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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有事?」我扬扬眉,讶异地问。
「…不,是私事…」他只是这么说,淡淡流露些许的为难。
哥的态度好奇怪,我隐隐觉得有哪不对,因为他表现的有些紧张,如临大敌似的,不是平常的他。
不跟我明说,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在我回泰国前,他有他自己的一票朋友,也有他惯于游乐的地方,只是在我回来后,两个人的圈子就重迭了──应该说,除了睡觉的地方不同外,基本上我们都同进同出。
即使如此,即使亲如兄弟,他还是该有他自己的事、他自己的隐私。
我点点头,说:「哥,你有事就去忙,别顾虑我…不是都叫你快点交女朋友吗?我看开发部的女助理、还有外面那个女秘书都对你有意思,挑一个做我大嫂吧!」
哥笑了,拿着活页夹作势要打我的头,还说:「别胡闹,我的真命天女还没出现。等她真的现身眼前,就算你想抢我也不让!」
「你该不会又说想找个跟我妈一样的女人吧?其实仔细挑的话,那个XX贸易董事长的千金就不错啊,前几天你那个朋友阿Joe不也介绍了妹妹给你认识?」
哥想了想,说:「…那个董事长的千金太娇,我不喜欢;至于阿Joe的小妹…脸蛋不错,就气质太差,不合我胃口。」
我嘟哝着:「…奇怪,不管什么美女,到了你眼里都能挑出毛病来…」
说了一会笑,哥拿起西装外套就出公司了,偌大的办公室只剩我一人,一时之间的清与净,让我无心于工作了,站起来,到窗前远眺一片灰白色立体柱状的水泥丛林。
哥太挑剔了,而且,我知道他心中一直追寻着某个影子,可能是小时候我妈的温婉柔美给他太大的冲击,形成他如今高标准的择偶条件。
不可否认,他对我的百般疼宠有一些移情的作用,他透过我的脸孔看到妈妈,满足了他心底深处的渴望;而我又何尝不是呢?哥现在的外貌与身型跟我小时候看到的爸爸一样高大威凛,我也透过他的脸看到爸爸。
当时的爸对我而言是不可碰触的,哥却不一样,他活生生的近在眼前,可以找他说话、跟他一起笑、就连最惶急无助的时候,他也适时的出现、替我反击回去,满足我心底视父亲为英雄的一个欲望。
所以,咱们兄弟两是同病相连,我一点也不怀疑可以跟他就这样永远的生活下去,在他找到真正心动的对象之前…
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我愿意做替身,让他多疼爱一点、多宠一点,而我也能藉此获得更多更多、从小就绝缘的父爱。
准时五点下班,仁琳说晚上有约会,急急忙载我回家后就赶回去洗澡化妆了。我不介意,家附近有许多小摊子,卖的东西都好吃,晚餐问题可以轻松解决的。
走到庭院外的矮门,意外的发现门虚掩──哥来了吗?应该不会,他明明说有事要到别处的。
小偷?也不可能,现在才五点半后没多久,天色明亮,附近也还热闹,不可能有陌生人进出我家而未受到注意…我开始回想是不是早上出去时忘了把门掩好?
总之,我还是轻手轻脚的进入屋里,顺便把庭院里插枝用的木条拿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昏暗的客厅里站了个人,瞧那身型是哥哥…我吁了一口气,把聊胜于无的细细枝条往门边一扔,公文包也往沙发上丢。
「哥,你事情忙完了?要来怎么不说一声?」我笑着抱怨:「客厅暗怎么不开灯?」
转身揿亮电灯,突然觉得奇怪──平常哥一见到我都会笑逐颜开的迎上来,话说的比我还多,怎么今天这么静?
脱下外套往衣架上挂,我这才转回正眼看向哥。
不、不是哥!
我睁大眼,愕愕呆立当场──他,跟哥哥一样的身型、同样的轮廓、只除了头发的边缘及鬓角处泛白,深刻的容貌因着几道皱纹显示了岁月无情的蚀刻,多了些冷峻与严厉,这个人是…
我想,我知道答案,可是我拒绝说出来。
他也睁大眼睛看我,表情是什么说不上来,是喜、是悲、是愁、是忧,交织的东西复杂又熟悉,我好像看过…一个月前,秦钧出现在这里的门口时,他脸上就浮现同样的、哀痛愈恒的忧伤。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同样的东西?
他呆立着,嘴唇颤了几颤,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跟哥相同的音质,只是苍老些,他抖着喊:「…阿柳…」
阿柳、我母亲的名字。
22
我跟这个男人有好多年没见面了,久到都不知道他已经变的如此苍老,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而我对他的印象,却还停留在墙上照片里的那个样子,成熟英俊,意气风发,不该是眼前的这个、这个…
当他叫我阿柳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有不可置信的泪光。
「…阿柳…」他又重复喊了几次,手伸向我,脚一步一步逼近。
「我是仁煜,不是妈妈。」冷冷地,我开口,好提醒他这件事实。
震惊到无以复加,他的表情,终于大梦初醒。
「你…」他像是喉咙中卡了什么东西,喉结来来回回滚动,却再也说不下去。
我不想理他,不想里这个提供我二分之一血缘的男人──我回来泰国有一年多了,他人虽在遥远的清迈,总该由哥哥或亲戚口中听到我的事了吧,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我眼前?
