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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作用。”
曾经海扑哧一笑。
“扁头阿棒”对他这一笑极其敏感,连忙说:“像你这样的资历和能力,在我们机关里是不多的,”他开始历数曾经海种种长处,“你谦虚谨慎,工作踏实,一般人不愿做的工作,你却绝不推三阻四,一点都没有大学生的架子;所以你的人际关系,在我们机关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有广泛的群众基础,都说你为人很真,人前人后一样……”
这些都是当年遵从父训,做一条游在海底的好鱼所取得的成果,在这之前,偶尔想到便觉滑稽好笑的,此刻出自领导之口,应该感动、慰藉与鼓舞为是。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竟弄不清是在海发证券公司门口,听“小老头”、“小胡子”在谈论这两天走势极强的“罗湖股份”,还是在评价他这一只活股票!
“档市面上对哪只股票一片叫好的时候,就是赶紧出货的时候”,这一句股海警言,忽地又在他耳畔出现了。不错的,“扁头阿棒”们不是不知道我有这些优点,如今特别罗列给我听,无非让我死心塌地当他的顺民,要我当一潭温湿和和、无风无根的静水,把他们托得稳稳的,牢牢的,让他们继续扬帆远航,而不是想把从我手里夺走的那份地位、权力还给我!这一想,再受一次骗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了。
他霍地站了起来,说:“别提那些了,边主任!我自己是怎么一个人,我清楚!不要再提这些了,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同意我辞职,最好;要是不同意,我也要辞。还是请你向领导美言几句,好离好散吧!”
“扁头阿棒”怔住了。
曾经海很觉痛快,有一种做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满足和骄傲,满腔都是那晚酒醉以后的呼叫:我就是上帝,上帝就是我!他矜持地向“扁头阿棒”伸过手去:“今晚我有一点事要出去,”他指指从里间出来的都茗,“瞧,我太太都准备好了。找个时间,我请客,咱们叙叙!”
对“扁头阿棒”窝得很久了的这口气,总算恣意发泄了。曾经海仿佛顿悟了人生,想起哪位朋友说过的一句话:不经过股市的大起大落,就不能算融进当今时代节奏。一点不错,他对“扁头阿棒”说的,仿佛是他一篇真正迈进了这个时代的宣言,从此要放开来做人了。头一个反应,就是再拿东海渔村当作夫妻假日休闲的去处,是太“小儿科”了,应该到度假村去度周末!最好到阳澄湖“观鱼港”。听说杭伟和海泫他们策划什么买卖就在那里。那是一个傍水而筑的小别墅。几次想约邢景出去“潇洒”的,也是这个地方。这回竟带都茗去了。都茗自然喜欢。马上收拾行李出发。果然名不虚传。菊黄蟹肥,秋水长天的日子,这是最理想不过的所在。品尝大闸蟹,乘上“水上飞”,英雄美人,劈波斩浪、剥蟹吃鱼,主宰天地的豪杰就应该是这样的!两个夜晚,夫妻俩的缱缠,自然别有一番情趣。最难得的,就是都茗说出了窝在心底的那许多知心话:她脾气不好,可全是因为她太爱他,生怕失去他,以后她永远不对他使性子了。光是这番感情交流,就使这两天假期胜似新婚蜜月,特别尽兴,到星期天晚上十点过了才回到上海。
夫妻俩又温存了一番,刚精疲力竭地睡过去,床头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他迷迷糊糊地抓起听筒,半睡半醒地刚喊出一声喂,睡意便给驱除得干干净净。
“你看到电视台晚间新闻了吗?”是追随他炒股的一位亲戚,惊慌不安得声音都结巴了,“证监会发言人发表公开谈话啦,电视台和中国证券报都配发了评论员文章!说股市过度投机!面临泡沫经济危险!……没想到降温真的来了!”
“啊?……还说什么?”他的舌头打结。
“多了!……规定股票交易涨停板,百分之十!……还宣布,1996年新股上市一百个亿!……你说,这不是存心不要我们做股票吗?!”
“别慌别慌!”曾经海噔地跳下床,伸手去找电视机的开关。
都茗也醒了,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报告,竟赤裸着身子下床来,抢在他前头打开了电视机,急遽地按动遥控板,一个接一个频道地搜寻这则电视新闻。
曾经海瞪视着电视屏幕,可不是广告就是文艺节目,一边手握话筒继续盘问;“还听到什么?”
“就这些了,”电话里传来差不多要哭的声音,“……都说这是特大利空,明天一开盘一定全线跌停板,真正关门打狗!我们的‘罗湖股份’呀……”
“不一定,”似乎出于为自己推荐的股票辩护的本能,也好像不想在这时候传播恐惧情绪,“我们的‘罗湖股份’不会……”
对方对这只股票的信心并不足,只想讨解危的主意:“你说,该怎么办?”
“别急别急,”曾经海一时反应不过来,“……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好吧,……看看……情况……再说……”
电话挂断,第一个闯进他脑子里的,是杭伟。杭伟无法挽回狂澜,然而杭伟有消息,杭伟也有应急的经验,他和杭伟是挂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刚过十一点。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反正碰到这种事,不计较这些了。他重新抓起电话听筒正待拨号,却见都茗慌得边穿衣裤,边催促,她想到的是同事的老丈人,一副马上就要出门行动的样子,“怎么样?你先问问杭伟?”
这一说,倒使他不愿在她面前和这位高邻通话了。这时候打电话去,说不定给嘲笑一番,不现世?
