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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面色死白,晃了一晃。
任他再怎麽聪明,要在这三天里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也实在是难如登天。
“不过。”高高坐在主位上的君离尘又发话了:“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求我,你君大少爷不是一向不屑於趋炎附势的吗?”
“不,只要能救出清遥。”君怀忧抬头,对上君离尘那双幽深难辩的眼睛:“就算是要我君怀忧倾其所有,也没什麽关系。”
君离尘眯起了眼睛,像是有些不相信所听见的。
“我可不大相信。”他说:“除非……”
君怀忧看著他。
他笑著说:“我知道你可能不在乎金钱,但是我记得,君大少爷你最爱惜名声自尊。我就不信你会不惜自毁颜面,跪下来求我。”
君怀忧凝著脸。
君离尘冷笑著。
然後,君怀忧也跟著笑了。
在君离尘有些错愕的注视下,他一撩衣衫,双膝重重地跪到了地上。
到让君离尘一怔。
“君大人。”君怀忧双手作揖:“求您答应帮助草民,搭救草民的独子。”
君离尘不由挑了挑眉:“没想到,你真的变了这麽多,连这种事居然都愿意做了。”
“要是我这一跪可能救得了我的儿子,又有什麽关系?”什麽颜面骨气啊!这种无聊的东西他才不会在意。
“我也没说,只要你跪了,我就会改变主意啊!”
“我知道,但我这一跪也并非全无机会可言,不是吗?”
“怪不得!”君离尘轻叹了口气:“怪不得,你能在三年里得天下巨商一席之地。这一别经年,说刮目相看也不过分了。”
君怀忧没有说话,只是看著他。
“不过,你以为这一跪可以改变什麽,倒是错了。”君离尘摇头:“我可不能让人说我枉法徇私。不然,以後再有人把君家什麽人绑了去,要我头颅交换,那可怎麽办才好?”
这君离尘……好自私冷漠……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打扰了。”君怀忧终於明白,自己只是在浪费时间。这人只会在一边看好戏,绝对不会伸出援手的。“就此告辞了,君大人!”
君离尘为他突然改变主意而怔了一怔。
君怀忧带著一丝怒意站了起来。
一阵头晕目眩。
他的伤口一直没有好好处理,鲜血也一直在渗出来,加上一路颠簸,终於体力不支了。
又晃了一晃,直直地就往地上倒去。
他正对的,是刚才君离尘打碎的玉盏……
君离尘一惊,几乎是本能反应地站了起来,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君怀忧倒落的身子。
君怀忧只觉得偎入了一片黑色锦绸之中,眼前晃过一缕闪亮黑发……
昨夜……
还没想到什麽,一片昏暗袭来,立刻地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是半夜。
说是醒来,其实是痛醒过来的。那要命的疼痛,像尖针一样扎得他硬生生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
恍惚中,他知道自己正在发烧,也知道有不少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
这些人实在是训练有素,动作之间一丝声音也没有。
“他为什麽会这麽痛?”他隐约听见有人在问。
“这……下官以为是他体质异於常人,对於疼痛较常人感觉敏锐数倍。就算是拿一根针轻轻扎他一下,他也会觉得像是被割了一块肉一样。何况现在他身上有这麽大一个伤口,对他来说,已经不异於断了肢体,当然会痛得厉害。”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回答:“他现在高热不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麽一个伤口,居然也能惊天动地的。”那声音隐含轻蔑:“他什麽时候变得这麽虚弱了?”
“也不尽然,虽说这种例子不多,也是有的。多数是天生如此,也有曾经受过重创以至变成这样的,不过後者倒是少之又少。”
“行了。既然没什麽大碍,你回宫里去吧!”
“是,下官告退了。”
然後,屋里又一片寂静下来。
直觉中,有人靠近了过来,遮住了灯火,让他的眼前蒙上了一片阴影。
是谁?清遥吗?
不对!清遥他……
他努力睁开疲累的双眼,凝聚著焦点,想要看看清楚。
“你醒了?”那人望著他,面目背著光,只能看见一双像是闪著光亮的眼睛。“万一你死在这里,我还不又得被安上一条罪名,说我灭绝人性?
君离尘?
“你!”君怀忧完全清醒了过来,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你想去哪里?”冷眼看著想从床上爬起来的君怀忧,君离尘说:“半夜三更,你想一个人跑出去不成?”
“天色已晚,我不便打扰。”满头冷汗的君怀忧尽力站了起来:“三天期限迫在眉睫,我还是赶回去另外设法。”
“设法?还有什麽办法可以设想的?”
“无论如何,我也要设法救出清遥。”
“照你目前的状况,连我的大门也出不去。”以他这种毫无说服力的模样,把命搭上了也救不出什麽来。
“只是小伤,就不劳君大人费心了。”说完,君怀忧就往门口走去。
眼前一花,君离尘已经拦到了面前。
“小伤就让你痛得死去活来的?”君离尘冷冷笑道:“你现在不痛了吗?”
