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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10
“我没有让着他。”我是没有手下留情。可是这话说出来,怎么听着都有些心虚似的。
“要保住北部六郡,妇人之仁断断要不得。”我的话风瞳显然不信,“你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恶狼养好了伤,回头来咬你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说完这句话,风瞳一言不发的转身下山。
我想喊住他,但是他走得很快,根本没有要等我的意思。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绒布狗,它满脸憨笑,两只布扣子做的眼睛也似乎在嘲笑我。
“是妇人之仁吗?”我喃喃的问自己。
放下去的士兵陆续回到了崖上,辛苦了一夜,每个人看上去都显得疲惫不堪。小队长收好了绳索,转头看着我。
我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人的话,可是面对他们满脸的疲惫,心里象堵着浓重的阴云,最终也只是摆了摆手:“下山。”
看到我,风谱沉静的面容闪过了些微的探询,却什么也没有问。
我本来想问问他风瞳沿哪个方向离开,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回去。太平日子过久了,我几乎忘记了他的脾气原本是极执拗的。
我不禁长长一叹。上次放英汇离开,风瞳就已经提醒过我。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怒其不争了。我是象原来那样听之任之,等他自己回心转意好呢?还是象他每次哄我一样去哄哄他好呢?
毕竟这不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这些下崖去搜索的士兵虽然没有当面流露出什么不满,但是心底里也许也在埋怨我。这样的想法让我心里慢慢的拱起了一股暗火。
“下在大牢里的刺客,身份已经查清了。”风谱的身体笔直的坐在马背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他是丰都李家庄李常发的幼子,名叫李融。二十一岁,天芒十七年曾考取秀才功名。家里请过教习,懂些武功。使剑。”
“回城。”我收回了纷乱的思绪,“审李融!”
风瞳并没有回衙门。他到底会去哪里呢?
我端起茶杯,立刻又放了回去。茶刚送上来,还是滚热的。指尖的灼热仿佛夸大了了心里的烦躁。不料一抬眼,却对上了风谱若有所思的目光。
大门哐啷一声响,我连忙坐直了身体,收拾起满脑子纷纷乱的思绪。
李融看上去比我想象的更年轻,一身夜行衣已沾染了斑斑血渍。身量不高,白净的容长脸上生着一双黯淡的琥珀色眼睛。他的目光依次从我们的脸上扫过,神色倒很镇定。他看了看大堂中央的椅子,一言不发的坐了上去。
“李融?”我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微微有些不耐烦的问他:“你怎么认识英汇的?”
看我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的肩膀微微一抖,抬起头飞快的瞟了我一眼,却又抿紧了嘴,按捺下了满眼的惊讶。两只修长的手扭在一起,一副生死由命的架势。
我冷笑了一声:“你不说也行,我这就叫人把李老财请来。”
“你!”他猛然抬头,白净的脸孔扭曲在了一起,竟有了几分狰狞。才要跳起来,站在他身后的守卫一掌削在他的肩上,他的身体晃了两晃,又跌回了椅子里。
“你还是说了的好。”我说:“你不说,白云寺我们也知道了。”
听到“白云寺”三个字,他的眼神又是一跳。
其实白云寺是不是跟光复会有关,冥月那边只说进来出去的人形迹可疑,却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而李融的反应倒真有几分坐实了我们的猜测。
“是英汇来找你的吧?”我示意旁边的守卫给他端一杯热茶,自己也放软了声音:“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冒这么大风险?你家有田有庄子,不好好料理自己的庄子……”
茶杯“砰”的一声被掼在平整的油砖地上,细瓷的杯子立刻碎裂成了一地的浅青乳白。
“庄子?”李融狠狠的要挣扎起来,却被身后的守卫硬按回了椅子里,他的后背抵在椅背上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却恶狠狠的仿佛要择人而啮:“我家几代辛苦积攒的田地,不是都被你们这些强盗分了个空么?!”
我的嘴到底被热茶烫到了,当着这么一屋子的人,吐自然是不能吐的。只能强忍着咽了下去,一时间五内如焚,说出来的话也就带着几分火气:“强盗?你也是读书人,讲不讲理?我们是分了你家的地,但是已经按市价折银子赔给了你爹。地契你没有看过?难道不曾给你们留下庄子和足够活命的地?何来分空一说?!”
要不是折银子赔钱给这些大地主,藏库里的钱我何至于花得这么快?我当初豪情万丈,想的可是打土豪分田地,却被介子迁制止了。这老头子拽着我的衣袖苦口婆心的劝我:“前方席获正和楚帅对峙,北六郡民心不稳,万万不可小瞧了这些地主的势力。稳字为先,稳字为先……”现在想想,若是真的分了,只怕我这东瑶城主人气还旺些。
“我家世代务农,李家庄的田产都是几代人辛苦积攒下来的,”李融靠在椅背上直喘气:“你们凭什么强权压人,逼着我们卖地?!”
我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掼在桌面上:“我们逼你?到底谁逼谁?你自己算算,李家庄的佃农每年交了你家的租,剩下的钱粮还够不够活命?!”
李融一窒。
“现在这些田都归东瑶城所有,”我擦了擦手背上的水渍,一字一顿的说:“已经按着人头分到了农民手里。无论是跟你们买地的地契,还是我租给了农户的租契,都写得明明白白。你再想着所有李家庄的田地都归你一家所有,是万万不能了。”
“你……”李融大喊了起来,身后的守卫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按了回去。
“废话少说,光复会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理会他脸上要咬死人的表情,对付一个英汇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的耐心:“有多少人?头领是谁?”
