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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搬来,家用已经亏空四五百元之巨。以后无论什么应酬,院长
夫人过生也好,院长过生也好,甚至于你老兄过生也好,鄙人以后
每次至多只以二元为度。
马登科(没料到)怎么,你们几位都不赞同。
龚静仪(尖酸地)有钱谁不愿意当漂亮人,像您马先生各方面都行得开,帮着
院长做生意,见识广,手头大。像我们这些穷公务员——
马登科笑话,笑话,你们不肯出,就不出得了。反正这机关大,有的是人出,
至不济,我一个人出!
况西堂好极,好极,佩服之至!
孔秋萍(灵饥一动,忽然立起)马主任,您看见了今天的签到簿了么?(拿起签到簿)
马登科(盯着孔)看见了,怎么?
孔秋萍(喂懦)马主任,我今天是七点钟到的。
马登科怎么?(竖起眉毛)我也是七点钟到的,你要怎么?
孔秋萍(感觉局势危险)我,我不要怎么?(委屈地)那,那么我们都是七点钟到
的。
马登科(指着)你老拿着签到簿于什么?
孔秋萍我说,我说——
马登科(尖利的冷笑)你说今天晚上这顿酒席,你也不预备加入是不是?
孔秋莽(抑压不住)谁,谁说的?(放下签到簿,一腔怨气化为——)马主任出多大份
子,(着急)我也出多大份子。
马登科(眄视)你?
孔秋萍(挺胸)我!
马登科(大笑)好,好。
孔秋萍(回到自己办公桌,低声)看你还瞧不起人!
马登科(回头)况西翁,你不要见怪,我刚才也是说着好玩,闹笑话。
况西堂(莞然)不,多年做事的人,哪儿会!你老兄前程万里,处处都是进取
的气象。鄙人三十年书案生涯,眼前又有一大群孩子,我如今只想
守成,回家还有一碗稀饭喝,就万事足矣。
马登科(不学无术,非常推重搬弄笔墨的人)啊,况老先生,您的文章是了不起的,
您一个字就可以定天下,转乾坤,那真是了不起的——
[范由右门上。
范兴奎马主任,丁大夫问您在不在?
马登科(仿佛都不记得)丁大夫?
范兴奎她问您的药?
马登科(不耐烦)知道了,回头说。真是讨厌,一件事还没了,又有一件事。
(对况)刚才院长还叫我慰留老陈,像“可怜儿”这种人,芝麻小的
事情,总看得像天大。
况西堂(同情)刚才他大为伤心,要辞职。
马登科就说的是呀!(忽然记起)哦,西堂兄,那你催药的呈文办了没有?
况西堂大前天晚上就办妥了,就等你老兄来,而你老兄两天没有照面。
马登科嗐!你不知道!麻烦,麻烦,这两天,不只是为我们这个(伸拇指)办
事,还要为这个(伸出小指头,轻蔑地咧咧嘴)办事!(非常得意)真是没法
子,(转换语气)怎么样,公文在哪里?为什么不前天就发了呢?
况西堂(拿出公文)不是等你老兄过目么?院长说归你专办,就请你老兄过目
吧。
马登科(手一甩)过什么目哟,你老兄还会有错么?拿去发了算了。(把公文夺
过来)老范,拿去交给收发处发出去。
[范持公文由右门下。
马登科哦,谢先生,方才院长又提赶快赶出表格啦。昨天我在外面打听,谣
言很多。说上面特意派个什么专员来督察我们这个机关。并且说,
这个专员非常精明强干,但是怪!又非常不知人情,不通世故。听
得我是莫名其妙,糊里糊涂。总之,我们得预备,表格要赶好,完
全赶好。
龚静仪什么,现在完全赶出来?
马登科那有什么法子?这是成绩呀!不过所谓督察也并不一定难对付——
(孔秋萍偷偷离开办公桌向右门走)喂,小孔,你上哪儿去,还不快赶表?
孔秋萍(恭谨)是,我出去换一支好笔就来。
[孔由右门下。
马登科(神气十足)其实什么专员,还不都是人。两顿好饭一吃,酒一喝,再
清楚他的出身背景,哎,什么话都好谈!不过,(自觉老练异常)总是
预备一下好。——哦,院长还叫我看看前面病院,该洗刷的都要洗
刷一下,其实这也不过是以备不虞就是了。连天下雨,天气冷,路
又不好走。谁是大傻瓜?都是公家事,急急忙忙地跑来视察干什么?
对了,我还得到“可怜儿”那儿去一趟,真讨厌,越忙他越添麻烦。
(走了两步,又回来)西堂兄,我看你也帮着他们赶一下吧。
[马洋洋得意,施施然由右门走下。
况西堂(目送他出门,感慨)真是得意忘形!
龚静仪俨然是个小院长。
况西堂(手指在空中指点了半天,打趣地)他呀,他是现在德国的“希特勒”,什么
事都管,什么事都要干涉。
谢宗奋(气愤)听见了没有,专员要来,院长吩咐你们赶表。
[三个人又低头办事,刚静了一刻。——
[田奶妈匆匆忙忙地由左门走进。
日奶妈(进门便四下乱翻,一面吸着嘴,低声唠叨)真是的,真是不知怎么疯才好。到
底是当小老婆出身,是有点邪行。
(找到龚小姐桌上)
龚静仪喂,你找什么?
