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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怪物——
马登科(得着知己)嗯——活妖孽。
况太太(好心好意)是怎么回事情哪,秦,秦太太?
仗组织(毫不客气,指着况太太)你问我?你知道,你还要问我?刚才我明明看见
你站在小楼梯上听。你眼看着她一句一句地骂我,你在旁边一句也
不开腔,你还假门假事地要问我?(一转头过去)
(况太太被她一顿抢白,拿起破“白盔”就向右门走。
况西堂太太。(况太太在右门口对他挤挤眼,好像说:“别管,让她闹去。”带着一点嘲讽的
冷笑,由右门下)
马登科(同时)别着急,院长太太,今天不是您的寿辰么?
伪组织寿呢,什么寿?今天我非闹到底不可,我豁(拼)出去了。马主任,
你现在跟我找房子,我就走,我要看看到底是她厉害,是我厉害?
马登科算了,还是过生要紧。我们大家还要吃您的寿面呢。(只想赶快了事)
其实大人不见小人怪,一张铁床的事,让给她也就算了。
伪组织谁说的?我不,我偏不。(用那支长象牙烟嘴指指点点)铁床是公家的,并
不是她丁疯子自己花钱买的。我用了。一个院长夫人拿一张铁床算
什么?用十张铁床又怎么样?你告诉她,我不但睡铁床,将来我还
要盖铁床,(略停,忽然)吃铁床,喝铁床,把公家铁床拆碎了,扔在
河里听响,看她把我怎么样?马主任,你们怕她,我不怕她。你赶
快跟我找房子,今天不是我走,就是她走。
马登科这又何必呢,院长夫人。大家刚搬来,都找不着房子,又不老跟机关
住在一起——
伪组织(越劝气焰越高)不,不成,我不能白叫她这么欺负糟蹋。她厉害,好!
了不得,我叫我们仲宣辞职,不干这个受气院长。哼!仲宣早就想
回上海,不愿意干。什么好差事?一个月薪水拿不到三百块,还不
及我在上海一晚上赚的多呢。
[范急忙由右门上。
范兴奎(匆促)马主任,专员,专——(看见了“伪组织”直眉怒目,又停住)
马登科(想走又不能走)知道,知道。(范急由右门下。马有苦说不出,于是——)好吧,
您说,您要怎么办吧。
优组织也好,(急转直下)我叫你们在下边的人好办事。头一件。我马上要把
那张床再搬回来。
马登科好,好,我们想办法。
优组织第二件,我要她当着你们诸位大家的面,对我三鞠躬,叫我三声院长
太太,承认自己是错了。
(龚、况二人互相对视微笑。)
马登科(伸伸舌头)好、好,都好办,还有呢?
伪组织还有——哦,我要她房里那许多又长又宽的白布单子,叫她拿,拿三
十条来。
马登科(开始不耐)您还有么?
伪组织还有——
' 谢宗奋忽又由右门急上。
谢宗宙马主任,伤兵同志们派代表见梁专员,专员现在马上请你去回话。
马登科哦,不得了!(翻身就走)
伪组织(一把拉住他)哦,我想起来了,马主任——
马登科对不起,您留着以后说吧。
仗组织(又拉着他)不,我要她今天晚上酒席筵前当众斟酒,替我招——
马登科(冒火)哦,我的天,咱们回头说。(摔开就跑到了门口)
伪组织马主任——
'忽然范兴奎非常威严地由右门走进。
范兴奎(立在门口打起帘子)梁专员到。
'秦院长现在套上一件马褂,十分恭谨地由右门上。
秦仲宣(对着门外,微微弯腰)专员,这就是我们第一办公室。
伪组织(满腹冤屈,要来申诉)仲宣!
