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人回头认真地问老王:“你真想做股票?”
老王弯腰捡起地上的杂志,讨好地递到老人手上。那是一本《围棋》杂志。说:“我不是早说了吗,帮我选几只好股,选一个适当的时候买进吗?”
老人接过杂志,再朝来人上下打量了一,说:“是的是的,你说过这话。不过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一口袋黄金,还是一套点金术?”
老王说:“我都要!”
老人伸起右手断然摇了两摇说:“做空也能赚,做多也能赚,就是贪心不足的人不能赚。这就是'围棋十诀'中说的第一诀:'贪不得胜'。你不能做股票。请赶紧离开这儿,离得越远越好!”说完就毫不迟疑地转过身去了。
老王却不走,辩解说:“不,我不贪。我上过各种各样的当,受过各种各样的骗。你给我的那一口袋可能是真金,也可能是泥土;可能是贷真价实的点金术,也可能是江湖骗子糊弄人的把戏。所以,手上握着两个希望,肯定要比握着一个希望的保险系数大一倍。”
老人把身子转了回来,花白的双眉,在满是皱纹的前额下高高扬开,像初次相识似的,朝这位中年汉子重新打量一番,欣喜地说:“嗨,你有人生体验,有基础!你知道吗,股市里的事情呀,说你是,不是也得是,是也不是,要紧的是自己能够照顾自己,关键时刻自己会拿语音。节骨眼上,可是你拿出你所有的才能、学识、人生阅历、社会经验、性格气质来对付的!你同意不同意?”
老王点了点头。
老人搁下杂志,回过身去打开抽屉,取出厚厚的一本十六开的深蓝色封面的大书,是《最新沪深上市公司分析》,还有一摞报纸,刊载的都是各种股票的行情表,递到老王的手上说,你先看看这个吧。想买的好股票都在这里面。
老王迟疑地接了过去,失望地说:“你买什么,我跟你买不就得了?”
老人摇摇头说:“不行,好鱼游于海底!”
“啊?”对于前头那些言论,曾经海像听老和尚谈禅论道,玄得不明所以;这一句,却使他失声叫了起来。这老头告诫的,竟和自己父亲一样。难道万变不离其宗,在这儿也要像跟“扁头阿棒”他们那样过日子吗?那我何必到这里来呢?
曾经海的这一声叫,引起老人的注意。
“这位是……”老人回头向老王打问。
曾经海连忙自我介绍:“我是杭伟的朋友。随便进来看看的”。
在这里,大户室之间,就像居家邻里,不仅各位大腕,连同他们的亲友都是互相串门,交流信息,探讨投资技巧以及股市走势的,所以也不见怪,老人只“啊”了一声,便释然地回过头,继续他的议论。
“知道吧,追涨杀跌,一整天跟着股市行情起舞,那是最没有出息的。'入界宜缓',何况眼下指数已高,面临调整。要眼里长水,细心地研究各家上市公司经营情况,去发现那些价值和价格背离的股票,就是将那些已经处于谷底的股票买进,你才会发财。要吃亏,也吃亏不到哪儿去的!”老人说,“再说,了解这些背景,也是做股票的基本功,怎么说呢,进了股市各种各样的消息很多的,多得你会给弄得七荤八素的,只有熟悉了各家上市公司的情况,你心里才会有一杆秤,不被邪门歪道牵着鼻子走。”
曾经海清楚了,老人要他们寻找的“游在海底的好鱼,”是那种处在低位、却没有被人发现真正价值的股票,而不是去重复他正在经历着的,活在漂漂亮亮厚重又厚重的水晶世界里,却游得很累很累的那种“好鱼”。说得太好了!要赚大把大把的钱,没有一套“基本功”怎么成?凭着博士的一番话,就莽莽撞撞地一头栽进了股市,不吃亏倒霉才怪呢!
曾经海明白了道理,却越发心虚了,更何况眼下“指数已高,面临调整”。他不再去找杭伟,离开老人径自下楼去。经过交易大厅,还是忍不住地看了看液晶股价显示屏。上证指数正在回升,快接近昨天的点位了。“洪兴股份”也跟着反弹到八元三角三。他的心倏地一跳:说不定这只股票正是一条刚回到海底去的好鱼呢,博士和杭伟,不约而同,可不是巧合!这一刻买回,比割肉抛出价每股还可低五角,除了手续费,等于每股赚了三角多……
唉,真该早买!他又懊悔又焦急,想马上赶回海发证券公司去买进。
他刚转过身,忽听得破锣似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我说你赶紧抛掉,你不抛,套牢了吧?嘿,你呀!……”
他回身一看,一个长着一张小白脸的中年汉子,和门口卖报的老太婆在说话。老太婆正亮着一口破锣似的大嗓门,继续对小白脸在传授她的股市“取胜之道”:“不是我吹牛,有多少朋友,听了我的经验发了财的!都说我李阿姨的报摊就是股市涨涨跌跌的晴雨表,顶得上上海滩十个股评家!”
小白脸认真地说:“这回我真服了!明天,买还是卖,听你的!”随手拿了几份报纸,塞给老太一张一百元人民币,说声“不用找了”便走了。
曾经海好奇地走过去,随便拿了一份《一周证券行情》,也递过去一张一百元,趁找钱的机会故意拉家常:“阿姨,啥时候该买进,啥时候该卖出你都知道?”
“知道!”李阿姨说,“当天的证券报一早就卖完的日子,你赶紧抛掉手上的股票!要是半天还卖不了三张五张的,你就买进股票!”
“今天呢?”
“瞧,今天的证券报,到这一刻还卖不了十份,你说呢?”
