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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可指指下面:“給這幫少爺小姐們報個價!”
“呃,好,好” 班長捧著筆記本:“黃山三日撸В簢500元,青旅500元,中旅……”
學生們呼啦啦叫起來:“這麽貴!”
“爲什麽要參團!自助撸Р恍邪。。俊薄
“那更貴,”班長楞楞說:“光門票就要兩百,還有車費、住宿、飯錢……”
底下人不說話了。
陶可靠在講桌上,在胸前交叉著兩手:“想通了嗎?想通了咱們再來商量。”
“爲什麽黃山那麽貴啊~~~”
“但是我真的不想去看大橋。”
“我也不想……”
陶可暗道:我比你們還不想。
有個蘇州籍的學生舉手出來打圓場:“老師,你看去我們那兒行不行?景點也有,行程也不遠,一天就差不多了。”
這個提議的反對聲浪明顯要小些。
陶可扳著指頭算:一天……一天……不行,一天我可以飈兩萬字了!
他咳嗽一聲沈下臉,準備潑涼水,卻看到班長老實人一副爲難至死的模樣,心就軟了。想想這傻小子也不容易,雙面膠一般,一頭要粘學生,一頭要粘老師,結果總是兩頭不討好,兩頭粘不住。
他問那蘇州學生:“你可能買到優惠門票?”
學生說:“我儘量。但我爸爸能借到旅撸О褪浚奖阄覀儊硗鱾景點。”
陶可對班長點點頭:“投票吧。”
新一輪票選是20:9,除了特別有錢的和特別心野的,大多數人都趨向了中庸。
目的地已敲定,剩下的就按部就班。陶可語重心長對班長說:“老師很信任你啊!我當了好幾級的輔導員,到目前爲止,你的工作能力和素伲蕉际亲罡叩模蠈嵳f一個學生幹部,在大二就能成熟到你這個程度,在我們學校歷史上也是非常少的。”
幾句話把班長騙得熱淚盈眶,拍著胸脯保證:“陶老師您放心吧!我一定組織好這次的秋撸Чぷ鳎胬蠋煼謶n!”
陶可大笑:“好,不愧是我們學院的重點培養物件。那就由你就全權代理,這也是你自我鍛煉的機會,要好好珍惜啊!”
班長鎮重其事點頭,十分感恩地把所有麻煩活都攬到自己身上。
陶可目送這小愣瓜出辦公室,接著面上一喜,迅速竄回本部,躲進蝸居成一統,忙著賺錢去了。
可憐那小班長請了一整天假揣著大把學生證蹲守在火車站(班費僅剩兩百大元,根本包不起城際巴士),買回來的還全都是無座票,被人圍著一頓好揍。
到了出發那天一大早,陶可清點人數,除了原本蘇州的、考試的、做家教的、生病的、討厭集體活動的、賭氣不去的……全班還剩十九人,加上陶可自己,湊了個整數。一行人擠上公交車,奔火車站。
陶可身爲班主任,還做了點犧牲:自己掏錢買了幾份晚報,每個學生髮兩張,等上了車,往屁股底下一墸囟A熊噯T本來還想過來賣點小吃飲料,一看整節車廂的過道裏全蹲著學生,跟坑裏的蹋N似的,便乾脆回了頭。
到了蘇州,果然有輛半舊的巴士等著。趕場似的看了兩個園子,學生直嚷嚷洠艣'勁,不是假山就是亭子,非逼著那巴士司機帶他們去撸穲觥L湛砂筒坏盟麄兛炜赐炅嘶丶遥愀卺崦嫘踹叮骸皽薄!湵。 睂W生不理他,真去了樂園,又逛了那條十分著名的步行街,玩到連飯都顧不上吃,直到晚上八點來鍾,才急匆匆往車站趕。
但這時哪里還買得著票!
須知滬寧線上本來就是一票難求,連帶那買票的阿姨,也覺得自己金貴起來。不管問她幾點鍾,到那個城市,回應你的總是鐵錘一般的“NO”,王者風範十足。
陶可來了氣,把學生分散到十幾個售票窗口,吩咐道不管多晚的車,一定要全部能走,不許單飛。過會兒學生回來說,半夜兩點多有趟慢車,現在還能買著二十張票。
陶可咬了咬牙:“買!”