“打呀,”她催促,“起码‘罗湖’是他叫你买的,就该知道会不会跌停板,跌停板了的话该怎么办!你应该先问问他!”两个“先”字倒提醒了曾经海,他不打她会打的。就说:“说得也对。跟这位老兄打交道就该提高警惕,别给我吃药!”抓起电话就打,忙音。拨杭伟的手提电话,没有应答。再往杭家打,还是忙音。放下电话机点燃卷烟,叫都茗先睡,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都茗从皮包里抓出电话号码本子,一边乱翻,一边盘问刚接到这只电话的内容。他怕她又要插手,便再给杭伟拨电话,还是忙音,他把电话往叉簧上狠狠一搁:“操那,肯定搂着哪个女人在睡觉,不打了,明天再说!”都茗没有那位老丈人家的电话号码,也将小本子一丢:“算了,明天再说!”
第二天的早新闻便证实这些消息千真万确。中国证监会出面已经够严重了,再加上传媒的评论员文章,更觉情况非同小可;发言人与文章都举出六十多年前美国的经济危机的诱因与此相似,不能不令人背脊冒汗;一些措辞之严厉,在他听来简直像申讨。都茗已经上班去了。他再给杭伟打电话,通了。杭伟好像什么都知道,回答得很沉着:“急什么,看看情况再说。”没有第二句话。
听话听音。曾经海已感到问也是白问。这些同林鸟,大难临头该是如何了。
曾经海一早赶到海发证券公司,生怕门口那些追随者的包围,直奔大户室。今天大户们破例的多,平素很少光临的“新股民”老朱也来了。一进门,便觉得有一片异乎寻常的气氛兜头扑面而来,后悔、埋怨、气恼和指责下面,掩盖着不可预测的恐慌。孟经理平时最爱表现自己的消息灵通,他正高声地自责,说中央早就在小圈子里吹风了,我朋友就说,向各省市的领导都征求过意见了……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捅出来!唉!“辜姐”双眉倒挂,说这次管理层来真格的了,据说上证指数,一定要压到一千点以下,把券商的违规资金统统清理出来,倒霉了。“程部长”更加悲观地补充:不光是券商的,还有银行和上市公司的违规资金,跌到一千点,哪能收得住啊?股市大撤退,熊市又开始了。“新股民”老朱说,肯定要几个跌停板,逃都没有办法逃!孟经理接口说,逃不了就捂吧!然后便拿出了平时惯有的那种嬉笑怒骂的秉性说,关门打狗,谁叫你来证券市场搞投机呢!……老佟一直低着头,默默地翻阅着刊有证监会发言人谈话和评论员文章的那份报纸,表现出特有的噩运临头时的忍受力,听到这些议论,抬起头来,惨然一笑……自然,经不经得起捂,各人心里都不能不对自己持有的股票做一番评估,但谁都不愿点破,因为谁都不知道将会出现怎样的局面。纵然大家都知道曾经海持有的“罗湖股份”,是一只被庄家炒热了的“庄股”,正是管理层着力抨击的泡沫经济的典型,是最经不起捂的股票,这时刻也都无暇去同情或者责怪了。因为,在这个股市里,早已经有了不成文的规矩:谁推荐的股票,输了,套牢了,谁都不当面责任,口吐怨言。“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传播消息,动机都是为了你赢利,是否正确,判断在于你自己。否则,就会成为股市中的孬种,何况此刻大家都处于同一命运中。
一见曾经海出现,孟经理便问:“你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吧?”
曾经海苦笑道:“早听到了要降温,可不知道来得这样突然!”边说边坐下来,默默地打开了电脑,随口问老朱;“‘罗湖’你卖了吗?”
“我没买,”老朱将脑袋凑近他,轻声地问道,“听说,‘罗湖’的庄家,上个星期五就开始陆续派发了。你知道吧?”
曾经海的心脏猛地一缩:“真的?”
老朱点了点头:“消息可靠。我是星期六晚上听到的。”
不可能吧?罗湖的庄家,不就是杭伟他们吗?怎么可能呢?……可是杭伟这只股票呀……曾经海的心越发乱了。
开盘了。曾经海瞪视着电脑屏上的“罗湖”。他的脑袋上嗡的一声!?
第一笔抛出的,就是跌停价:十元二角五分。三万六千股,居然没有人接盘!
十元二角五分,就是说,他第二次透支的十五万元全部套住了。
汗水,轰的一下,从他每一个毛孔里冒出来。全室一阵惊慌的叫嚷,叫他本能地敲出上证指数的日K线图。
一根白色线条,呈垂直状下探到一千四百一十一点!
他立刻再敲击几个电脑键,现出此时涨跌排名榜。
一片绿色,全部跌停!
曾经海脑袋晕糊糊的,依然是无边的恐惧,却有了三分的庆幸。回头扫观全室,一片死寂。他继续瞪视着“罗湖”。还是没有接盘,然而却听到了电脑键敲打的声音,不是买卖,是和他一样在“观察”各股的K线图。就是没有人说话。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依然如此。整个世界和指数一起凝固了!他焦虑地站起身,取卷烟时,习惯性地透过那个玻璃窗扫了一眼交易大厅。散户们也凝固了,木木然呆坐在液晶屏前,齐刷刷地抬着脑袋,注视着一片绿色的股价,安静得犹如在观看一部情节紧张的故事片,无声无息,无人交谈,也无人走动,没有悲痛,也没有惊慌……
不见“收购板块”。此刻正是她们上课的时间。
他想给杭伟打电话。刚抓起听筒却又搁了回去。就这个局面,问也是白问。
电话铃声却响了。他抓起来,是都茗打来的。
都茗的声音惊恐万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