李融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去。
一旁的守卫走过去,“啪”的一声,极响亮的打了他一记耳光。李融的头向旁边一栽,白净的脸上登时紫涨起来。
李融艰难的坐直了身体,一双怒目却越过了打他的人,直射到了我的脸上,嘴角一动,骂了一句:“妖妇!”
风谱的肩膀登时一僵,良久,才小心翼翼的侧过头来看我。
我却无所谓的一笑。这个考取过功名的秀才,水平也不过如此。这些自命高才的读书人怎么骂起人来总是抓不住重点呢?这一句“妖妇”,还真是让人听得扫兴。
“风执事,你慢慢问吧。”我站起身,脸上已经流露出乏味的表情。走过李融身边的时候,忍不住还是劝了他两句:“李秀才,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审时度势’四个字么?你又何苦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他瞠目看我,还要骂。我却已经没有兴趣听了。
天近午时,外面的街道上正是热闹的时候。隔着一道高墙,熙熙攘攘的声音清楚的传进了我的耳中。
我的心情也从走出厅堂的瞬间开始了低落。这个李融,他恨我。只因为我们分了他家的地。可是,这恨只因为田地么?除了田地,应该还有田地和财富带来的身份上高低贵贱的差别吧。我把他拉了下来,和那些以往仰头叫他“少爷”的佃农放在了水平的地位上。这个,才是仇恨的根源吧。
怀着同样心思的,不可能只有李融一个人。那么还有多少人呢?除了地主,那些被迫捐出银子来的商人呢?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呢?是不是也都和李融一样怀着隐秘的仇恨?
我还没有来得及得到一个阶级的认可和支持,却已经得罪了另外的一个阶级。
我仰望着四方高墙上露出的蔚蓝色天空,忍不住长长一叹:“介子迁啊介子迁,明知道不能讨好所有的人,当初又何必要拦着我呢?!”
风瞳的房间还是空的。
我找了个空瓶子接满了水,从墙角的花圃里拔了几株野山榆插了进去。野山榆的花不大,浅粉色,花不出奇,但是毛茸茸的细叶倒是很耐看。
推开窗户,耀眼的阳光射了进来,粉嘟嘟的碎花立刻蒙上了一层细融融的辉光,看上去,整个房间都有了生气。
他,还是没有回来。
会去哪里呢?会不会象上次一样,几个月过去了才又回来?
我懒洋洋的伏在他的桌子上,一宿没睡,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从窗户里透进来的日光已经西斜了。野山榆还在窗台上摇摇摆摆。外面院子里似乎有人在走动。我揉着发酸的胳膊探头一看,一个穿着黑外袍的男人背对着我,正挽着袖子晾衣服。
他晾衣服的动作生涩得很,明明不高的一根晾衣绳,他手里的湿衣服在上面绕来绕去,怎么也摆弄不平。他似乎被手里的湿衣服绕得烦了,用力的推了一把绳子。那湿衣服被甩出去,又荡了回来,他无奈的向后一闪,险些被脚底的水渍滑倒。
我想笑,可是笑容还没有浮上面颊就已经消失了。
他的样子真的是笨笨的,不过是洗了两件外袍,却把自己的整个前襟都弄湿了。可是这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何时曾自己洗过衣服呢?只怕是下人们洗好了送来,他还要再三的挑剔吧?
我的心头掠起一丝异样的温柔。走出去接过了他的湿衣服,小心的抻开。
风瞳收回了手,脸上微微流露出一点狼狈的神色,却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以后,我帮你。”一想到这位大少爷落魄到今天这般地步都是拜我所赐,我的语气也难得的温柔了起来。没想到,他却将头摇了两摇,漫不经心的说:“不用,别人也都是自己洗的。”
我心里想的是:你能和别人比吗?
风瞳象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很不服气的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我也不和他争辩,只是把话题绕回了一整天都折磨着我的问题上:“你不生气了吧?”
“这不是我生不生气的问题。”他打断了我的话,眼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现在要保的是整个北六郡——不可再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你一时心软,也许日后葬送的就是百十条人命呢!”
我点了点头:“公子的话,夏某牢记在心。”
风瞳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真的记住了?”
我再点点头。
风瞳展颜一笑,正要说话,就听一墙之隔的外面隐隐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心里正在疑惑,就听风瞳笑微微的说:“今天是夏节啊。”
如梦令之天朝女捕快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章节字数:5513 更新时间:07…09…22 11:10
随着夜幕的降临,街道两侧的灯笼依次亮了起来。
白天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一条街,此时此刻却因为这星星点点交错的辉光,而显出了梦一般迷离的色彩。竟完全象个绚丽的幻境了。连空气都因为混合了过多的脂粉香、花香和食物的香气而变得浓烈,象有质感的东西,随着呼吸,将一点点莫名的兴奋输送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我挤在人群里,手里捧着一块热乎乎的糖糕,眼睛却不断的扫视着人潮攒动的街道。为了这一次灯会,风谱将所有不当值的守卫都安排了出来。此时此刻,至少有百名以上的同伴和我一样穿着便服混杂在人群里。即便如此,我心里仍然有些许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