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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躺在榻上悠哉游哉,一个握着鹅毛扇若无其事。跑腿被算计被责骂的都是他,简直白白搭了进去,枉送了一条性命。
却是毫无办法。
又到荆州。
鲁肃觉得连街头摊贩都要认得自己了,不由有些尴尬,遮遮挡挡进得下处去。
再次礼毕。各自入席。
鲁肃决心不再平白说些空话,于是直奔主题说道,吴侯甚是称赞皇叔盛德,决心起兵替皇叔收川。取了西川,来换荆州。但军马过时,望应些钱粮。
正待想些词句来应付孔明的虚套客气,不想孔明此番并无那些张致,却是忙忙点头道难得吴侯好心!
鲁肃倒如一脚踩空,一时无词应答。
刘备忙拱手称谢,此皆子敬善言之力。
鲁肃尴尬一笑,觉得这人简直是当面讽刺他。他他他若是善言又怎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只是这一句说的还真是无从驳斥,只好还受宠若惊着说皇叔过誉过誉。心里噎个半死。
宴罢散席,鲁肃站在船上还觉得虚幻不已,孔明竟毫无花腔地应下此事,鲁肃狠狠掐了掐自己,竟并非梦境,真是吓死人。若是孔明百般推脱令得他又一次无功而返倒还觉真实可靠些,如此这般……鲁肃一路都如踩在云朵上,柔软惬意,可是好像随时都会砸在地面上。
散了席刘备就悄悄扯了扯孔明的衣袖,军师,此是何意?
孔明真恨不得揭开此人的天灵盖灌一锅烧热的醍醐下去。又要好好费一番口舌跟他解释个中奥妙,主公,此乃假途灭虢之计也。子敬必不曾回见孙权,此计必是周郎所授。虚名收川,实取荆州。等主公出城劳军,趁势拿下,杀入城来。说着嘴角就扬了起来,这样的计策还真是周郎心性,事发突然,且赶尽杀绝。
如之奈何?
孔明觉得也许应该灌两锅。叹了口气,主公放宽心,吾自有对策。等周瑜到来,他便不死,也九分无气。唇边的笑纹渐渐加深,眼睛却低了下去,这样的话,说起来都满心血腥的快感。
他真要杀他么。
终是一阵一阵的心不定。
杀了那个男人,割下他傲慢的头颅,他便再也不能那样子讥刺骄傲的笑了,他也再不能思前想后费尽心机着偏要与他作对了,他便从此归于尘埃——
只是。这就是他的目的么。
孔明忽然觉得肋骨下方一阵一阵地牵痛起来。
军师,周瑜率五万大军,望荆州而来。
孔明站在城楼,远眺也望不见那白袍人影,可是,他终是步步走近。一步一步走进他手中的宿命。剧烈的风吹得他身体不住后仰,一回头就看到赵云,一样的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子龙,待周郎来时,依计行事就是。
赵云低头答应,城楼风大,军师且下去休息,一切交于我等就是。
孔明笑了一笑,便搭着他肩膀下了城墙。
一切都将如他所安排的路线前进,连他自己都无从阻止,命运已经转到这一格。
周瑜抬起眼来看眼前的荆州城,城门紧闭,城上无一人之影。
不知那诸葛孔明又在玩什么花样。
便率了三千精军近城来,命兵士叫门。
来者何人?
东吴周都督亲自在此。
周瑜坐于马上,趾高气扬。今日,他必是要夺了这城池,捉了那狐狸,以平心头之恨。
却听得城上一声梆子响,满城军都竖起枪刀来,明晃晃只觉刺眼非常。然后就见那赵云,一般是银甲白袍,披挂停当地站上敌楼。
都督此行,端的为何?
吾替汝主去取西川耳。
赵云大笑,孔明军师已知都督假途灭虢之计也。军师有言:若汝当真取蜀,吾当披发入山,不失信于天下也。
周瑜忽然觉得很疲惫。他又早知他又放出这种狠话来他又如此这般狠辣,他连恨都没有气力去恨那只狐狸。
又听得赵云说,军师得知都督前去取西川,特此作《得胜归》,令军士们演奏劳军,以恭贺都督早日得胜归来!
