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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目光落在她半敞的衣襟之处,景升一双炽热的瞳眸瞬间变成了两池深潭,那里正露出了大片雪白诱人的肌肤,那胸前再不似曾经以为那样的平坦,而是……
轻咳了数声,景升别过脸,轻道一声:“把衣服穿好,到竹心亭,我在那等你。”说罢,他便快步转身离开了屋子。
“嗯?”美仁一脸莫名。
当垂首望见自己半敞的中衣,那里面一片空荡,她忍不住地咬住唇,连忙拉紧自己的身上这身刚换下的干净衣服,整张脸在瞬间又涨红了。
可恶,全被他给看光了。
是谁给她换的衣服?她用来裹胸的那块布呢?
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一桶热水之上,尚冒着热气,旁边的竹凳上还有一盆水,已被血水染红了。想来方才那湿热的感觉就是这小丫头帮她在擦拭着身子,难怪她觉得忽凉忽热。
回首望了一眼那还在昏迷的小丫头,瞥见一块白的刺目的长布条,正是她的裹胸布,正被那小丫头压在身下。轻轻拨开她的身子,抽出那白布条,迅速缠上身,束好中衣,又成了原先平胸的那个她,这下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脑海中又浮现了景升那张脸,尤其是那个薄唇,一直都是在似笑非笑,她就郁结,手在不知不觉中抚上自己的嘴唇,有些微痛。
那个吻好像不是梦境……但好像真的能抵制住那种疼痛……
思及,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强装镇定,便开始到处找寻外衣。
一直收藏于身的那套银针和钱袋,与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放在一起,收起银针与钱袋,当她抖开那套新衣正想穿上身,一时间,怔住了。
这是一件做工极为精致的女式裙衫,颜色也非常的好看,是她非常喜欢的那种素雅的水蓝色。上好的面料,一流的绣工,衣襟、袖口、腰带以及裙摆之处,都绣着幽雅的兰花,衣表还有银色的光芒时隐时现,那是银线所绣的暗纹。
除了这些,这件衣服最奇特之处,便是若有若无的散发着一股兰花似的幽雅芬芳。
在倚笑楼里,她见过,悦姨有一件,是一个客人送的。那客人说这样珍贵的衣裳,只在杭州的无双绣坊才有,一年最多也只能出几件而已。
因为这些衣服上所用的绣线与普通的绣线不同。
花正在怒放,花香最浓的时候,将新鲜的花朵采摘下,提取花液精华,将绣线浸入香气浓郁的花液之中,待绣线完全染上花香之后,才用以绣在这衣服之上,这样绣出的衣裳会留有花的香气,久久不散。
这样的衣裳自然也是千金难求。
望着这件素雅端庄却不太过于华丽的衣裳,美仁抚了抚微微抽痛的太阳穴。
是,她是很想穿回女装。
这样的念头,从她离开萧山之后,她已经强烈地期盼了整整十年了。但是她穿了十多年的男装,一时间让她换回女装,她真的很难以适应,更何况,日后有很多事情将会变得很难办。
咬了咬唇,望着自己一身素色中衣,若是这样走出去,虽有些难堪,但总比穿了女装后,脱不下来的好,所以,她决定豁出去了。
转身放下那件衣裳,正瞥见那床上的被面,是那种深蓝色的棉布,灵光一动,一把撕开,整了一下,披在身上,腰间再以布带一束,上身遮住,下身也刚好及膝。
虽是丑了点,起码还算象个样子。
亭中,景升在等着她,这让她有些犹豫。
一想到昕大哥那句“天明之后,你依然还是明家的小姐”,她的心就隐隐作痛。对他来说,一面是要杀他的凶手,一面是凶手之女,这就是他所谓的难言之瘾。原来不愿她受到伤害,是这样的,因为他知道她将会两难。
两难?而今,让她扯进一场灭门之案的那幕后主使,是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亲生父亲与哥哥们。
何惧两难?
在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她愤怒,她悲哀,她无奈。所谓新仇加旧恨,无论再奢华再安逸再宠溺的日子,都无法抚平她心中的怒。
整件事也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最终还牵扯着一个人——“韩襄”。
悦姨到底是让她来杀人还是来救人?
她不明白悦姨让她来明家,不为报扏,甚至对圣经的事也绝口不提,那究竟是让她来做什么。
经过昨夜夷山之北那一战,她的面具在明家应该是完全被撕开了,她的处境也变得很微妙,不承认是“家人”,那么便是敌人。这些事她真的不想去烦,更不想去插手,她只想顺顺利利地拿到那本圣经下卷,回到杭州,回到倚笑楼。
无缘无故地受了都桓的那一身内力,她只要情绪稍有波动,整个人都将难以控制。
如今,她什么都不可以往下深思。
思及,她的头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轻拍了拍太阳穴。
所有事情弄得一团糟,最可恨的是,还有一个她最亲的亲人——怡素,还在扯着她的后腿。
她成了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就如昕大哥所说,天一亮,她依旧还是“明家的大小姐”。
路永远走不完,也永远得走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她挺起胸膛,迈出了屋门。
第三十章 月影风清
出了门,惊觉又是黄昏,她又睡了一天。
沿着竹廊曲迴,忽然间,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琴韵悠扬,铮铮琮琮,清澈宛转。
这时,男子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伴着那曲调浅唱而起:“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邀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原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忍不住好奇之心,寻着那歌声的方向而去,恰巧是竹心亭的方向。
当看清亭内抚琴浅唱之人正是景升,美仁顿住了脚步,僵立在竹桥入口处,一脸漠然地望着他。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使我沦亡”这最后一句词消失在景升的唇畔,最后的一个琴音也随着他的手指停止而渐轻渐无,尽显矛盾苍凉的味道。
听到脚步声,他嘴角轻扬,缓缓抬起头,在见到美仁披散着头发,身着那一身不伦不类的破布后,双眉紧蹙,笑容渐敛,嘴唇抿成了直线,淡淡地道:“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加入了丐帮?”
