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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首短语
天上有个银河系,是肉眼能看到的最大的宇宙星系。
法国大文豪雨果曾说:“愿银河也给它编编号,它们大多了……”
中华民族有十一亿人口,是地上的银河系。我以总题为《地上的银河系》,以采摘灿烂的中华星系中的星星与星座。分《当代篇》、《历史篇》、《地域篇》与《学术篇》。
(纪晓岚西域东行记),是《历史篇》中的第一篇,叙述的是清代乾隆年间河北大才子纪晓岚自新疆东还的一段奇异的经历第一章 东还之谜
人世间难王真有什么命运前定的事吗?
当纪晓岚豪饮最后一觥烈性的伊犁白酒,——这已经是他喝下的第17献酒了,——带着微醺,跨上赤骏骠骑马,抱拳与送行的文武官员王别时,初夏的凉风,正从天山峡谷问席地掠过,他在马背上微微打了个寒颤。
3年前,乾隆33年8月(公元1768年)纪晓岚被乾隆降旨夺职滴戍乌鲁木齐,当他在这秀野亭,以罪臣的身份进入乌鲁木齐时,他以为,也许从此他要客死在这平沙莽莽的西域了。
一晃将近四年,今天,又在这乌鲁木齐郊外的十里秀野亭,文武官员们来给他送行了。
驿王上的沙砾石,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烫,用当地哈萨克话来说,抓几块暴热的石头,就能烤熟一腔羊。然而,从天山上下来的风却还带着隔年积雪的寒意。
送行的行列中,那几个哈萨克军校也在。一次,他们请他吃“火石烤羊”,这几个军校,杀翻了一腔羊,就把羊扔在一堆被阳光晒得滚烫的沙砾石中,然后就避在坎儿井旁的白柞亭内,以免烈日暴晒。不久,就闻到一股焦味,过了一阵又闻到阵阵香味。烤肉香味越来越浓烈。这几个哈萨克军校高兴得呀呀叫,还摊开了几只羊角杯,拿起了热瓦甫与冬不拉。准备边撕羊腿,边喝烈酒,边弹冬不拉,边狂舞豪唱。纪晓岚也入境随俗,准备和他们一起茹毛饮血,欢歌狂啸。纪晓岚虽然是个文人,但平生有两大嗜好,一是烟瘾特大,他特制了一个大烟袋,一次可装4两烟,可从北京虎坊桥的纪宅直抽到圆明园。一次烟袋遗失,后在前门大栅栏的货摊上复得,因为谁也不需要那么大的烟袋。因此人们又称纪晓岚为纪大烟袋。另一个嗜好,就是酷爱吃肉,看见肉就精神百倍,一次可吃十几斤肉。这天,他闻到那阵阵烤肉的香味,兴高采烈的样子,当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正当他们想大嚼一顿的时候,忽然来了一阵怪风,顿时飞沙走石。事后,纪晓岚想起了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诗的意境:“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狂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风骤来骤息,那一堆碎石与一腔羊已被刮得无影无踪。就在那烤羊的地点,不知从哪里卷来一架破风车,它的风翼的残片,还兀自骨碌碌地转。仿佛在取笑他们。这些哈萨克军校,围着风车转了几圈,看到确实再也找不到那匹烤羊,也不懊丧,依然围着这架破风车,跳之、舞之、蹈之、唱之、弹起了冬不拉与热瓦甫
不知是被这些反对大自然的暴虐,毫不为意的军校们所感染呢?还是想到自己在宦海风波中的浮沉。纪晓岚居然也与这些军校们一起,模仿他们的动作欢舞起来。
今天,这几位军校,还专门烤熟了两匹羊,送他在归途中享用。
从天山的峡谷中,又刮来了一阵寒风。
不知乾隆这次赐环东还,对他来说是喜是忧?
