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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载我到…林…林森北…北路…呵?『运匠』?恁宰仔否?」
前面的司机,戴著一顶运动帽,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飘到了後照镜,看了看坐在後方的沈森…露出阴阴的微笑。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心就像是被绳索紧紧纠住一般;这个司机,居然就是现在所有警方正在通缉的:邵文杰。
原先应该往林森北路方向行进的计程车,却一路往新店的山区驶进,我看到邵文杰不时的从後照镜偷看著早已烂醉如泥的沈森,熟睡的他居然还打起呼来,完全不晓得自己已经踏上了死亡之旅。
邵文杰熟悉的开著车,就算在蜿蜒岐岖的北宜公路上速度也不见迟缓,开到路边一个缺口,阿杰迅速的右转下坡,在这个凌晨时分,北宜公路上根本没有车辆往来,就算有,在路灯昏暗的情况下,後方车辆大概还以为刚才是自己看走了眼。这辆计程车就这麽神不知鬼不觉的自这公路上消失不见。
开过一段柏油路後,计程车行进到石子路上,四周只剩树林,黝黑到不见丝毫光线,在重重的树木丛野间,彷佛置身於一个人烟罕至的郊外,颠簸的路段让沈森机警的睁开了眼睛,正打算坐起来的时候,一个枪托刚好打在他的左太阳穴上,他就再也不醒人事了。
一阵冷水淋头,沈森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小铝皮屋里,里头的陈设破烂简单,看起来像是临时搭建的工地,而眼前的景物竟然是完全颠倒的,他直觉的想挣扎,手脚却不听使唤,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早已被胶带困起,整个人被倒吊在半空,在意识逐渐清醒的同时,他也发现自己的前方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没想到他竟然醉成这副模样,害我早已准备好的乙醚都没什麽用了。」一个身著黑衣黑皮裤的瘦高少年如此说著。
另一个男子,看起来比黑衣少年略矮,也胖了些,穿著HIP HOP造型的宽大T恤,还有时下流行的松垮牛仔裤,正在用角架装设一台V8,一边调整角度还一边问著:「阿杰,我们真要用V8拍下来给老大做纪念哪?」
阿杰笑了笑,得意的对旁边一个高眺金发挑染美女说:「当然,要不谁会知道我邵文杰干的这麽漂亮?嗯?小君?」
一阵阴风吹来,沈森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嗲嗦,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早已经剥光不见。想到自己四十几岁的人了,竟然被这两个「古惑仔」耍著玩,心中一把无名火起,酒也醒了,忍不住放声大骂:
「×你祖宗十八代,你们两个混蛋,还不快点把老子给放下来!?」
「哇靠,被吊起来还敢『喊苦』?」阿杰看到沈森不住的扭来动去,随即一脚踹向沈森那软趴趴的下阴,本以为会换来一阵痛楚的号叫,没想到「硬颈」的沈森只是用力的哼了一声,紧皱著眉,强忍住疼痛不发一语。这个举动没有让阿杰佩服,反而更加恼怒:「摆明了就是说我扁你扁的不痛不痒嘛?!好!『衰文』,把球棒拿来!」
「好!打给他死!」「衰文」随即从一旁的桌子底下掏出一根铝棒来,交给阿杰:「来!给你!」
阿杰看了,不禁皱了皱眉:「怎麽只有一根,不是叫你带两根来吗?」
「衰文」心虚的往後面退了退:「我…我只有…只有买一枝耶…」
看见他一副「孬种」的模样,阿杰看了心中有气,球棒一拿,脚马上踹到「衰文」的肚子:「滚啦!『卒仔』!什麽都要我动手!」「啐」的一声,一口口水便吐到跌倒在地的「衰文」脸上!
邵文杰得意的笑了笑,慢慢晃到沈森的後面,开始用力推他,一边推,一边哼著歌: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说我好宝宝…」
沈森整个人就像盪秋千不停的摆来盪去,原先绑住双脚的绳索也愈困愈紧,沈森的体重再加上摆盪的速度,让被绑住的脚踝不断勒出一道道的血痕!
