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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胡先生气忿地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当时我在场,是她纠缠着二哥要带她走,带着金珠细软跟定了二哥,二哥怎么能做这种事?当时死不答应,那个女人,就死着撒野,说要在老大面前泄底,还用‘梭子镖’,伤了我的胳膊,喏——”
他拉开了袖子,又道:“伤还在这里呢!”
“你——你放狗屁!”姜维像疯了似地扑了过来,两只手朝着胡先生双肋上猛插下来。
胡先生双手一格他的两腕,前进一步,用“童子拜观音”,双手一合,“拍”的一声直向姜维的脑门上磕来!
姜维使了一招“蜉蝣戏水”,身子一个旋转,飘出丈许以外。
胡先生正要纵上去,谭老太爷喝道:“住手——”
胡先生顿时止住,姜维身子一晃,就想向水上纵落,可是谭老大爷身子就在河边上站着,哪里容得他就此脱逃?他手里尚拿着姜维方才的那一口室剑,这时向上一举,嘴里冷笑道:“你还不能走!”
剑身一指,由剑尖上匹练般地射出了一道白光,即所谓剑道中最具有威力的“剑炁”。
白光一闪,姜维想是知道厉害,吓得凌空一个倒翻,又飘向原处。
身子一站定,他那两道疏密不一的眉毛,往上一挑,恨声道:“怎么着,谭老二,你……你还不叫我走?”
谭老太爷哈哈一笑道:“姜维,你刚说的好,我们早已不是兄弟,而是冤家了,你要仔细地答话,否则莫怪愚兄剑下无情!”
姜维嘿嘿连声笑着,足下频频后退,由他的闪烁的目光里,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怯意。
谭老大爷道:“说,今天晚上谁要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
“你来干什么?是来卧底?”
“既知道何必多问!”姜维哈哈笑着,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我找着了你们,二十年前的一笔血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这么说老大、老三他们还不知道我住在这里?”谭老太爷试探着问。
姜维怪笑道:“快了,等我回去,他们也就知道了,那时候我们‘江南九鸟’又该聚一聚了!”
“你还回得去么?”谭老太爷这一刹那,脸上猝然现出凌厉的杀机。
姜维猝然吃一惊,忽然想到自己话说的太直了,只怕眼前一言之失,大难降临了。
一念之间,姜维顿时失去了那番傲态,后退了几步,他惊愕地道:“你想……杀人灭口?谭老二……你……你还敢这么做?”
“我怎么不敢?”谭老太爷深邃的目光,一扫胡子玉,说道:“子玉,你断后路—
—”
胡子玉早已不耐,闻言纵身两丈以外,落向石板道中,守住了姜维的退势。
姜维面色一变,怪笑一声,道:“谭老二,你向我下毒手?莫非你不怕大哥、三哥他们放不过你——”
“他们早已经放不过我了!”谭老爷子无限凄凉地道:“老九,这是你们逼我下手的,当年事是非不分,就算谭某人说破了嘴,只怕也难以取得老大、老三的信任,我不能看着你们这般不法之徒,把我眼前基业毁了,说不得只好放手一拼!”
“谭雁翎,你是作梦——”
由说话的声音里,已可以听出他内在的怯意。
人到了危机时候,总会有几分机智,来设法保护自己,姜维当然也不例外。
“大哥武功高过你十倍,谭老二,你还想拼?嘿嘿,你再想想,三哥的‘追魂指’你敌得过么?还有六哥的‘天狼钉’,八……八哥虽然瞎了,这些年人称‘眇目阎罗’,武功更是一日千里,嘿嘿……这里哪一个只怕也不会比你差……”
谭雁翎森森一笑道:“这么说就更放不得你了!”
剑尖一指,指向姜维前心。
姜维霍地一呆,道:“我此来青松岭……大哥他们是知道的……万一出了差错,你更脱不了干系!”
谭老爷子一声斥道:“姓姜的,你纳命来!”
剑光一闪,快斩姜维咽喉。
姓姜的人称“过天星”,轻功上有极佳的造诣,这时随着谭雁翎的剑势,身子霍地向后一个平倒,就势以掌击地,“唰”一声,击起了一天的泥沙,直向谭雁翎身上飞去。
谭老爷子二十年纳福青松岭,却没有一天把功夫搁下过,目下武功正是登峰造极地步,他原打算着“化干戈为玉帛”的一天,可是由姜维嘴里得悉一切,他这种想法完全幻灭了。
昔日的同盟兄弟,说开了,正是今日的要命冤家!
他深深了解这帮子人的个性,多说无用,只有以实力相拼,才有生存之机,躲避再也不是好办法。
二十年了,这些人仍然操持着打家劫舍、无恶不为的旧行业,算算看,他们每人手上的血腥,身上背的命案,又将是一个何等的惊人数目——
一刹那,他内心充满了痛恨,他恨这批旧日的兄弟的堕落,不长迸。
他不能再忍下去了。
二十年……二十年的韬晦,心平气和,都不能化解的怨恨,也只有以武力应付了。
眼前这个人——“过天星”姜维,是个奸猾又邪恶的家伙,绝不可能希冀着他的改过自新,或是为自己化解什么,不如除去的好!
谭雁翎转念之间,心如怒潮澎湃,那颗“古井无波”的心,就像是陡然为人投入了一块大石头,激起了汹涌的浪花。
他不再对眼前这个人心存姑息了!