按李阿姨推理,自然可以买进。曾经海却觉得太荒唐了:以万元亿元作输赢的赌注,难道就是这么简单地作出决定?真要这样,马路上走着的都是腰缠万贯的大款了,你李阿姨也不撂在这儿当报贩子了!
钱还没有找清,曾经海继续胡扯:“该买什么股票,你知道不知道呢?”
李阿姨笑了笑,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冷冷地回答了一句:“要是我全知道,还会在这儿卖报纸吗?”回头便去接待另一位顾客了。
曾经海很有点受了奚落的难堪,接过一大把破破烂烂的零钱,更觉得自己是病急乱投医,给人耍了。应该赶紧将“洪兴股份”买回来才是真的。于是,他赶回海发证券公司,走进交易大厅,睁大了眼看着液晶屏,“洪兴股份”跟着上证指数又跌回到八元附近了,他的心弦绷得差不多要断了,这是不是买进的时候?不不,“好鱼游于海底”,从滕老先生给了老王那么多的资料才能找到一只好股票来看,就此买进不是太草率了吗?再看看……好,指数又上去了,“洪兴股份”也跟着上了,一跳就涨了二角!卖报老太的话也跟着这个数字跳到眼前来了,“今天是应该买进的日子”,还有“滕百胜”说的,“股市里的事情呀,说你是,不是也得是,说你不是,是也不是”。李阿姨说的虽然简单、简单得荒唐,可这一刻回头想想,却包含着一种来自市场心态的朴素真理,和“滕百胜”格言式话语同样值得咀嚼和玩味,要不,她为什么自吹“顶得上上海滩十个股评家?”要不,那个小白脸何以那么认真,而且一出手就是一百元?还是赶紧下单买进吧!
他刚迈开步子,“洪兴股份”却又跌下来了,而且跌到了八元以下。这使他又收住了步子。这股票,要是好,怎么会跌?“滕百胜”说的“入界宜缓”,“指数已高,面临调整”可得重视呀!缓一缓吧!……
就这样,他站在液晶屏前,股票每一分涨落都在他的眼前经过,可是,涨上去的时候,他不甘心买,跌下去了,他却不敢买,直到收盘前一分钟,“洪兴股份“竟然直线上窜了八角多,窜回到他抛售价的上方。好像故意拿出一副和他较劲的倔脾气,用顶风往上走的气派,和他开玩笑。收盘时他又像惨输了一场的赌徒,或者说,又像给情人抛弃了一回的倒霉蛋,拖着一双沉重的腿回家去。
“股市里的事情呀,说你是,不是也得是;说你不是,是也不是!要紧的是你自己能够照顾自己。”可我应该怎样来照顾自己呢?
都茗身穿镶花边的薄纱睡衣,在水槽边洗青菜,见曾经海上楼来,也不看他脸色如何,步子有多么沉重,便欣欣然地迎上来,伸出淋淋漓漓的手去接他的公文包,一边说:“收盘的时候,'洪兴'直往上窜,一转眼就涨了八角!博士到底是博士;杭伟哪,也不错……”
曾经海连忙避开她的殷勤,说:“我……没有买……”都茗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问一句,脑袋里便嗡嗡嗡地发响:“你……为什么没有买?啊?……”曾经海的脸憋得通红。都茗的脾气暴躁又任性,第一次婚姻失败,给她心灵打击不轻。曾经海这么快地愿意和她结婚,无异帮她在前夫、在亲友面前挽回了面子,难免对他有点感激,并十分珍惜,对他能迁就的就迁就,能帮他的就帮他,有时突然失控,大叫大嚷的故态复萌以后,便后悔。这次曾经海将“洪兴股份”割肉抛出后,使她那笔“青春补偿费”损失了四分之一,虽处于难耐的痛惜中,但她还算克制,不让他难堪,加上“洪兴股份”的继续下跌,使她下决心把责备变成齐心合力地去寻求补赎的办法。她到处探听行情。补赎的机会好不容易来了,她以为能够平安渡够这次风险,既不使“青春补偿费”蒙受损失,又不会损害他俩的感情,近期来,她心里从来没有这般轻松愉快。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不是没有补赎的机会,而是他的窝囊与无能,说不定还有不能对她说的乱七八糟的原由!这腔莫名的失望和猜疑,骤然间,把错过补偿的痛惜推到了极端:“你到底算不算一个男人?啊?要是马上买进,起码把这次割肉,变成了差价!一买进,每股就赚了三四毛!还有……这笔账,你应该算得清楚的!可……唉!”
曾经海说不出话,放下公文包,想帮她洗菜以缓和矛盾。见他只能从这种地方来表示体贴,她越发火了,任性的本性全回来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滚开!你老头子说得一点都不假,'没出息',帮'扁头阿棒'拎公文包还怕现世!”
骂得很刻薄,曾经海也没有理由回嘴,只是尽可能地拿出知错乖巧的样子帮她做家务。不然,丧魂失魄的呆在一边,她肯定骂得还要刻薄。
饭菜终于在一片寂静无声中端上桌了。他竭力按照平日生活习惯,让灾难消弥于这种不露痕迹的忍字之中。捧出那半瓶花雕,再拿出小酒杯,可它们刚出现在桌上,咣啷一声巨响,酒瓶,酒杯,一起给她扫到了地板上。
“你还有兴致来这个!”
曾经海一惊,当他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脑袋一阵晕眩。他真想跳起来将整桌饭菜一起掀翻,来一个“你凶我比你更凶”,以夺回丈夫应有的那份尊严。
但他马上想到了任性的后果。按理说,该把“滕百胜”的指点,连同报贩李阿姨的经验告诉她,解释没有买的原因。可是,“洪兴股份”收盘前几分钟的表现,足以证明他们所有的言论都是信口开河,足以证明他的糊涂,越解释越暴露了对她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