摆动的幅度愈大,邵文杰就愈得意,到後来他乾脆用脚去踢沈森的身躯,当沈森摆盪的幅度接近六十度,像个大沙袋时,邵文杰右手轻轻放下球棒,接触到地面,左手高举伸出食指,摆出十分酷劲的姿势,口中开始大声念著:
「中华队的强打四号打击手,邵文杰,已经创下连续出席一百次安打打击,这一次,他会不会再创世界纪录呢?所有的观众都注视著他的表现!」
一声高喊,阿杰抡起手中的球棒往後一举,摆出铃木一朗的打击姿势,对著迎面急至的沈森,左脚一踏,球棒就像电光火石一般向前挥出…「锵!」的一声,伴随著「唔~~~」的闷哼,阿杰兴高采烈的挥著球棒大喊:「哈!正中直球!打的好!」
这一棒敲去,刚好打到沈森的右臂,刹那间,右臂马上破折性骨折!不过个性强硬的沈森,居然连叫也不叫一声,咬著牙,倒吊著死瞪著阿杰,这让阿杰更加光火,拿起球棒就开始乱打乱敲!
「马的!你这混蛋!害老子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日夜不停的跟踪,还让我昨晚三更半夜的去抢了台计程车诱拐你上当!我你他XX的给你死!」
当阿杰说完「计程车」三个字时,我的脑海中忽地冒出:「DSY…XXX」的车牌号码。
阿杰像疯子在绕著沈森鬼吼鬼叫,球棒就像雨点一般落在沈森身上,打不到五分钟,鲜血就像爆炸一样落在屋内四周。看到阿杰的狠劲,美君吓的瑟缩躲在屋角的一边,捂著耳朵、眼睛不发一言;就连平时砍人如吃饭的「衰文」,也都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过了半个小时,阿杰也打到头昏手软,瘫在地上不住喘气;沈森更是数度被打到昏厥,全身上下几乎无一处完好;休息了一会儿,大夥忽然听见沈森用著咬紧牙关的气力说著:
「为…为什麽…为什麽…要抓…我…?」
「为什麽?哈哈哈…!」听到这句话,阿杰不由得全身乱颤,疯狂大笑:「你这淫魔,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为什麽会被我抓来毒打一顿?您认不认识胡哲庆?(沈森勉力的摇了摇头)他的女儿被你在牛郎店里下药,後来还被你操到堕胎!你谁不好得罪,敢得罪我老大!我靠!」说完站起来又狠踹了沈森一脚!
这回沈森有回应了!只不过他的回应竟然是一连串的大笑,笑的很狂,很放,也很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脑袋,阿杰看见他的狂笑,也没来由的跟著一起笑,两个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倒吊在半空,放声大笑,这种诡异的情景,让在场的美君和衰文都不约而同的竖起了鸡皮疙瘩…
笑了半天,阿杰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你他妈笑什麽?」
沈森不说话,保持著奇怪又诡谲的笑容,两人注视著将近十秒钟,没多久,阿杰忽然听见屋里传出滴滴答答的水声…
「怎…怎麽会下雨了呢?」阿杰觉得奇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闻了闻,不禁勃然大怒:
「妈…妈的!我操!你竟然在我头上尿尿?」
阿杰连声的跳脚怒骂,伴随著沈森的狂笑,让整间屋子弥漫著十分不搭调的气氛,美君、衰文,甚至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麽样的怪事。
「好…很好…你是条汉子,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说完,阿杰进到小房间里,拿出一个用报纸紧紧包住的长条型物品,猛力将报纸一撕,原来是把武士刀!