美仁睨了一眼,踏着沉稳的步调迈上了竹桥。
立在亭中,望着他坐在琴前俊秀的侧影,她皱了皱眉,应道:“呵,丐帮?或许是我命大福大吧,否则就真的沦落街头,加入丐帮也未尝不可能。所以穷人穷命,那么奢华的衣裳穿在我身上也是浪费了。”
景升嘴角微动,收回视线,对着那竹桥方向,连击掌三下。
这时,回廊另一侧出现两名小丫头,端着早已备好的晚膳,莲步轻盈,踏上竹桥,缓缓步来。
当又一桌丰盛的佳肴出现在美仁的眼前,她的表情微僵。似乎和他在一起,不是吃,便是喝。昨日那壶让她像废人一般的血红樱桃茶,她可是记忆犹新。
在竹凳上坐下,面对景升,美仁冷笑出声:“景哥哥,谢谢你昨日的樱桃茶,尤其是那西域玄冰的滋味,可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垂着头,景升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不急不慢,方缓缓开口:“如妈自幼生长在西域,二十多年前,是我二叔从西域将她带回中原。”
淡淡的言语之中,已经道明,那西域玄冰并非他所下。
闻言,美仁抿紧了唇,思及那黑衣人及时出现并给了她解药,到有可能是他让那黑衣人这么做的,但不论怎样,意图胁迫她留在这园内却是不争的事实。
咬了咬唇,她忽然想开了,道:“唉,蛇鼠一窝,是谁下的都不再重要。不过你师傅到是有一句教诲的很对,就是这竹芙园里小人甚多,这里的食物随时都可以吃死人。找我什么事?不会就是想让我听你弹琴吧?”
“嗯?师傅?”景升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双眸迷离,许久才回应:“嗯,一边吃一边听。”
斜睨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银针,美仁将所有菜一一验过,夹了好些菜递给他,道:“你先吃。”
勾了勾唇,景升并未接过碗筷,倒是从怀中摸出那柄带有体温的弯刀之镜,递给了美仁。
美仁一见,即刻接了过来,打开仔细检查了一番,尔后对着那铜镜照了照,果然,她这副模样真的很像丐帮弟子。
“那颗珍珠……就当是送予我吧。”
美仁方想回绝,景升抢着又道:“先用膳吧。一边吃,我一边教你一首曲子,你记得每日都要弹一次这首曲子,或许对你的身体有所帮助。”说罢,他的手再度抚上琴弦。
这一次,琴音与之前他轻弹浅唱的有所区别,那音色宛如花间鸟鸣,清脆宛转,又如高山流水,清晰悦耳。
琴声抑而又扬,扬而又抑,或低吟,或温柔。
这是一种洁净的琴声,能够穿透至人心灵的最深处。
似在那冰寒的水域之间,宛如一朵婀娜柔美的出水芙蓉,一片清冷之下,流露出来的一丝暖意,让人的整个灵魂为之吸引。
美仁早已忘了一切,直至那琴音修止,她仍依旧深深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可学的会?”景升这声问话,终于将她拉回了神。
美仁道:“我听我姨娘说过,江湖上曾有一位奇女子,有一把奇特的琴,她可以用琴声杀人,亦可以用琴声救人。而你弹的这首曲子,是否就是那名女子用以救人的清心咒?”
“你所说的奇女子应该就是我娘。这把琴名唤清风,是她生前所有。方才我所奏的正是我娘教我的月影风清曲,可宁神静心。”轻轻拨动琴弦,景升又道,“我用这清风换你的珍珠,可好?”
“嗯?”美仁怔愕,望着那把精致的琴,她好像有点心动了。
人沉浸在这首月影风清曲里,心宛若受过洗涤一般,若是每日弹奏这首曲子能够驱除心魔,不用再受那血汗之痛,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不管怎么说,总比圣经上记载的那个烂法子要好。
“你不舒服?脸怎么红红的?”景升疑惑。
“没有。我跟你换,你再弹一次。”
不需多时,美仁便学会了这首月影风清。她闭着双眸,指下轻动,一遍又一遍地弹着这首曲子。
一丝血迹正沿着景升的嘴角缓缓溢出,摸出一方帕子,轻轻地拭去,在这净透人心的琴声之下,他离开了。
美仁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这首曲子里,就连景升何时走了也浑然未觉,直到有些累了,方停止。
在见着自己滴落汗滴的瞬间,如同以往一样的透明,她连声喜道:“这曲子果然妙极,不是血汗了,不是血汗了!”
当抬眸意识到亭中只有她一人,四处张望,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感觉。
她抱着清风回到了屋中,床上那小丫头已经离开了,那桶热水与那盆血水也都没了,一切又回到了原样。
这时,两名小丫头一人端着备好的晚膳,一人捧着一件新衣进了屋,其中一人便是之前被美仁误伤的小丫头。
“小姐,请用晚膳。”
小姐?
美仁回转身,微微讶异。
那名小丫头似乎看出美仁的疑惑,恭敬地道:“二公子吩咐,说小姐若是收了琴,就即刻伺候小姐用膳。”
而那名被美仁误伤的小丫头将一套月牙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