就是一阵鼓乐齐鸣。
欢快豪迈。刺耳无比。
得胜……归……
周瑜只觉每一声都活生生扇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生疼,疼得整个世界一片嗡嗡作响,眼前忽红忽黑,一切……都是错的。
迷茫中听见谁说都督,且先行回营,再作商议。
他便回马,听话得像个小孩,只是昏昏沉沉,万事都进不得心底。
眼前探子撞将过来,一直到快撞上他才急急勒马,都督,都督,大事不好,关云长张飞黄忠魏延四路人马杀到,声称……声称……声称要活捉周瑜。
其实不需来报他也已听见。
声声遥不可及又似乎近在耳边。
活捉周瑜!
活捉周瑜!
活捉……
他终是眼前一黑,就摔下马去。
第015(完)章
倒不像是晕过去,只像是陷入了黑甜梦乡。
当日,他也不是都督,孙策也不是将军。终日只是抚琴读书,舞剑习武,纵论天下大事,少年豪气,以为如此这般,就是一世。梦里又看见当日走过的江南巷陌,一会儿又是孙策借着酒意摸着他的脸说公瑾,公瑾,一会儿又见到那时遇见的那个月白长衫的少年和那把被他砸死了的琴,还是那曲《雁飞鸣》,飘逸灵动,却是错得一塌糊涂。
他忽然就醒了过来。
担架上晃晃悠悠有如梦境,更有如梦境的是,他切切实实地听见了那曲将羽作宫的《雁飞鸣》。一如当日,毫无二致。
停。
兵士们面面相觑,皆不知都督大人在这种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如何忽然喊停军。
周瑜只是慢慢站了起来,看见前面山腰亭中,有个月白长衫的人影,前面横着一把瑶琴。
他便如中邪一般,迟疑着,缓慢地,向那人走了过去。一切都恍恍惚惚,似乎这些纠结,都是他当日在亭中喝了那半坛竹叶青之后沉沉睡去,编出的一场冗长而醒不来的梦境。一旦醒来就会发觉,他还在亭中,酒气都还没散去。
越走越近。
他说,此曲有误,本应是宫调,误作了羽,还能成曲么。语气却舒缓迟疑,全无年少时锐气,只因他也开始怀疑,或者这曲本该如此,就是羽调,从未错过。
那人却抬起眼来,微微一笑,都督,近日可好。
琴声也戛然而止。
诸葛孔明。
他除了这四个字也说不出别的来,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就崩散了一地。
一直都是他一直都是他一直都是他。他早该知道,除了这只狐狸,还有谁这么妖孽得入骨三分?还有谁错得这么莫名其妙却又对得这么理所当然?
世间只得他。
周瑜忽然说,那琴,已被我摔散了。
孔明笑,乌浓的眼睫合起来,自当日把它赠与都督,我就知终难逃此祸。
他又早知道。周瑜几乎要着恼了。
孔明斟了一杯竹叶青,直送到周瑜唇边去,来来来,都督,且饮一杯。话音一转,简直染了几分怨气,等了都督良久,该再罚一杯。
周瑜抓住他的手腕以免此人直接将酒灌下来,眼神却渐渐混乱了起来。这人的手腕依旧细瘦,腕骨还是支棱着抵住他的掌心,温热温热的触感,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些醉意。于是周瑜掌着他的手饮干了那杯酒,然后手指慢慢上滑。
他的手臂太瘦,关节分明得似乎随时能捏碎,往肩膀的曲线很流畅,还是有些骨头生硬的质感。锁骨突兀,细长的连接到脖子,周瑜一点一点抚摸着他柔软的脖子,慢慢用力。突出的是喉结,跳动的是血脉,那一瞬周瑜觉得自己仿佛很能看透这个男人。
孔明低低地笑了起来,细微的颤动都毫不掩饰地传递到周瑜手上来。都督,你想掐死我么。
毫无疑问。
他也笑,握住孔明的脖颈迫使他往后仰,嘴唇在下颌往锁骨的曲线上流连忘返,我还想咬死你。
孔明往后退了一步,便撞在桌上瑶琴一角,琴砸在地上。
