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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称自己不喜欢吃蔬菜的凯瑟琳和实际上不喜欢吃蔬菜的亚瑟都勉为其难地吃掉了自己那份。
蚂蚁上树说白了就是肉末炒粉条,粉条弹牙,肉末香滑,加上恰到好处的芡汁让整道菜的味道无比的通达妥帖。浅酱色的粉条,无所不在的肉末,还有上面小心点缀的细碎葱花,引得人食指大动。
虽然在上菜的时候一群“欧洲土鳖”针对这个菜究竟是不是和“ant”有实质性的关系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争论,但是这个菜在他们争论出结果之前已经被清盘了……
收盘子的时候,沈何夕嘴角抽抽地看着迈尔斯一脸陶醉地把点缀盘子的西兰花舔了又舔才放进嘴里。
土豆茄子烧猪尾,猪尾当然是沈何夕在菜市场低价捡漏来的,七八条猪尾巴先过水后炖煮,在酱色的浓汤里勾勒出了美味的基调。
一个多小时前,沈何夕准备食材的时候,迈尔斯和哈维推门进来想要帮忙,他们亲眼目睹了正好沈何夕对猪尾巴进行改刀处理的全过程,看着厨房里那一根根细长的肉类在沈何夕挥舞的刀下几块地变成了“碎块”,迈尔斯小心地吞了一下口水,默默地夹紧了自己的好兄弟。
切成块状的土豆和茄子先接受了一遍炒锅的洗礼,然后和煮成八分熟的猪尾混合。味道由糖,盐,蔬菜本身的香味已经肉的浓香调配,几厢融合之下,土豆绵香入味,茄子酥烂可化,猪尾肥瘦均衡香味四溢,里面细小的骨头都让人不忍心吐出来,只想含在嘴里回味再三。
把一块猪尾巴放进自己的嘴里,迈尔斯觉得自己自从看到那把菜刀后隐隐约约的蛋疼似乎被治愈了。
治愈了……咦?盘子里怎么没有了?迈尔斯发现自己装着猪尾的盘子变得异常“清淡”居然只有一块肉,其余的都是土豆和碎碎的茄子。
在他旁边,哈维面不改色地吐出了一小块猪骨头。
主菜是今晚这顿饭最让人惊艳的所在。
扒鸡,是鲁菜的一道名菜,讲求的是形色兼美,脱骨嫩滑,香透骨髓。无论是造型还是调味都有近乎严苛的要求。
但是毕竟身处海外,所处的条件有限,沈何夕只能……全靠自己发挥的本事了。
先用蜂蜜水涂满整只鸡然后自然晾干,求的是皮色油亮味道清甜,再入滚油锅中炸到金黄,也在这一步完成了整只鸡的定型和调色。
十六种调料的配材沈何夕也不过凑到了七八种,草果这种东西她远在异国实在是无能为力。与此同时,因为时间所限,火候也并没有达到十个小时以上的程度。
区区七个小时的焖压,区区几种调料的调配,没有老汤也没有合适的器具,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打开锅盖的那一刻。
闻到那股香气,迈尔斯觉得乌克兰妹子的大长腿也不能让他更爽了。
微微的酱色,蜜里滚过,油里炸过,所谓的蜜里调油这几只鸡都经历了,还有恰到好处的调料的搭配和火候的掌控。
皮是酥软的,肉是透烂的,随手一提,骨肉分离。
种种的巧思和用心,为的只是在入口的一瞬间,让人觉得八方云动,风雷滚涌。
大餐过后,一点面条带了清淡的汤味,切成小丁的西红柿和红黄相间的鸡蛋花搭配着香菜浇在面上,清新可爱地摆在人们的面前。
沈何夕捧着一碗里面有个完整荷包蛋的面笑着对弗雷德说:“这是长寿面,我希望弗雷德能健康,快乐。”
杂乱的五味在这一碗面的抚慰下归于平淡,但是满满的幸福感让所有人都觉得心满意足。
吃完了面条的弗雷德小脸羞红地扑到沈何夕的怀里,凯瑟琳不甘示弱地也爬到了沈何夕的背上,亚瑟别别扭扭地站在沈何夕的前面,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们和她是没有同一个姓氏的姐弟姐妹,但是他们是拥有同一个母亲并且彼此照顾的姐弟姐妹。
哈特先生满脸笑容,泰勒夫人用绣花的手绢轻轻擦拭着眼角,他们都祝贺哈特太太拥有这么可爱的四个儿女。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让何女士的心情好起来。
这一顿寿宴宾主尽欢,唯一的插曲出现在大家散场回家的时候。
被哈维抗在肩膀上,迈尔斯依然对着美丽的东方女孩儿不停地招手。
“哦,我的女神~你的眼睛比星空还要闪耀,你的头发比海妖还要迷人,你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女巫,我是英勇无畏的浪漫骑士,我们天生一……噢!”
哈维面不改色地重创了自己表哥的下三路,脸上依旧是正直坦荡的表情。
“感谢您今晚的招待,我不得不承认,您的东方厨艺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当着亲妈的面,沈何夕对着政治体面的大胸美人哈维先生露出了一个略有羞涩的笑容,像是一个十足的淑女。
可是这也没有让何勉韵的脸色变得好看起来。
客人们都走了,哈特先生带着孩子们下楼,身为哈特夫人的何女士表示自己必须要和Cici谈谈。
“小夕,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出现在厨房里。”对着容貌和自己相像的女儿,何勉韵开门见山地说道。
☆、第31章 母女斗
何勉韵双臂抱胸;第一次对自己的长女如此严厉:“我把你从华夏弄到腐国,不是让你在这里告诉别人中国菜有多么好吃。”
沈何夕没说话,在她身后,她花了七八个小时才做好的晚餐杯盏狼藉。
问:被自己的亲妈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厨子了该怎么办?