奏仲宣(怒目看她,她不敢再说话,院长转向已经立起的诸公务员)立正!(大家肃立)诸位
先生,这位是梁公仰梁专员。
(半晌,门外专员十分令人摸不着头脑,肃静中每个都不自在。一刻。院长首先低声说)
您,您不进来么?(突然把耳朵伸向前)哦,是的,是的,我们先看旁的
地方。(不自然的笑了一声)嗯,是,这就是马主任。
马登科(对右门外的专员深深一鞠躬)专员,在下马,马登科。
(仿佛门外专员已向前走去。
秦仲宣(低声)登科,你先陪着,我就来。
马登科是。
[马登科连忙由右门随门外的同事们陪去视察。
[大家才安心坐下,院长气嘘嘘地盯着伪组织。
伪组织(喘了一口气)什么,他就是——专员?
奏仲宣(指着)你!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当着他,跟了大夫乱
吵?
伪组织谁知道是他?他脸上写出来他是专员啦?——穿着个破军装,笨头笨
脑地在旁边傻望着。
秦仲宣(急出了汗)你这种话,别再嚷好不好?
伪组织(撒娇)你管不着!(对大家笑嘻嘻地)我心里想,哪儿抓来这么一个乡下
佬跟我们当勤务呢。
[孔秋萍忍不住捧场似地笑了一声。
秦仲宣(对孔)不要笑,这个时候有什么笑头?
伪组织(当众卖弄)你刚才为什么只看——我一眼,就陪着这个家伙走了,你
为什么连帮着我说一句话都不帮?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不要以
为我老了,你不耐烦了。(腰一叉)我告诉你,今天不是我走,就是她
走。
秦仲宣(忽然)你别再放屁。
伪组织(再没想到)什么?
秦仲宣快上楼,少跟我丢脸,龚小姐,请你陪她去。(“伪组织”彼这当头一棒打
得头晕脑胀,昏昏糊糊地叫龚小姐扶持着走到了门口)快走!
伪组织(忽然转身,但为龚拦住)我跟你拼了!(大哭大闹)你这个死不了,没良心
的老东西,你跟我摆的什么臭官架子?
秦仲宣(同时)快走,快走!
龚静仪(同时)上楼再说,我们上楼再说。(立刻把她连说带劝地由左门推了出去,然
而不住地听见——)“伪组织”在外面嚎陶大哭:“你不要以为你是院长,你不能欺负我。
哦!爸爸呀,当初为什么不听你的话,嫁给这么一个死(顿足)东西。我真瞎了眼了,我
是图他什么呀?(被龚小姐劝着推着,走上楼梯,哭声渐远)哦,爸爸,你听见了没有?
我的爸爸,你听见了没有?他当院长就变了心了。”
奏仲宣(同时)该死,该死,这是闹的什么?(一肚子的别扭)登科简直昏了头,
怎么会催药的公文到现在还没有发。我真不明白。诸位先生,你们
这办的是什么事?
(马登科忙由右门上。
马登科(对况)公文?档案!档案!十三号的,六号的,二十九号的。
奏仲宣怎么?
马登科(帮着况同翻函牍)这位专员老爷真怪。(停手)他仿佛什么都明白。(对
况)快找。(况立刻找出来许多函牍)
秦仲宣怎么,他现在就要查看?
马登科(忽忙收点公文)嗯,嗯,——我听一个伤兵说,前天就在此地看见他。
秦仲宣(大吃一惊)什么?
马登科嗯,前天,此地。(查清公文,点出一份对况)这不是,这不是!要十二号
的,(况在乱翻)少十三号的。(况连忙又取出一份)这不——对,我的老
兄,请你拿十三号!(况又捡出一份)
秦仲宣(愣住。忽然对孔、谢)表格,表格,各种表格,叫你们赶的表格,拿出
来,都拿出来。
孔秋萍(同时)是,是。(大家立刻查表格)
(一刹时,表格,文件一齐都堆在马登科身上。秦、马二人正要出去。
秦仲宣(止住马)现在他干什么?
马登科他要找丁大夫谈话,他——
秦仲宣(急了)他说什么!
马登科他——
[范由右门上。
范兴奎院长,专员现在药务处,请院长立刻就去。
秦仲宣知道。(对马)他说什么?
马登科他对我笑笑,呆头呆脑,简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秦仲宣唉,闷死人!(对马)走吧!