學生領了票呼啦啦往外跑:“逛街!逛街!”
“小吃!小吃!”
陶可跟在後面氣急敗壞地喊:“集體行動!集體行動!”
這幫傢夥全是外星人,精力根本就是無底洞。只要能玩,他們不要吃飯,不要睡覺,隨便找個地方喝點水就行。平時關著看不出,一旦放出來,個個是脫繮野馬,讓人恨不得找繩子栓在腰上才好。
陶可見班長還傻楞楞站著,便憋足勁在他頭上鑿了一下:“你還不快去給我跟著!記住所有人十一點前在火車站集合!!”
班長箭一般躥出去,陶可喘著粗氣坐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抱頭:“煩死了!!”
有個人在他身邊蹲下來,扭頭靜靜看著他,是燕楊。
陶可問:“怎麽不去玩?”
燕楊說:“我和他們合不來。”
陶可笑了:“那你倒願意和他們一起出來?”
燕楊也坐下來,說:“有人不放心你,讓我跟出來看看。”
“誰?”
“師公。”
陶可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還真和他是一夥的。”
燕楊很認真地說:“師公是我的人生導師。”
“……”陶可無語,半天才說:“你真蠢潔……”
“老師不喜歡他?”
“嗯~~~怎麽說呢,” 陶可望著天說:“反正七年裏我吃了他不少苦頭就是。”
“七年?!”
“真是孽緣,” 陶可歎口氣:“本科四年,他都是我的班主任;好不容易考了碩,他竟然開始帶研究生。當時也傻,只知道埋頭考試,根本不打聽導師是誰,早知道是他,我根本就不來報到……後來又是三年,最後覺得終於可以脫離魔爪了,他又變成博導了!”
燕楊挺崇拜的眼神:“師公很厲害!”
“他唯一的好處就是他的腦袋,” 陶可說:“從小就是跳級狂人,任何腦力勞動都只需要別人一半的時間。你不知道他幾歲就大學畢業了,說出來真是嚇死你。”
“天才啊。”
“有的時候很蠢,而且非常非常囉嗦!” 陶可問:“幾點了?”
“九點半。”
“唉~~~~~~~~” 陶可苦哈哈說:“我完蛋了。”
“爲什麽?”
還問爲什麽。要知道攢書一行,苦就苦在一個“趕”字,一個“改”字,一個“拼”字,精也精在此三字。那些攢書熟手酬勞之所以稍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爲他們成書速度快,照搬抄襲而能改得不惹糾紛,四處斷章摘選而能拼得嚴絲合縫。
但陶可事務纏身,前三天僅僅湊了萬餘字。他本來想今天下午六點以前趕回學校,稍稍休息就後奮鬥一整夜。可是如今眼看到校都黎明了,就算是神仙,也不能保證明天中午前能夠頭腦清醒地編書,細細一算,浪費的何止二十四個小時。
若是今天晚上不攢,三天後交稿,是肯定趕不上的了。不交稿,就洠в绣X;洠в绣X,吃什麽?!!
陶可惱火道:“回去就把那花言巧語騙我來的小蘇州梟首了。”
燕楊枺鼜埼魍瑹o所事事。
陶可說:“手機借我打長途。”
燕楊把電話放在他手上:“老師,有些事你還真做得出來。”
陶可一臉無愧,撥安小佳的號碼。安小佳的編纂能力稍弱,但搜索暴強,若是他今天不忙,倒可以頂上。
誰知電話裏傳來的卻是那人帶點哭腔的聲音:“陶可~~~~怎麽辦?老爺子早上出現昏厥了……現在我們都守著他呢,你說他不會有事吧?不會有事吧?怎麽辦啊……”
倒要陶可安慰他:“洠碌模瑳'事的,現在醫學很發達的。”
廢了半天口舌,才把那人哄冷靜了,答應明天早上再互通消息。
陶可歎氣,剛把手機還回去,又突然搶過來。燕楊好笑地看著他。
葉臻的聲音聽起來啞啞的。
陶可問:“怎麽了?”
他說:“慢性咽炎。”
陶可說:“你說話聲音跟蚊子哼似的,還敢得咽炎?當初一上課就逼著我滿世界給你找話筒,你都忘了?”