乾隆的谕旨,只有短短的八个字:
赐环东还,兼程还京。
连乌鲁木齐将军巴公彦弼,对乾隆的旨意也并没有更多的了解。
于是,人们就凭各人的想象,对这王御旨作出种种猜测。
兼伊犁驻防大臣的巴将军,认为这是喜讯,以致破格饯行,还亲自送至乌鲁木齐城外十里的秀野亭,另送上品伊犁酒十坛,供纪晓岚路上品用。
副都统刘公鉴与参将海起云是纪晓岚在滴戌期间的好友,他们也曾在宦海中翻过跟斗,因此作出的判断很审慎:皇上此选,难以捉摸。
唯有乌鲁木齐虎峰书院掌院陈执礼认为是大喜在望,可庆可贺。陈执礼还是个娴熟《易经》的学士,并还会一手拆字木。纪晓岚刚夺职带罪戍边时,难免神情有黯然之时,陈执礼曾要纪晓岚书写一字,以拆算一下。纪晓岚就写了一个“名”字。陈执礼略一思索,对纪晓岚说:
“名字,下为口,上为外字偏旁,是口外也。”
陈执礼用笔蘸墨,在雪花纸上边书边析:
“日在西为夕,因此购兄戍走西域。”
纪晓岚(纪陶是他的官名,纪晓岚是他的学名)点点头:
“将来有希望得归否?”
陈执礼用镇纸拍着手掌说:
“字形类君,亦类召,必赐环东还也。”
“何年?”
陈执礼又边书边析:
“口为四字之外围,而中缺两笔,也许不到四年,——今年是戊子,至第四年为辛卯,夕字卯之偏旁。看来,辛卯年有东还之望。”
居然被陈执礼言中,在乾隆36年辛卯春(公元1771年)下旨东还。
纪晓岚在乌鲁木齐的近四年中,与陈执礼交往日深。一是因为在这西域边廷,盘马弯弓、飞骑驰战的武将较多,文官较少;二是能像纪晓岚这样博学多才者更少,陈执礼是在这边远之地难得的一个有才识的文人。两人就经常在一起饮酒、谈文、吟诗。纪晓岚是个聪明人,他察觉出,陈执礼虽然品秩不算高,只有六品,但某种程度上说,连总督俞金鳌、驻防大臣巴彦弼将军等人的命运都操在陈执礼的手中。陈执礼,其实是乾隆的一个耳目。他可随时向乾隆飞驰密札,通报边防将士的状况,军情、民情,甚至沙俄的动向。其时,沙俄是叶卡捷琳娜当朝,边廷经常不宁。大学士温公就在乾隆34年(公元1769年)一次与沙俄的交战中,在木杲木捐躯了。
纪晓岚与陈执礼交往较密,还在于,他感到陈执礼虽然是乾隆的耳目,但为人还算正派。自己被滴贬到乌鲁木齐,乾隆也一定会令陈执礼注意他的反应随时密报。纪晓岚决定不回避。决定走走这根钢丝。处得好,也许还可为自己早日得到乾隆的再次启用创造些条件。因此纪晓岚在陈执礼那里不亢不卑,不亲不疏。每逢乾隆寿诞之日,都写上一首诗,还故意吟给陈执礼听,但又不做得太过,以免陈执礼以为这是一种策略,另外,纪晓岚打听到陈执礼是康熙时官做到文渊阁大学士的陈廷敬的孙儿。陈廷敬在康熙年间长期执掌文柄。纪晓岚曾读过陈廷敬的《尊闻堂集》与《午亭文编》这两部文集,器识高远,文词渊雅。陈廷敬逝于康熙49年(1710年),到乾隆35年(1770年)正逢60周年忌,在陈廷敬的忌日,纪晓岚献上了一首《陈公咏》。纪晓岚对陈廷敬确很敬仰,因此诗写得情真词切,陈执礼吟后,不由感动得呜咽。就在送呈乾隆的密札中,称说纪晓岚虽夺职滴戍但并无怨言,并向乾隆进言,不宜久弃在外,还附上了纪写的贺乾隆的寿诞诗。
纪晓岚这次东还,得力于陈执礼暗暗相助,说得准确些,也得力于他的深谋远虑,但真正的转机,纪晓岚至今还不太清楚。
