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有一架天平,摆在芳华面前,她会做什么选择?”
“她做什么选择和你没有关系,一军,你不要为她苦恼,她是一个和你没有关系的人。而实际上,她早就和你没有关系了,除非有一天,她上了福布斯排行榜,或者你得了绝症垂垂老矣,你们之间才可能有什么关系。也只有那个时候,你们才有可能建立新的关系。如果是前者,你会需要她的名气,就像胡兰成晚年要翻扯出他和张爱玲的旧事,弄一个《今生今世》一样;如果是后者,那么你和她会因为同病相怜,而惺惺相惜。也许真到那个时候,你会要她原谅呢。还好,她已经给你预付了原谅,所以你不必担心。”
“我感觉又不好了。”
“你得这么想,如果让你换胡高,你会感觉更加不好。你现在的感觉不好一会儿就会过去,只要你有了新的工作,马上就会好的。你不要以为你的沮丧是因为朱芳华给你写了那样一封信,跟那封信其实没有一点关系,你沮丧是因为你的事业停滞,一旦你的事业再度辉煌,你就好了,所以你应该做的事情是抽完这枝烟,好好睡一觉。在写好辞职书之前,想好自己下一步的人生计划,也许是到你该自己找合伙人开律师楼的那一天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放不下,我觉得芳华实际上是知道丁蔓和胡高的事情的。”
“当然知道。她早就知道,否则,当初她是不会来找你的,她当时希望在你这里住半年,给胡高一个抛弃她的理由,她是一个矫情的女子,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她希望人家抛弃她的理由是她选定的认可的,因为她最不能接受的理由就是胡高见异思迁,她不愿意,她宁肯要胡高以为她心里从来没有过他,她宁肯自己做那个旧情复发的女人,也不愿意胡高做忘恩负义的男人。她不愿意胡高对她有所歉疚。她好强,好强的女人都这样,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那么胡高知道这些吗?”
“他现在应该知道了吧?这种事情除非心甘情愿,否则很难——你想你会为一个女人放弃蒸蒸日上的前程,卖了房子送了产业去陪她四海为家吗?”
“我不会。所以我不值得女人去爱。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不自在。”
“再重新回到那架天平上,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你会选择一个值得爱的女人,还是选择1000万?你是愿意要1000万做一个你认为的不值得女人去爱的男人,还是愿意做一个值得女人爱的男人但一文不名?”
“我还是要选择1000万。没有女人值得我为她一文不名,我讨厌让我做出牺牲的女人。”
“那你还有什么不自在的呢?”
“没有了!”
是卡耐基说过吧?一个人只有内心存在强大动力,他才有获得成功的可能。内心的强大动力从哪里来?我告诉你,就是像我这样——开始我也为自己做的一些事情感到羞愧,但经过扪心自问,我就不羞愧了——有什么好羞愧的?英国首相布莱尔就伊拉克战争问题受到质问的时候,他羞愧了吗?他没有,他是怎么说的——他说:“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我也一样,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哪怕这件事情全世界都反对。再说,如果我真有1000万,怎么会被全世界反对?这个世界对于有钱的人总是格外宽容和有耐心的。亲爱的芳华,我不能为了你一个人,而抛弃整个世界。正如我们在念书的时候,读到过的一句格言:“我们不能为了一片树叶而放弃整座森林”,你记得吗?那时候我们一起读过泰戈尔的诗,他说:“如果你为失去月亮而哭泣,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你说:“既然我失去了月亮,那么群星对于我还有什么意义?”芳华,那时你是那么地固执,固执地可爱!芳华,现在你该知道了吧?有的时候我们是不得已,我们热爱月亮,但却只能拥有群星,这就是生活;而至于你哭泣或者欢乐,那取决于你对生活的态度。过去你一直在哭泣,但愿从今以后,你能快乐起来,这是我真心的祝愿,愿灿烂的星光照亮你的每一个夜晚。这是我用了整整十年时间给你写的一封信,不知道你读到她会是在什么时候?也许还需要十年?或者一生?或者永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一封我永远不会封口的信,我将把她和你的那些照片存放在一起,你记得那些照片吗?我们曾经争论过,我最喜欢的是我们的合影——“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你最喜欢的是另一张——“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你在那张照片背后书写了一首你最喜欢的诗歌——我还记得,我现在背给你听——桃叶映红花
/ 无风自婀娜 / 春花映何限 / 感郎独采我……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22
你曾经跟我说你有一个梦想
我曾经答应你一起去流浪
我们一起唱着歌
说着我们的永远
你说我们会历经磨难
我说我们会海枯石烂
岁月如歌
青春的恋人
原谅我
我只能这样
原谅我
我不肯为你战死情场
……
地下通道里,一个流浪歌手自弹自唱。翠西走过去,又掉转身,给了他一张钞票。哦,现在她是我妻子,我叫她崔蕙。
“伤彼蕙兰花
含英扬光辉
过时而不采
将随秋草萎”
她喜欢别人问她的名字,喜欢别人问她是哪个“蕙”。她在人前人后为我骄傲,我确实值得她骄傲啊——她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我。和她周围所能够得到的男人相比,我还真算是不错的。
我曾经跟她讲我和芳华的事情,她说:“不怨你。”
对我,她永远是“不怨你。”
我接着问她:“如果有一天你得了绝症,你要我陪你慢慢去死,而我不肯,你会怨我吗?”