(马与秦由右门下,后随范兴奎。
孔秋萍况先生(鬼头鬼脑)您过来,我告诉您一件秘密。
况西堂别闹了,我心里烦。
龚静仪(对谢)对梁专员印象如何?
谢宗奋(欣欣然)我喜欢他。
孔秋萍过来呀,况先生。
况西堂(慢慢过去)什么事?
孔秋萍(得意地)您知道那封催药的公文怎会落在丁大夫手里?
况西堂怎么?
孔秋萍您猜猜,丁大夫怎么会就知道公文没有发?
况西堂是谁做的?
孔秋萍您猜猜。
况西堂谁?你说。
孔秋莽(轻轻指着自己)就是在下。
况西堂(没想到)是你?
孔秋萍哼,我看那个混蛋还威风,还在签到簿上乱签到不?
况西堂屁!(指着)你真是个活妖孽!
——幕急落
第二幕
这是丁大夫的诊断室。(实际上在医务忙迫的时候,其他的医官们也来占用)我们看到的
只有切成三角形的半间屋子。三角右边墙育一面半洋式的大窗,悬挂着净洁的白布窗帷。
窗外是走廊,对面立一堵高墙,阳光由上斜射下来,仿佛离着午刻不久。靠窗近台口是一
扇门,直通天井。窗与门之间,放着一把半旧的长背椅子,上面堆起一盒饼于和几叠洋装
的医学书籍。椅子旁边有一只敞开的木箱,似乎等待这许多书籍同屋子里丁大夫的其他零
碎一并放在里面。窗前和墙平行正放一张米黄色的旧书桌,上面铺着白布,很整齐地放着
文具,听诊管,玻璃水杯,体温表,人酒瓶,橡皮手套,棉花和一两本医学杂志。白磁盒
里泡着一两件亮晶晶的纯钢钳铁也摆在桌上。桌后窗前立一把圈椅,椅内斜置丁大夫自己
的一个紫绒靠垫,坐在里面,半面向观众,和椅子左手边一张凳上的病人可以很亲切地诊
询。
正对观众,两墙交缝间,竖着一只简单而粗重的白色医用器具柜。从那土制的玻璃看
进去,一排排的外科用具:麦粒钳子,带钩镊子,平刀,开张器,子弹钳子,探针以及其
他更精微的器械都陈列在纱布罩盖的架板上。这大半是丁大夫个人携来的器具,现在还未
曾装箱的。柜顶放着两大玻璃缸的红汞水同紫色液体的高猛酸钾,下面各垂一铁塞好的橡
皮长管。柜之左,立一硕大的圆桶消毒器。更左贴近左墙是一架高长的木制诊床,上面铺
放着被单枕头,和医生的白实习服。床前有一张圆凳,床下暂时搁放一只皮箱。床旁是一
扇门,通到里面的诊疗室,手术室,病室等等。近门靠台前是一对白磁面盆,各放铁架之
上。架上有三四瓶红汞水,来苏水,酒情,碘酒和纱布药皂之类。架下是存蓄开水的铁壶。
屋中气象,整洁简朴,墙上只挂一份大日历和一只旧温度表。
[开幕时,秦院长形色焦的,在窗前望望阳光,又来回踯躅,仿佛在等待什么。他现在换
了旧蓝布罩袍,外面套上一件旧黑马褂。
[由左门走进来夏霁如小姐,一位随丁大夫学习的看护,活泼而又胆小,是个不十分知悉
事故的女孩。她穿着看护的白色制服,手里捧着白磁盘。
秦仲宣(回头)怎么样?跟丁大夫说了没有?
夏霁如(并不重视院长的尊严,走向中间器具柜)她现在还在开刀室,不能见人。(接
着打开柜门,钳出里面的器具)
奏仲宣(无可奈何叹一口气)好,夏小姐,你把她这封辞职信退给她吧。(递出信)
夏霁如(把手里的东西一举,表示无法再拿,半笑着)请你放在桌上。
秦仲宣你就说,我特意到这儿来挽留她。
夏霁如晓得。
奏仲宣并且坐在这儿等了她半点钟。
夏霁如知道。(欲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