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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夏勒斯充分担起了电灯泡的职责,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他总是在我和瑞兰德聊得正高兴的时候插上一嘴,但偏偏又能引起瑞兰德的兴趣,更可气的是,在一边偷听的我往往也会被他的话吸引住……
不得不说,他三百年的见闻根本不是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佣兵能比的,说话时自然会带上一股让人不得不信的气势。
越接近阿努瑞克的首府,关于他们的国王伍兹斯汀无端袭杀旅人的传闻就越多,所有的袭击事件都集中发生在最近的一个月内,而且只针对在王城附近出现的异族。我们从动身到到达洛尔德附近才用了半个月,也就是说这种袭击并非针对我们。
夏勒斯向我们解释,伍兹斯汀是个暴躁残忍的人,他几乎完全凭武立统治国家,不擅长使用计谋。最后一点成为夏勒斯选择伍兹斯汀做为目标的原因,他相信一旦黑圣杯到手,凭伍兹斯汀的武力和脑筋绝对无法再将黑圣杯夺回去。现在伍兹斯汀的胡乱杀人只能说明他刚刚遭遇了什么不快的事,正在发泄。洛尔德城现在人心惶惶,乱成一团,正是我们盗取黑圣杯的好机会。
早在踏上征程的第一天,我们就将黑圣杯是什么,在谁手里,关系到什么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瑞兰德,凭她的脑袋,想瞒她很难,还不如直说。瑞兰德只提出了一个疑问,那就是我们凭什么有那么大自信以为自己可以从一国的王城中盗取黑圣杯并安然逃走,也就是说,她怀疑我们的实力。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夏勒斯当场变身,瑞兰德捂着嘴吃惊了半天才扭过头来问我:“你……你会……变什么?”
当时的夏勒斯,也就是沙王,正在二十米外的沙丘顶端念咒语,我跺了跺地面,觉得还结实,二话不说“嗖”地一声跳了过去。急速起跳带动的风掀起了瑞兰德的长发,她仰头看着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沙王旁边,刚刚闭上的嘴再次张大了。之后她说了一句话,说她不该来,很显然,她觉得自己会拖大伙的后腿。我和夏勒斯忙安慰她,说这是去偷又不是去抢,到时候她只需要守好大后方就行。其实说白了就是让她在旅馆呆着,她当然听出来了,又不乐意了,我们只好答应她,到时候让她为我们把风……
距洛尔德二十里的一条大道上,我们和一队本土商旅结伴而行,尽管最近一个月里已经发生八起旅人被袭击的事件,所有人都不曾为此改变自己的计划。人就是这样,相信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天降横祸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在看似安全而又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像往常一样行动,体验走在生死之畔的快感,并为之迷醉。
急速的蹄声将我从深思中拉了回来,路的尽头处尘土飞扬,正朝这边卷来。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人一个个面如土色,想要强作镇定,可是面部的肌肉已经没有那么灵活。
来的是一队衣着统一的士兵,每个人都骑着骆驼,戴着弯刀。这一百多人熟练地将我们围了起来,接着就有两人下了骆驼问商旅们运的都是什么,一边问一边用刀刺破装货的袋子。他们甚至还问了每个人都是做什么的,多大了,家里有没有妻小,但就是不问大伙是哪里人。袭击只针对异族,这棵救命稻草,他们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
包围圈里的三四十人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被允许赶着骆驼前往洛尔德,剩下的受到了国王的邀请,将被带往洛尔德东侧的石林中。那些可怜的受到国王诏见的人恐怕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有些已经忍不住哭喊起来,极力向士兵们解释,自己是阿努瑞克国民。