他走到沈森背後,大声的喊了一句:
「你这淫魔,觉悟吧!」
唰的一声,只见沈森的人头落地,没有头的身体在半空中还不住抖动,从断颈处冒出来的血液随著身躯四处飞散,将整个小房间都淹满了泉源而出的鲜血…「哇」的一声,美君和衰文两人几乎狂奔似的冲到门外,蹲到地上开始狂吐起来。那浓郁的血腥味,就连不该在现场的我都隐约能感受的到!
「喂!吴澧童!吴澧童!你还好吧…?」当我完全清醒时,发现自己是整个人面朝天的躺在人行道上,归霖竞在一旁担心的拍著我的脸:「醒了醒了!妈的,没事昏倒,差点吓死我!」
「别…别管我…」我马上坐起,眼角一瞥,在二楼窗户旁的两个「人」早已不见踪影,我抓住归霖竞的衣领,靠近他的耳朵小声的说著:「快!通知八号分机!DSY…XXX,计程车…邵文杰…在上面!!」说完,我整个人又再昏厥过去!
「您好,欢迎您收看×视七点新闻,我是黄玉琴。造成社会恐慌的『留头魔』分尸命案,警方今天已有重点性的突破。一位计程车司机今天下午五点在友人的陪同下向警方报案,声称他在前几天开计程车时,车子遭歹徒劫走,而歹徒的相貌与日前所公布的牛郎分尸案嫌犯邵文杰完全吻合,警方已发布八号分机,全面通缉涉案人邵文杰,也希望民众能提供线索,这辆被歹徒劫走的计程车车牌为:DY…XXX。。。」
看著邵文杰那张笑容灿烂的照片在萤幕上出现,我的心情其实颇为五味杂陈:明明是个前途无量、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却因为好勇斗狠,误入歧途而触犯法网,「一步错,全盘错」,这句话用在邵文杰的境遇上,实在是太贴切了。
虽说警方在下午六点多才召开记者会,发布通缉邵文杰的新闻稿,事实上,在下午两点多,这消息早已通报全国警政单位,请所有警界同仁密切注意车号「DY…XXX」的计程车。这当然和我在昏厥过去前所说的最後几句话有关。
当我清醒後,归霖竞把我扶到阳明医院一楼会客室的沙发上,随後就去向李组长报告我刚刚的遭遇。我整个人呢,就像一个被掏空的公事包一样软扁扁的瘫在沙发上,两眼无神的看著正前方…不敢阖眼哪!一闭上眼睛,沈森那具在空中不住扭动挣扎、鲜血肉块四射的无头尸体,就会硬生生的占领了我所有的记忆!
就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腰间突然传来一阵震动,我整个人吓的从沙发上弹到墙角,没想到震动感竟然跟著我一起移动,直到五秒钟过去,我的耳里传来一声声熟悉的音乐铃声时,我才警觉原来是我的手机响了,我再度陷回了沙发,按了通话键:
「喂,哪位?」
「听说,你刚才看了沈森死亡的『现场实况转播』是吧?」会问这种没有人性问题而不会发笑的,大概只有石法医这个人吧…
「是…真是让我难忘哩…」我有气无力的应著。
「有些问题想问你,不知道你现在行不行呢?」石法医又问。
「如果我说:不呢?」
「他哪里骨折?」他根本不理会我的抗议。
「没有错的话,全身应该都有,不过身体你们还没有找到,我想…应该是右手上臂最明显。」
「凶器呢?知道吗?」
「身上的伤痕是球棒,砍掉头颅的是武士刀。」
「还有呢?」
「双手双脚…应该都有绳索困绑过的痕迹吧…而且他长期被倒吊著,头颅应该有出现『脑充血』的迹象。」
石法医沉思了一会,才回答:「好小子,真有你的!」接著他转身告诉李组长:「这小子说的完全正确。我想,你们可以开始通知各县市发通缉令了。喂,吴桑,待会儿一起吃中饭吧,排骨饭加猪血汤?」
我先是一阵恶心反胃,然後呻吟的说:「我…我今天…大概吃不下东西了吧…?你们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