葉臻說:“我好歹也教了快十年書了,夠得咽炎的資格了。”
陶可立刻哼哼:“老師……”
葉臻啞著嗓子笑:“快別叫了,別折了我的壽,又惹什麽麻煩了儘管說吧。”
陶可有些難以啓齒:“你會開我宿舍的門嗎?”
“我從來洠ч_過,晚上襲擊你的不是我。” 葉臻說:“我比較喜歡你情我願這種感覺。”
“別胡說!” 陶可臉紅了:“會不會?”
“用電話卡。” 葉臻笑著說:“我在那兒住過。”
“那你進了門,打開電腦,在桌面上有一個文檔叫‘NEW BOOK’,那裏面是……”
“你的學期論文?” 葉臻說。
“不是,” 陶可哼哼唧唧道:“我……我的……新作……”
“你攢的書?” 葉臻聲音開始沈下來了。
“嗯……”
“陶可,” 葉臻說:“我很反對你用這種方式獲得不法收入,從來就不贊成。”
“但是……”
“洠в械牵彝春蕹u。”
“可是……”
“也洠в锌墒牵覀人絕對不會參與這種學術腐敗。陶可,作爲你的老師,我不能幫你。”
“根本就不是學術啊,喂!喂!喂!” 陶可哭喪著臉對燕楊說:“你師公生氣了……”
燕楊問:“你寫什麽書惹他生氣了?”
陶可說:“不提了!有的導師帶頭攢書,他卻清高。”
“唉唉~~~~算了,” 陶可站起來伸個懶腰:“我去候車室睡一覺,你去麽?”
燕楊點頭。
兩人背靠背坐著,陶可發了一會兒呆,打個哈欠準備睡。燕楊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遞給陶可:“師公找你。”
“哎?”
話筒裏傳來葉臻又嘶啞又惱火的聲音:“陶可!!我平時太放鬆對你的要求了!”
“哎?哎?”
“你寫的是什麽枺鳎 度巳硕际强蓯叟獙懡o花季的你》!?你有空編這種枺鳡懯谗岵粠臀腋阏n睿浚 薄
“哎?你怎麽還是去了?”
“陶可,你明天給我過來承認錯铡∥业拇_是非常喜歡你,但我絕對不會放縱這種喜歡!”
“哎?喂!喂!喂!” 陶可說:“又挂了……”
燕楊問:“你到底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了?”
“放屁!” 陶可敲他:“小孩子不懂別胡說!”
陶可看表,剛剛十點。他眨艘幌伦藙輨傁胨鄺钣职咽謾C遞過來:“還是師公。”
“……”
“陶可……”
“嗯。”
“這玩意兒怎麽寫?”
陶可只當他又找茬罵人,便用平淡無奇的聲音說道:“搜索引擎,一個個網頁點開,抄。我桌上有一堆言情小說,翻開,抄。安小佳那裏有《知音》、《女友》,抄。”
說完便掐了線,對燕楊伸出兩個手指:“我贏了,我終於挂了他一回!”
燕楊楞楞看著他:“老師,你挺可愛的。”
陶可一跌:“你會不會形容男人啊?”
“不會,” 燕楊說:“因爲我喜歡男人。若是真喜歡,我會緊張,會考懀В瑫诤跛胧谗幔瑫䲟鷳n他是不是喜歡我……我的腦袋裏塞了太多枺鳎緛聿患罢液迷~形容他。”
陶可笑了:“葉臻對我說你很勇敢……果然。勇於解放自己,真好。”
燕楊問:“那你呢?”
陶可不說話。
燕楊靜默,突然說:“老師,我可不可以握握你的手。”
“嗯?” 陶可還洠Х磻鄺畋銖陌紫掳咽稚爝^來了。陶可很想縮掙開,最終還是洠绦摹!
燕楊的手很溫暖。
“老師的手像冰一樣。” 燕楊說:“我一直一直在想,世界上總有一雙手,會讓我覺得愜意、幸福,會讓我覺得活著不那麽黯淡無光,會讓我永遠不孤獨。所以我一直在找,在找這雙手的主人,如果找著了,我們會融洽、貼近、快樂,會一起擁有一個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