婶说。
  老关心里一惊,五更天,据说是小鬼索命的时辰。
  “那怎么办?”
  “找胡同口跳大神的王婆子,好好叫几声,他也许还会留下,等到家里来人的时候,咱们也好交待。”
  “咱们自己叫,谁叫不一样。”
  “老曹-”
  “曹大哥-”
  男声,女声,凄凄厉厉地在夜的寒空中飘荡。
  “对,叫小丫头来叫几声,孩子的声音,阎王才听得见。”
  “曹大爷-回来呀-”
  刘婶的小、丫头子叫了一声就忍不住哭了。
  老曹果然还过阳来。
  埽愫玫懔耍?
  “嗯。”
  “老曹,你有什么话说没有?”
  老曹指了指身子下面的炕洞。
  “那里、有、一个,小木箱,交给、那个人。”“老曹,老曹。”
  “曹大爷-回来呀-”
  “不行了,快找找他的衣裳,拣干净的给他穿上。”王柏来到土井胡同五号院时,还是老关出来开了门。
  “你找老曹?嗨-”
  王柏心头一惊,他发觉了老关的表情异常悲戚。
  “怎么了?他。”
  进了院子,王柏发现老曹住的南屋上了锁,他心里全明白了老关把他让进自己的小屋。
  “老曹,他-”
  “没了。”
  虽然已预感到了,但王柏听到这两个字,仍然有如心脏被重重地刺了一刀,它流血流泪无比疼痛。
  “咱们都是他的朋友,这么个好人,说那什么就真的。。。。。。唉,不过这也是天命,我说您呢,也别太难过。”
  老关大概发现王柏怔怔的眼神和眼眶中的泪水,尽量在安慰他。
  “麻烦你们大伙了。”王柏完全能掌握自己的感情,他说。
  “什么时候,还说这个?只是可惜,你上回送的洋面,他,他也没有吃上一口。”老关说着自己倒先流下了眼泪。
  王柏无法安慰他,因为自己的心也在哭泣。
  “后来都是你们大伙操的心?”
  “唉,老曹身上还有几块钱-幸亏是这样,大家商量着,也用不着等谁了,就换了一个躺柜,装殓了。出不了城,就埋在左安门里的坟场里。”
  “花销呢?”
  “什么花销?都是大伙出力气呗。”
  “是这样,老曹跟我不是一般的朋友,过去他常周济我,我欠他的多了,如今还也还不上,到底有多少花销,理应由我兜着。”“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算知道你的心了,老曹他,在阴间有知,也知道他今生算没枉交了一个朋友。。。。。。”老关又哭了。王柏也忍不住流泪,一颗巨大的晶莹的泪珠,啪的一声溅落在衣襟上。
  “他留下什么话没有?可以转告我,我也认识他的老家。”“对了,差点忘了,他说有个东西要交给什么人,大概是你?”“什么东西?”
  老关领着王柏来到南屋,开了锁,在炕洞里摸,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这就奇了,他说有个小木箱。”老关说。
  “我来。”
  王柏弯下腰,在里面摸了一回,然后说:
  “找个火筷子来。”
  他用火筷子在炕洞的下方划了几下,用铁尖一撬,一块方砖被起出来,下面有个油纸包,包里正是那个小木箱。
  “大概就是这个。”
  “好吧,这个交给我。”
  临走时,王柏又到其他两家道了谢,刘师傅和刘婶又唠唠叨叨地述说了一回,大家又黯然神伤地哀悼了这位被邻居称为好人的
  老曹,王柏怀着对战友的无限悼念走出了土井胡同五号院。
  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木箱中,装着老曹的党员证和一本抗战时油印的毛泽东同志的著作《论联合政府》,封皮上有毛泽东的头像。
  这就是老曹的全部“遗产”。王柏珍重地把它们收好,藏在一个极秘密的地方,准备有机会上交组织。
  老曹没来得及交待王柏下一步与组织的联络方法,王柏暂时与上级失去了联系,但是,他相信,上级肯定会很快派人来与他取得联系的,他必须耐心等待。
  在与上级恢复联系之前,王柏只有靠自己的判断来行动,他越发感到自己身单力薄,只有动员出全部精神和体力来应付面前的复杂形势了。

  第二十九章  以假对假徐宗尧用计
  在北平和谈进程中,徐宗尧突然提出要对在军统看守所关押的政治犯进行“紧急处理”。
  徐宗尧与王蒲臣两任军统北平站长展开了一场智斗。
  老曹去世以后,王柏暂时与上级失去了联系,而王柏由此竟得到了一种启发:对了,只因为我是潜入敌人内部的地工人员,上级才严格地规定我只能和一个交通员联系,党的地下电台在什么地方?老曹是如何传递情报的?这一切他不知道,也无须知道,并不是上级不信任他,这是地下工作的规律。那么,王蒲臣布置潜伏计划,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转入地下之后,成员之间必须单线联系,这是一个常识,而王蒲臣竟把四个潜伏小组的头头找到一起开会?是他大意吗?
  不,谎话永远说不圆全,就是这个理,他的所谓潜伏小组是假的!那么,他必然另有阴谋了?
  王柏觉得心里豁亮了许多。
  对,不必急躁,再等等看吧,要注意王蒲臣的一举一动,认真加以分析。
  把四个潜伏组的头头找到一起开会,这明显地违背了地下工作的原则,这一点牟丙仁等其实都感觉到了,当然,他们并没有怀疑到什么真假的问题,只是觉得站长犯糊涂,基于对王蒲臣的敬畏,谁也没说什么,可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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