连我都相信了,被带走的人中有不少是阿努瑞克土著,可是他们过多的解释只招来了不耐烦的士兵的一刀。没人敢再罗嗦,我和夏勒斯冲上去扶起那被砍倒的人,瑞兰德则已经将她的散发着绿色光芒的双手按在了那人的伤口上。于是,我们三个本已脱离危险的人加入了那群可怜人的队伍……
我们被推拉着来到石林,地上的血腥气让我相信我们这群人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而且已经到了刑场。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只杀异族”只是个防止造成全国范围内恐慌的谎言,而一个月内的袭击次数,也绝对不止八次。
我无法理解喜好杀戮的人是什么心理,瑞兰德就更无法明白了,夏勒斯则只是嘴角微微翘起,笑得像个大尾巴狼。一行人被押进一个一百多米宽的小盆地中,除了入口,四周全是三四十米高的和铁锈一样颜色的岩石。负责押送的士兵把我们推到盆地的中央后一溜烟地跑回出口,“轰隆”声中,一道石闸被放了下来,这下我们完全被封在这小型的盆地中了。
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四周的山岩上陆续出现人影,是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最后,正西方被放了几张板凳,最中间的那张应该被称为王座才对,纯金打造,外围还镶嵌不少宝石。一个白发苍苍的胖老头子坐在了上面,手中的权杖随意向四周一挥,围在山岩上的士兵全都退了下去。夏勒斯低声对我们道:“他就是阿努瑞克的国王伍兹斯汀了。”
我总觉得胖人更容易接近,伍兹斯汀彻底打破了我的这个想法。这个眼神空洞的老头子看着下面的人说出了一番只有神经病才会说的偏激言论:“我可怜的子民们,我像爱护自己子女一样爱着你们,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对你们的爱有多深。正因为如此,你们要有以生命来回报阿努瑞克神后祗的觉悟。你们应该向古往今来战死在沙场上的将士们看齐,他们为阿努瑞克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无怨无悔。现在,你们将以另一种形式献出你们的生命,不要反抗,这样才能显示出你们对神的忠诚。”
权杖再挥,退下的士兵再次出现在周围的山岩上,只不过手里各握着一股绳子,绳子直垂向后面,看不到另一端有什么。
一个相貌粗豪的佣兵对着王座方向骂了起来:“放你妈的狗臭屁,我不是阿努瑞克国民,也没得到过阿努瑞克神还有你的王国的任何庇护,凭什么把老子留这里?”
这大哥的话听着十分解气,我当时就乐了,等着看伍兹斯汀怎么回答,不料半路又杀出一个让我更解气的,仰头骂道:“滚你大爷的,你他妈给自己的儿子的封地占了整个阿努瑞克领土的三分之一,你怎么不给我?你不是‘像爱护自己的子女一样爱着我们’吗?我们每年交的粮食都给狗吃了吗,上的税都落在敌国国王手里了吗,不仅不保护我们,还随意杀戮平民,你他妈算个屁国王,屁爱民如子?”
我和夏勒斯都没想到我们这十来个倒霉人士里竟然还有这么煽情的说客,同时动容。伍兹斯汀却笑了起来,眼睛里终于带了些神采:“你们是南方的造反者?来刺杀我?”
“嗯。”那两位敢于顶嘴的佣兵对视一眼,同时答道。
伍兹斯汀直到此刻才把注意力集中起来,眼睛瞬间明亮许多,一阵狂笑后已累得气喘吁吁,等气息平复后才道:“我想抓的是盗贼,却抓到好几波刺客,不得不说,你们的运气太差,看样子,就连上天都在帮我,我的王国不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正义的人能够撼动的。”
“嗖嗖”之声连响,两串弩箭从那两个大汉怀中飞出,直奔伍兹斯汀而去。这变化太快,以至箭已经飞出了一半距离众人才反应过来,出于对生命的珍惜,瑞兰德仍然皱起了眉头,她不希望看到任何人被杀。
躲箭或者挡箭的方式有无数种,伍兹斯汀选择了最拉风的一种,他像在海边拾贝壳一样轻松地把所有箭支抓在手里,那瞬间爆发的速度,只能用就像长了八条胳膊来形容。一个老迈的胖老头却有如此速度,第二朦胧态几乎是一瞬间打开了,在伍兹斯汀抓住最后一支箭的时候,我看出来,他的确长了八条胳膊!!!我忍不住低声喊了出来:“八条胳膊?!”