“过天星”姜维借着地面砂土为掩护,骨子里自然是存着逃走的意图。
掌势一出,身似旋风而起。
“谭老二,你真下毒手——”足下一顿,双掌同出,施展出他这些年来练就的掌功“探云手”。
空中响起了一股子疾凤,双掌之上,各夹着一团白气,直向着谭雁翎的身上击去。
谭老爷子身起如风,闪过了他的兜心双掌,他腾在空中的身子,拖曳着迤逦的长衣,姿态之美,有如云海仙翁,在落下一刹那,左手五指已弧形地落下来。
血光一现——姜维身子打了一个踉跄。右手臂上,已为谭雁翎五指划伤,留下了深深的五道爪痕。
“过天星”姜维怪叫了一声,斜着身子穿出去。
可是这一面有胡子玉把守,哪能容他轻易逃走!
“过天星”姜维身子方一纵出,胡子玉迎面而来,当胸一掌,“砰”一声击中在姜维前胸上。
这等内家高手人物,不出手则己,出手绝元便宜好占,姜维身子一个倒翻,高高地抛起,重重地落下来,“噗”地坐了个屁股蹲儿。
胡子玉一向练的是“绵掌”,姜维当然知道,中了这种掌,千万不能开口说话,能够耐过了那一股上翻的血流,即可保无伤,否则可就得落下终身的痨伤了!
姜维死咬着牙不开口,鼻子里却发出了凄厉的一声闷哼,拧腰纵起,向着道旁的松树上落下去。
借着树梢的一点弹力,姜维的身子二次腾起来,像是一道鬼影般的,直往冰河水面上坠去!
谭雁翎双肩一摇,风也似地跟上去。
“过天星”姜维在空中施了一招“细胸巧翻云”,折过身子来,用一双足尖飞点谭雁翎的小腹。
可是他回身的势子太猛了,气机一开,再也难以压制着肺腹的一腔热血,“噗——”
一声,血箭子喷出了老高。
与此同时,谭雁翎的剑也递了出去,不过是一卷一挑,姜维惨叫一声,已为自己的那口剑劈为两半。
尸身“噗通”地落在了冰河里,谭雁翎身子向下一沉,足尖在姜维的尸身上轻轻一点,双手开合之间,已如大雁般,重又落在石板道上。
胡子玉赶前一步,面色骇然。
“死了么?”
“死了!”
低头看着手上这一口染满了鲜血的长剑,谭老爷振臂一掷,就像是一道闪电般的,这口三尺青锋,足足飞出了二三十丈以外,“哧——”地扎落冰河之内。
姜维的两截尸身在河水里漂浮着。
谭雁翎注视良久,陡地提吸起一口气,只见他身躯平着向水面上落去——
就在他足尖一沾水面的刹那之间,双手已捞住了姜维两截身子。
带起了一片血水,冰河面上“哗啦”的一声响,谭老爷子已落在了地面。
这等精湛的轻功,就连一向追随他左右的胡子玉,也看直了眼——
他上前一步,由谭老爷子手里接过姜维的身子,道:“交给我吧!”
身子拔起来,在树梢上,如同星丸跳掷一般的,连连几个起落,已隐失于太华山麓。
就像本来没事一般的,谭老爷子那等安闲地坐在铺有熊皮褥子的太师椅上。
风门拉开,胡子玉匆匆进来。
大厅里只亮着一盏灯,灯光闪烁着两个人的脸。
谭家账房胡先生——胡子玉,看上去似乎没有谭老先生那般的遇事镇定!
他一直走到老先生座前,站定。
“料理好了?”
“好了——”胡先生慢慢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在平常有人的时候,他从来不敢这么失礼的,也许是姜维点醒了他,使他想到了他曾经与这里的主人,二十年前曾经是结盟的兄弟……尽管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远!
“谭二哥——”叫了这么一声,他发觉到谭老脸色不对,赶忙改口道:“东翁,这件事只怕不大妙——”
“胡骏!”谭老一直这么称呼他,却不愿提起他已往的名字胡子玉——
歇了一下,他接下去道:“从今天起,你我要加紧防守,看样了,等不了多久,他们总会找来的!”
胡骏怔了一下,他脑子里想到了昔日的大拜兄——“鬼太岁”司徒火。虽然时隔了遥远的二十年,仍然由不住地打上一个冷战!
……那时候人称的“江湖九鸟”,事实上也就是闻名丧胆的九名巨寇。横行的范围其实不止江南,整个长江九省,全在哥儿九个手里。
哥儿九个,都有一身好功夫,各有来头,依顺序是——
“鬼太岁”司徒火。
“九现云龙”谭霜飞。
“怪鹅”孙波。
“出山虎”方人豪。
“十二连环”杜希平。
“人面狼”葛啸山。
“神手箭”胡子玉。
“来如风”简兵。
“过天星”姜维。
这其中的“九现云龙”谭霜飞,也就是今天青松岭的谭雁翎老善人,“神手箭”胡子玉摇身一变,也就是谭家的账房胡骏胡先生。
至于这两个人何以会洗手黑道,弃暗投明,由杀人放火的响马大盗,摇身一变而为安分守己的良善商民,其中的血泪经过,套一句俗话,那已经“事过境迁”,不过由二人与“过天星”姜维方才一番对白,不难知悉一个大概。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九现云龙”谭霜飞和“神手箭”胡子玉,厌弃黑道生涯,限于帮规严厉,始终无法脱逃,此其中身为大嫂,即“鬼太岁”司徒火的年轻妻子,却一直暗恋着这个比其夫英俊的谭霜飞,时时与之纠缠,使得谭霜飞精神不胜其苦,于是不得不加速暗图脱逃。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谭霜飞联合胡子玉意图脱离,偏偏事为大嫂所悉,久已厌烦盗妇生涯的大嫂,硬磨着谭霜飞带她一块走。
这件事当然是不可能的,谭霜飞不得不表露他光明的心迹,无论如何,他不能背上拐诱大嫂,一辈子洗刷不清的罪名。尖酸刻薄的大嫂,羞怒之下,乃以告发二人为胁迫,迫使谭霜飞不得不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