没关系,我也从没打算主动连络他,打从妈妈在医院咽下最后一口气,而这个男人问都不问一声,只派了他那个秘书来安排丧葬事宜后,我心中就不再有他的存在。
才不当他是自己的爸爸。
我打算上楼去锁上房门大睡一场,当他是陌生人,等他自动离开,不过,他却在登楼之前被我拦下。
「…没想到,你长的跟阿柳那么像…刚刚我还以为…」他说,唇边泛起的微笑有些苦涩。
我不置可否的点头,转身还想上楼梯,却又听到他继续说:「…我一直惦记着你、早就想来看看你…」
听到这里我气了,开始面对面直视他,说:「你惦记着我?有吗?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
「…仁煜…」他低下头,愧疚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过你们母子俩人,我…」
「妈都死七年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临死前一直盼望能见你最后一面,在医院里苦苦等妳,你人却在哪里?」
他身体开始剧烈的颤动,甚至是…摇摇欲坠…
「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是要故意冷落你们母子的…」他辩解着。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追根究底是这男人不好,已经是结了婚的成年人士,为何又要以爱为名、苦苦纠缠我妈,说服她到泰国来?结果闹的自己正妻不愉快,家庭不合。
想起那段日子就不愉快!还记得有一阵子,大概是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大妈天天找来吵闹,妈跟我不堪其扰,还往别的地方避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个男人体谅过妈的境遇吗?他知道妈妈空闲下来时会一直望着墙上与他合照的照片,那种痴痴的样子吗?
妈就是傻,放了感情下去,即使每个月爸只来看望她几次,她还是苦苦痴守着没有等值回报的爱,换来的是临死前,连自己男人的一面也见不着。
心中瞬息万变的是海涛般起伏的感觉,既怜惜妈妈的逆来顺受,也恚怒爸爸的行为,最后,我向他说:「…妈已经不在这屋子里了,你回去吧。」
他一怔,终又抬起头望我,说:「不,我是来看你的,我一直想…看看你长大后的样子…」
「见到了又怎样?别说你想跟我重拾天伦之乐,我已经长大,不需要了。」
我说话的口气很冲,可能是因为想替自己的母亲抱不平吧,再加上,我不怕这个人,虽然他是我爸。
这世界上,我唯一怕过的人只有秦钧,至于眼前这男人,在我经过了对父亲憧憬及失望的情怀之后,我就当他是负心汗,是我无缘的众亲人之一。
「我是有苦衷的…」他恳切的说:「现在,给我个机会补偿…」
我呆了,为什么这两个月来听到的都是同样的话?秦钧伤害过我,所以他恳求;爸爸他冷落过我,也来恳求──在他们心中,我就是可以随他们心情摆弄的玩物吗?
问天,天可会回答我?
只知道,他的目中有忧伤,而我,回应不了这样的眼光,只好瞪着他,想让他知道,我母亲多年的怨与恨,怎是他一个苦衷两字就可带过的?
门外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我讶异,却不在意,只是持续地瞪着爸爸,希望他能放弃玩这什么父子亲情的游戏。
听到庭院外的矮门被粗鲁的推开──这状况就不寻常了──从没有过这种情形,我正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屋子大门却于此时被撞开。
对,被撞开,中型身材的一个女人,眼神凌乱,气急败坏,说不出的一种…不正常…
虽然她跟爸爸一样许久不曾在我面前出现,可是我仍能一眼就认出来,她、大妈,我哥哥萧仁坤的母亲。
此刻,她的眼神不正,聚不了焦,嘴里一直低低念着什么…我忍不住朝爸爸丢过一眼,爸显然也是被大妈的突然现身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做不出什么反应。
大妈混乱的眼光先是恨恨看着爸爸,接着停在我脸上,才几秒时间她就狠扑过来,吼着:「又是妳、又是妳这个狐狸精!妳又想把我先生骗到哪里去?」
突如其来的发难让我闪避不及,就在即将被扑倒之际,爸爸已经挡在我跟她之间,把她用力抓住。
「淑英,清醒一点,她不是阿柳!」爸爸低喝。
大妈恍若未闻,红着眼,继续咆哮:「妳不是死了吗?死都死了,为什么还阴魂不散的回来抢我先生?我不会让给你,他是我的、是我的!」
我不敢相信,大妈居然──疯了。
对,很好分辨,我曾在医院见过精神病患发病的情形,就是她现在的样子…为什么?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哥一直都没对我说过这件事…他为什么瞒我?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另一道刺耳的汽车紧急煞车声,慌乱的脚步由远至近,哥跑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况,脸也白了,忙过来护住我。
「爸,我回去发现妈找了以前的老司机出门,就猜她来了这里…」他说。
大妈静了一会后,突然眼睛大睁,盯盯朝我跟哥望来,那张脸无比狰狞…
然后她无预警的大吼大叫起来,指着我跟哥骂:「…你们两个又在一起了?不管我怎么使尽手段闹,你们两个…就是分不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凄厉可怕的叫声,可是,听在我耳里,居然觉得她…很可怜…
我知道,哥跟我抱在一起的样子,让她误认成当年的爸跟妈了。
23
后来,爸跟哥两个人协力将发了狂的大妈架上原来老司机的车上,要送她到一向看诊的医院去,情况紧急,可能得住院了。
爸在司机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