答:忍着。
沈何夕站在生母的前面;低头,沉默。
“我希望你在腐国能获得与你天资相符的高等教育;这才是我花费时间和精力的原因。但是小夕;你让我很失望。”
何勉韵的表情是那种隐忍的失望和无奈;这样的表情;沈何夕曾经见过。
在她三十三岁的时候;她看着何勉韵坐在轮椅上;用同样的表情看着自己:“为什么你会成为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你会是一个厨子?我在国外辛苦奋斗了几十年,为的就是我的女儿不会成为一个该死的姓沈的厨师!该死的满手油的厨子!”可是下一秒;她哭着喊着沈何朝的名字,满脸悔恨。
三十三岁的沈何夕泪流满面。
十七岁的沈何夕面无表情。
曾经的自己那么像自己的妈妈,把摆脱自己曾经身处的位置当做一生的重任。
现在她却看见了自己的偏颇和自私。
自己一心逃离的地方养活了自己十七年,自己一心摒弃的人是世上最爱自己的,自己一心不想接触的其实在自己已经无法割舍的。
沈何夕无法再认同母亲这样的想法,她思念自己的家乡,她眷恋自己的哥哥和爷爷,这和她努力学好法律成为一名体面的律师没有任何冲突。
她的沉默让何勉韵理解为无声的反抗。
“你看看你来腐国之后认识的这些人,他们只会在你做饭的时候想起你!他们不会注意到你的举止,不会注意到你的相貌,甚至不会注意到你是Y大学生的身份,在他们的心里你就是一个做菜做的好的来自中国的人而已!他们甚至会直接把你当成厨子。
小夕,你不能用厨房里的一切把你自己身上全部美好的东西都遮掩了。你想想,你应该在吃饭的时间像个淑女一样地坐在餐桌前享用,还是在厨房里让自己一身油烟味?
我一直在为你考虑,我想迁就你。但是你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是不是愿意有一个喜欢被人当厨子的女儿?
我告诉你,我不愿意!
我让你来腐国是让你享受高等教育从而融入到这个社会的中上级阶层里,不是让你顶着一个厨子的孙女、厨子女儿、厨子妹妹、甚至厨子的身份过一辈子!”
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作响,半小时前热闹温馨的氛围已经归于让人胸闷的冷寂。
楼梯上,哈特先生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
在他身后,三个小家伙用一模一样的动作像是小鸡雏一样地跟在哈特先生的后面。
“弗雷德,我们在做什么?”拽着哥哥的衣服后摆,凯瑟琳小小声地问道。
弗雷德不情不愿地捏着亚瑟衬衫的一个边,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爹地说妈咪可能会和Cici吵起来,妈咪最近脾气不太好。”
“哦……”凯瑟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竖起食指放在嘴边,“那我怎么办呢?”
弗雷德看了看已经成功趴在门边的哈特先生对自己的妹妹说:“像爸爸那样。”
“哦~”
沉默了半天,沈何夕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就是一个厨子的孙女,一个厨子的女儿,一个厨子的妹妹。”沈何夕轻轻地说,“就像我是何勉韵的女儿一样,他们都是属于我的一部分,妈妈,在过去十几年里没有人逼着我忘记您。”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是属于我的女儿。你明白么,小夕?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沈抱石他答应我了,你可以姓何,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女儿,你跟那些厨子没有关系。这些年他们照顾你花的钱我都可以给他们,我都给他们。”
“……”在那些厨子里,有被你抛弃了十几年的儿子。
沈何夕在心里默默地说,你会为他的死亡瞬间苍老,虽然你现在把他归类于“那些厨子”。
但是无论她如何回忆当年失去哥哥后母亲痛苦的样子,她也无法彻底熄灭心中渐渐升起的怒火。
他被你抛弃了十几年,他双手粗糙,他面庞黝黑,他没有上过学,他从七岁起就注定当一辈子的厨子。
他被磨砺成了那样的他,我被打磨成了这样的我。
我们过去经历的十几年,都和您没有关系。
等等……什么叫做照顾我花的钱,从小到大我花的钱不一直是您给我的么?
“拿着,你妈给你留的钱买的,不准跟你哥提,知道么?”四岁的沈何夕抱着新娃娃看着爷爷慢慢走开。
“你妈给你留的钱买的。”漂亮的粉色书包从天而降。
“你妈给你留的钱买的。”上高中的时候最全的复习资料。
……那些“你妈给你留的钱”到底是什么?
“小夕,忘了厨房吧,妈妈给你重新找一个没有厨房的公寓,旁边有这里最棒的餐馆,妈妈每个月多给你两百磅的生活费,好不好?”何勉韵的表情趋向温和,但是她的语气明明白白地告诉沈何夕,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沈何夕开始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妈妈已经进入了更年期,逻辑能力开始退化了。
重点从来不是在哪里,而是想不想。
如果是想做,就算是给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那人也能拆房取木。
如果是不想做,就算是身处世上最华丽的厨房,那人也会视若无睹。
没有人能操控另一个人的心,当年的沈抱石不行,现在的何勉韵也不行。
沈何夕轻轻地摇了摇头,当年她不能拒绝是因为爷爷的一条命,现在的何勉韵对她不可能使出这样的威胁的。
因为爷爷的心里,沈家的传承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哥哥,再次可能有一丁一点的自己。
可是在妈妈的心里,比她沈何夕重要的太多了,因为在乎的多了,所以不可能决绝。
“妈妈,我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搬家的,对我来说厨艺只是让我能吃的更开心,有一点能和别人一起分享的快乐,对现在的我来说,厨房就是这样的,仅此而已。”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