话音刚落,再看伍兹斯汀时,发现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下面那两个佣兵大哥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根本就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他的胳膊呢?”我问夏勒斯。
“那是他的血统自带的魔法,危急关头可以多出六条胳膊来,现在已经收回去了。”
“他是什么血统?”
“蚁神血脉。”
地穴编织者!这个名字瞬间出现在脑子里。它代表着隐形,代表着阴险,代表着极限速度,代表着攻击输出,代表着面临死亡时可以回到过去……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转头望去,一个老头坐在地下,而他腿上,赫然插着一支一尺长的黑色无羽箭杆。突然间,“rou、rou”之声大作,望向声音来处,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在我们站立处与四周的山岩之间的半空,一支支黑色无羽长箭悬在那里,尖锐的头部指向我们。山岩上,终于能看清士兵们手里牵的是什么,那是一只只鳄鱼大小的蚂蚁,全部把尾巴对准了我们,而有的,尾巴尖上的黑针,或者说黑箭还没有飞出……
我倏地把头转向伍兹斯汀那边,连王座都没影了……
惨叫之声再起,转瞬间我们这十几人就有一大半受了伤,我和夏勒斯一前一后护住了瑞兰德,用剑拨挡那些从蚂蚁肚里射出来的箭。初时的紧张一过,瑞兰德忍不住蹲下去拉躺在地下的人,只要能把人拉到我和夏勒斯之间,他们就算得救了,可是我们俩不是盾牌,身后挤了四个人的时候就再也照顾不过来了。另外两个骂人的佣兵也在从事和我们同样的工作,只不过他们只掩护了两个人,正在向我们这边靠拢。
正忙着拨挡,瑞兰德突然来到了我身后,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望向空中那看似无穷无尽的黑箭,问道:“你的佣兵生活是不是总像这样?”
我该怎么答她,为了让她放心骗她吗?一心二用的后果就是一根黑箭穿透了我的防线,直奔我脖子后面而去,而那里是瑞兰德。我扭头就朝那黑箭咬去,“噌”地一声正咬在黑箭正中。我眼里浮出笑意,吐出黑箭,飞快地答道:“差不多吧,怎么了?”
“我以后陪着你吧。”瑞兰德说完这句就又退了回去。回味着瑞兰德的话,心里暖暖的,却不敢回头看她,因为面前还有密集的箭雨。
身在险境中,我却不怎么紧张,所有的信心全来自我身后的,呃,夏勒斯……这大哥可是会变身超级塞亚人的人,我怕毛……
很显然,没变身的夏勒斯实力不如我,他身后已经有人中箭了。我朝他吼道:“你还在等什么,夏勒斯?”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在嘀咕:我是不会比你先死的,甭打你的小算盘了,瑞兰德是我的,哇咔咔……
夏勒斯被箭雨迫得手忙脚乱,已经没空回我的话了,四周只剩下黑箭的“rou、rou”破空声,我们四个用剑拨打黑箭的声音以及受伤的人的呻吟。在这些纷杂的声音当中,一声弱不可闻的哼唱渐渐飘满全场,柔和的女声,舒缓悠扬,像是来自天边,又像是来自记忆深处,小时候被哄着睡觉听到的就是类似的调子吧,不需要歌词,不需要固定的旋律……
在这动人的旋律中,我忍不住向后看去,瑞兰德静静站在那里,闭着眼睛,双手互扣在胸前,耀眼的绿光正从她的手中射出,就像是刚刚刺破云彩的阳光一样。那一束束光线转动着,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在达到顶点的时候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下一秒钟,我听到了身后传来“叮、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