“啊──!”君怀忧痛叫一声,惊愕地看著握在自己伤处的那只手,冷汗一滴一滴滑落下来:“你……做什麽……”
君离尘微微一笑,说:“你看,伤得挺严重的,不是吗?”
手一用劲,鲜血从层层白布之中渗透出来,新换的衣衫又染红了一片。
君怀忧只觉得通彻心肺,脚一下软了。
君离尘这才松手,把他推回了床上。
“你做什麽?”伏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喘著气,君怀忧又急又怒:“你既然不肯帮我,现在又拦著我干什麽?”
“我改变主意了。”
“什麽?”君怀忧抬头看著他。
“我说,我改变主意了。”君离尘正拿著手巾,抹去指间沾到的鲜血。
君怀忧心中疑云大起:“为什麽?你想要我以什麽作为交换?”
“和聪明人讲话果然省力。”君离尘扔开手巾:“我改变主意,是因为我想过了,让富甲一方的君大少爷欠我这麽大的一个人情,倒也不是什麽坏事。”
“以君大人今时今日的地位,我不信君家这些区区的私产能入得了君大人的眼。”
“我看上的,不是你的家产。”君离尘双手抱於胸前:“至於要以什麽来交换,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什麽?”君怀忧愕然地问:“你是说,你愿意帮我救回清遥,但要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後你有什麽要求,我都不能违背,是吗?”
“大致说来,就是这样。”君离尘点头:“不过,最後的决定,当然还是在於你自己。”
这和逼他同意有什麽区别?
“我虽然不认为自己有什麽值得君大人赏识的地方,但既然君大人这麽看得起我,我也就不推托了。”君怀忧也冷了脸:“小儿之事,还有劳君大人费心了。”
“太见外了,怎麽还称呼我作大人啊?大哥!”
这一声大哥喊得君怀忧冷汗直冒:“君大人这是何意?”
“你是我兄长,你的孩子就是我的侄儿。侄儿有事,我这个做二叔的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了。”
两人对望著,似乎在互相评估对方,君怀忧更是满腹怀疑。
“大哥,你就好好休息吧!”君离尘带著笑走前一步:“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了。”
君怀忧微微一退。
“伤口又裂开了,一定很痛吧!”君离尘的脸上有一丝担忧:“我这就派人把王太医追回来,重新为你上药包扎。”
君怀忧怀疑地看著他,迷惑於他前後截然不同的态度。
难道这人有精神病?要不就是这人的城府实在太深,是个一流的演员。
“多谢君大人关心。”他的心一阵惶恐,这种喜怒无常的人最难应付。谁知道他下一刻会变出什麽脸来?
“一家人别这麽生疏,大哥,喊我离尘就行了。”
君怀忧看著他,秀美的眉头依然轻锁著。
君离尘笑著,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离……离尘……”硬著头皮,君怀忧只能喊了一声。
“就是这样的,大哥。”君离尘开心地笑著。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君离尘不是这麽一个心思难以捉摸的人物……
自己也许会高兴的才对,毕竟,这个人总是君怀忧的亲兄弟。
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让他更加地不安起来……
这个君离尘……究竟在打什麽主意啊?'caihua'
17…18
三天後──
君怀忧坐在辅国左相府华美恢宏的大厅里,焦急万分地等待著。
要不是君离尘执意不让他跟去,他也用不著在这里干等。
“怎麽还不回来?”他忧虑地自言自语:“去这麽久了……”
“大公子不用担心。”那个一直像块木头一样竖在旁边的总管忽然开口,吓了他一跳:“主上亲自前去,小少爷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不论是谁,都不要有事才好。”虽然不太喜欢那个自私冷酷的君离尘,但说到底他总还是君怀忧的血亲。
正说话间,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多谢大哥的关心,我们都平安无事。”君离尘和今早外出的时候根本没什麽两样,一副华衣锦裘,春风得意的模样。
“清遥!”看见他身後完好无缺的儿子,君怀忧喜形於色地一把抱住,上上下下打量著:“没什麽事吧!”
“没什麽。”觉得不好意思的君清遥推了推开心过头的自家老爹:“多亏这位君大人救了我。”
他看见一向镇定的儿子面色苍白,心里知道一定是有什麽事。但当著君离尘的面,他也不能多问,於是说道:“来,先谢过你二叔。”
“谢谢……二叔。”多少已经猜到了这一层的关系,君清遥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不用了!一家人守望相助还是应该的。”君离尘早就脱下了外袍,接过下人送上的茶水,坐到了主位上。
“爹,你的伤不碍事了吧!”君清遥回过头来,盯著自己的父亲。
“没事了,只是有一点痛而已。”他拍拍儿子的头。
知道他说痛就是痛极了,君清遥不由流露出了不忍。
“大哥,你们家倒还真是父慈子孝啊!”君离尘开了口:“我这侄儿一脱险张口就问你怎麽样了,有子如此,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啊!”
“是。”君怀忧把儿子拉近身边:“清遥一向十分懂事。”
“不知大哥现在有什麽打算?”君离尘半垂著眼帘,像是随口问问。
“明天一早,我就和清遥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