“我不会提这种要求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怨恨你。”
我拉起她的手,再一次想起了芳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想起在一个薄雾的清晨,我拉起芳华的手,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拉起一个陌生女子的手,那种温暖而又冰凉的感觉!
“为什么是我?”她问。
“因为你是我生命中最好的那一个。”我答。
“如果还有更好的呢?”她忧心忡忡。
“不会有更好的了。”我斩钉截铁。
从那一天起,芳华的心中就充满忧伤——她说我不懂得珍惜,她说我从来就没有珍惜过她,她说珍惜不是指珍惜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珍惜是因为原本不好,所以才要格外爱惜加倍小心。是的,芳华,我的确不懂得珍惜,谢天谢地,老天让我成功地失去一切,只有那一刻,我才懂得当初对你有多么不好!对不起。
“和从前的女人比,我是你遇到的最好的一个吗?”崔蕙问我。是女人总会这么问。
“我不知道。我想你会是我最珍惜的一个。”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BEFORE YOU CAN CALL HIM A MAN?
YES AND HOW MANY MANY SEAS MUST THE WHITE DOVE SAIL ,BEFORE SHE SLEEPS IN THE
SAND?”
是谁在秋天里唱着忧伤的歌?
一个男人到底要走多少路,你才能称他作“一个男人”?
一只鸽子要在海上飞多久,她才能找到停歇的沙洲?
芳华,你知道我还记得你翻译过的每一首歌吗?我真的记得,我在你以为我忘记了以后才想起我原是记得的,那些歌就在我的心中,一直在我的心中,就像往事在岁月的心中,水草在河流的心中。就像离离的草,春风一吹漫山遍野。芳华,你知道吗?我今天伤心了,因为我想起了很多歌,很多事,和你有关的歌,和你有关的事。另一个女人靠在我胸前,她说她真幸运,尽管她可能不是我生命中最好的,但却是我最珍惜的。我想跟她说,我生命中最好的女人是你,不是现在的你,是永恒的你,那时你只有17岁,你永远的17岁,不可替代的17岁。对不起,我一直以来,只爱最好的你,最完美的你,最青春的你,对不起,你听得见我的道歉吗?你说你在云南,窗子对面是一座青山,山上有一树一树的花,天很高,一层一层的云,你每天就坐在窗前看那些云,如同绸缎一般的云,太阳穿过她们,将她们的影子落在山坡上,如重逢时的忧伤。芳华,今天你会在那些忧伤中,看到我的忧伤,看到你想看但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忧伤,那是我的忧伤和你的忧伤相逢时的忧伤,那是我们的忧伤共同的忧伤永远的忧伤…
在你所有的记忆里,有一段
已经失去,已经远不可及;
谁也不会见到你走下那处泉水
无论是朗朗白日还是黄金的圆月
你的嗓音将无法重复 波斯人
用他飞鸟与玫瑰的语言讲述的事物。
当你在日落之际,在流散的光前,
渴望说出难以忘怀的事情。
芳华,你曾经对我说,博尔赫斯是你最喜欢的诗人,我问你他写过什么,你说好多。就在图书馆前的长椅上,就在一个春天的午后,我送给了你一本博尔赫斯,你十七岁的礼物,你还记得吗?你说你不要书,你要我读给你听。我不好意思,后来是你读给我听的。
无穷无尽的罗纳河和湖泊啊,
如今我俯身其上的全部昨天呢?
它们将无影无踪,就像伽太基
拉丁人已用火与盐将它抹去。
在黎明我仿佛听见了一阵繁忙的
喃喃之声,那是远去的人群;
他们曾经热爱我,又遗忘了我;
此刻空间,时间和博尔赫斯正将我离弃。
十七年前,你希望我读而我没有读出来的诗句,今天我读出来了;
芳华,假如我能再有一次青春,假如我们能回到十七年前,你还会要我给你读博尔赫斯吗?假如你要,我还会因为羞怯而难以启齿吗?
今天我想起十七年前的那个下午,想起你的语气和神情,那种青春的庄重!你对我说,有一天你可以忘记我,可以忘记我对你的爱,但是你不可以忘记博尔赫斯,你不可以忘记他的诗。我想对你说,我从来就不知道谁是博尔赫斯,在你之前在你之后,我没有读过他写的任何一个字,但是我想对你说,我今天热泪盈眶,因为我忽然记起那个久违的名字——就像忽然记起一段久违的感情——只有你对我说过的名字,只有你念给我听过的诗句——我想对你说,无论你同意或不同意,我都要说,博尔赫斯对我无关紧要,我记住他是因为想起了你,想起了那些难以忘怀的事情——我是多么渴望说出它们啊,在日落之际,在流散的光前,我是多么渴望啊,但是谁肯听呢?谁会在意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