乾隆在前不久急召新疆最高长官提督俞金鳌往京城谨见,三天前刚刚回到乌鲁木齐。乾隆还派了参赞大臣舒赫德也一同前来乌鲁木齐,赐环东还的这王圣旨,就是由舒赫德亲自带来,并向他宣读的。连俞提督与舒赫德也没有更详细的话可以奉告。纪晓岚是个聪明人,也就不便多问了。但从俞提督的万里应召,乾隆又派高级参赞大臣舒赫德前来乌鲁木齐,似乎正酝酿着一个什么大的举动。在这个时候,又突然赐纪晓岚东还,这一来一去,也许有某种内在的联系吧。
这真是个谜。
乾隆经常在制造种种谜。
谜,也是帝王术中的一种策略。
制造一种心理的压力,驾驭下臣;又以谜,去考察下属是否敏感与明彻。
连纪晓岚这样聪慧的人,也感到颇费猜详。
送行的队列中,还有鼓吹一部。这时羌笛胡前,鼓角齐鸣,一曲《将军令》以壮行色。
纪晓岚曾听过无数次的军乐奏呜,但从来没有今天那样的感受:是如此地雄壮,如此拔动心弦,真是闻号角而战马嘶呜,听鳖鼓而扬戈出征。他的那匹赤骏骠骑马,也昂首顿足喷鼻,似要脱缰驰骋了。
他再次与送行的文武官员们一一道别。这些在疆场上金戈铁马,久经征战的文武官员们,在声声号角与阵阵罩鼓中,神情显得肃穆悲壮起来。忽然,纪晓岚觉得送行的气氛显得大令人沉郁、太压抑了,他宽广的额头上眉峰一纵,嘴角边就扬起了一个慧黠的微笑。
他扬声一吼:
“四儿——!”
听到纪晓岚突然一声吼,连吹鼓手也蓦然停止了吹奏。
只见,一匹小黑狗,从一列车队中奔出,动作十分滑稽,就像是一个逗乐的小丑,跳奔到纪晓岚的马前仰视着。
纪晓岚一声:“咦——!”
这匹小黑狗就转身向送行的官员们摇耳点首。
“啾——!”
这小黑犬又连打了几个滚,翻得十分灵活可爱逗趣。
送行的人群中,不论是品秩高的官员,还是士卒、吹鼓手等都被逗得大笑起来。
笑声中,纪晓岚兜转了马头。于是,马蹄得得,车声磷磷,渐渐远去。
在远处的山岗上,在耀眼的光圈中,人们看到纪晓岚勒住了马缰,再一次俯看这块飞沙走石、绿洲瀚海的广垠土地。
像一尊凝然不动的塑像。
在天边沉思。第二章 岭下奇遇
清代从乌鲁木齐到京城,按驿站共有120余程,一路快马速行,也需120余天。乾隆给纪晓岚的日程排得很紧,令他3月下旬启程,6月中旬就要赶到京城,只有90天期,如果误了期,就以违旨论,即使有什么客观原因,乾隆也不会轻饶。按以往的惯例,量程计行时,总给予一点宽余量,以备途中意外的阻滞。但这次乾隆非但不给宽余量,反而压缩了日程。似乎有什么急迫的事,正等待着纪晓岚。
在这120余程中,从乌鲁木齐到哈密共有20余程,途中先后要经过黑森林、柴窝堡、达坂天险、吉木萨、群展、吐鲁番、胜今口、善鄯、七角井、巴里坤等处,这里天山、辟展山、巴里坤山纵横交叉、到处可以遇到雪崩、坍方,戈壁飞沙则经常将王路淹没,有时往往连同人马也一起深深地埋进沙堆之中。在这里,大自然给人们的惩罚经常是充满力度的,甚至是肆虐的。山中还有凶兽、怪兽成群出没,不知有多少行人被吞噬齿啃。还有比野兽更凶残的玛哈沁(译名即强盗)。因此这20余程,可以说是最为凶险的地段。
乌鲁木齐巴彦弼将军,又在这时,给了纪晓岚以有力的援助。原提督府派了一个伍员送至哈密,已将军感到这段路程险恶,就主动选派了一员亲信,已将军的四位骁骑校之一的额鲁特,带路护送纪晓岚到哈密。巴将军在饯行时,悄悄对纪晓岚说,额鲁特原已编入一支规模较大的护送队,这支护送队由提督俞金鳌、参赞大臣舒赫德亲自安排。送你后即启行。巴将军见纪晓岚也不知详情,就不再深说了。
接谁?送谁?为什么规格如此高?如此机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