满山遍野的兵士就涌了出来,张弓搭箭。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山下吴军也便紧张了起来,一片对峙景象。两军眼睁睁看着各自领袖,莫名其妙地在那边纠结在一起还其乐融融的样子。
周瑜笑得摇摇欲坠,孔明,我先杀了你,他们再杀了我。倒也不错。
孔明仰起脸看他,笑,都督,你我纵是能同死,也终归不能共生。如此也罢。
周瑜的手指在他脖颈上徘徊许久,忽然放开,转身。
放行。
孔明笼着双手,微笑着看他下山去。
像是从一个冗长无由的梦境中醒来,梦里那个白衣少年回眸一笑,重重叠叠的都是诸葛的面孔——恨意恍如中毒,是灌饱了雨水的泥土,春笋一个接着一个冒将出来。
抬眼还是鲁肃,硬生生抓住他的手,吾誓取西川。
管什么中不中他的计,就这么闷声不响一头栽进他的机谋里。
他居然还派人守住巴丘——
他居然还派人送信过来,冠冕堂皇得一塌糊涂:汉军师中郎将诸葛亮,致书于东吴大都督公瑾先生麾下,绢帛里飘散着他寸寸的笑意。他谆谆善诱地说你还是放弃吧放弃吧……一句一句都抖进心底里,一直不肯承认的是——这世上最知道他的人,其实不过是孔明而已。
不——
如何不——
是——孔明,他一寸一寸蚕食他的心意,从那一年的琴曲开始,所有的东西都错过了。
如果不说那一句话如果不把下巴扬起到那个角度如果不……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他走近那角亭,白衣如雪,骄傲地扬起嘴角嘲笑他说——你错了。
最后,自己错得万劫不复。
铺开笔墨,一字一字写信给孙权——到最后,还是要“大局为重”,不知道他会不会笑,或许,会哭?
鲁肃就在身边,放下笔,墨水溅在手指上,微凉,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哭?记忆里仿佛问过的问题。鲁肃很慌,这一次他是真的很慌,因为他已经发现这一次和之前是不同的,他他他他问这个问题,会一语成谶。
他就知道鲁肃会说不出话来——你帮我问他,如果我死了,他会哭么?
问——他——鲁肃的手在发抖,他经不起这种恐吓——于是打叠起千般柔情,子敬,若我死去,这大都督之位,唯有你能当之。
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胸口的伤已经入骨,恨呢?随着那琴分分破碎了吧。
腥凉的液体从唇间涌出,这一回怎么吞也吞不回去了。
都督,都督——
鲁肃的声音来自天涯。
子敬,他伸手握住他的袖,我曾与你的流苏呢?
一把丝线乱如麻,居然被鲁肃一缕一缕理好,系成一个花结——是不是所有的零乱的关系,最后都能解脱?
子敬,再奏一曲——猛然记起,琴已经不在了。
他若在身边,那一日琴肯定不会碎吧?
那是,他留下的琴,他就生生奏了它一辈子,雁飞过而哀鸣,是为失群,还是为失伴?
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让他们哭了。
那个人他会不会哭呢,似乎一直都只见他的笑容呢。上次的话说了一半,吞下了一半,其实若孔明在身边,这伤恐怕好得更快吧,他究竟希望他死,还是——希望他留下,留在东吴而不是跟随刘备,或许他能与他一同饮酒。
竹叶青的滋味,不会那么苦。
既生瑜,何生亮?
既生瑜,亦生亮,为何生生分开——这一句是死都不能出口的。
既然那么多年前就骄傲过了,不若骄傲到最后——他,会不会因为他死而哭,不不不,根本就不屑于知道。
可是既生瑜,何生亮?他们本来就不该纠结于这红尘的。
呛的一声——
那根弦,终于断了。
孔明呆呆望着琴弦蜷起,指尖空落落不知如何摆放。
赵云轻轻走至身后,军师,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