田奶妈针,一盒唱话匣子的针!《叉找到谢先生的桌上)
谢宗奋(烦躁)针,怎么会在这儿?
田奶妈(不理他)哼!一盒针算个什么?我们孩子拿去玩一会,也值得你指鸡
骂狗,说那么一大堆屁话?(还在谢的桌上四处乱翻)
谢宗奋喂,你是怎么回事?
田奶蚂怎么回事,人家牌打腻了,现在又要跳舞了。(一边找一边数落)真是,
可摸着有人跟你做生了。牌打了一通宵,现在,好!干脆不睡,大
清早上,要唱话匣子,又要显摆她会跳舞了。(又回到龚小姐的桌旁乱翻)
龚静仪(耐下)你还在这儿乱翻什么?
田奶妈(一直想方才受的委屈,并未听见。仍继续找)嗤,你骂我们孩子在你床上撒尿。
哼,这点“童便”以后你要我们撒,我们还不撒呢。我叫你沾上这
点童男子气,你好添儿子啊,哼,美得你!不要脸,整天咧着嘴,
又是吐,又喝醋地装着有喜来骗人。
况西堂(早在自己桌上寻觅,忽然举着一个亮晶晶的铁盒)喂,这个是吗?
田奶妈(一手抢过来)对了,就是这个。(返身就走)
谢字奋喂,你是哪家的奶妈?
田奶妈(大模大样)马主任——
(田奶妈由左门下。
谢宗奋(拍案)这办的是什么公?
(马登科偕陈秉忠由右门上。
马登科(照例的慰勉)不要难过了,我们一同就去见见院长——算了。
陈秉忠(还在悲痛)我,我不想去,秉,秉忠做事从来负责,不知为什么还骂
我不,不负责任。
马登科(觉得他迂拙可怜)■,就是因为你太负责任了。
陈秉忠(擦擦眼泪)秉忠自问对得起国家。我每天看见丁大夫同别的医官们不
分昼夜,跟伤兵们看病,秉忠总觉得自己做事做得大少。尤其是这
两天看到药品不够分配,一沓一沓的药方子交给我,我眼看着手里
拿不出药来,我心里真是不知多么着急。
马登科(顺口一说)唉,那又何必呢?
陈秉忠屡次丁大夫自己拿出钱来买药,分给病人。而且时常一夜一夜地不
睡,照护重伤的同志,秉忠有时天亮起来,时常看见她一个人走出
病房,流着眼泪。(握拳击掌)那时候秉忠只恨自己无权无能,帮不了
她一点忙。(噙住眼泪)我真怕丁大夫万一气走了,那时候的医院(摇头)
——
马登科老陈(敷衍)你是个好人。
陈秉忠(抬起头)可怜!秉忠一月薪金三十元,我还图什么?秉忠的女人非常
地贤惠,每天省吃俭用,跟我苦过。我只求心安,在我份内的事情
我都做得非常之好,我就对得起我的祖宗,我的书就算没有白读。(忽
然愤慨地)现在院长骂我混蛋!又说我“不负责任”。又想出那种方法
叫我配药,这,这我是不能做的。院长说要办我,要重办我,要把
我押起来,那,那(悲从中来)我在此地只有我的苦女人是我的朋友,
那(抽咽)那只好随他把我押起来,他爱押多久就押多久就是了。(呜
咽不止)
[半晌。大家凄然无语。
龚静仪(十分同情)唉。
(忽然楼上鬼啸似地响起骚闹的爵士音乐,接着一串女人的充溢了色情性的狂笑,而屋顶
也仿佛巍巍颤动起来。
[大家引颈向上望了一望。
马登科(走到陈面前)啊呀,先生,你不要这样神经。院长说话就这样。说过
去就算了,你记着这些个做什么?(推着他)走吧,跟我一同去见他,
说你并不想走,顺便跟院长太大拜个生。
陈秉忠秉,秉忠是不去的。
马登科那你要怎么样?
陈秉忠(执拗)在药品问题未解决以前,秉忠是不干司药的。
马登科你忘了抗战期间这不比平时,许多事情非要迁就不可。
陈秦忠(摇头)秉,秉忠想过。这,这件事延到现在,秉忠是不能迁就的。
马登科(鄙吝的好笑)陈先生不要忘了,三十块钱虽然不多,然而没有也似乎
不成。
谢宗奋(早已忍不住,摔下笔,低声)真是混蛋。
[谢由右门跑下。
陈秉忠(望着马,沉缓地)这件事秉忠也想过。秉忠的女人还能洗衣服,秉忠自
己可以烧饭,跟人当厨子的。
马登科(拱拱手)好,好,好,你本事大,我拗不过你。(推他)你先下去,我
们回头再谈。
陈秉忠是,马主任。
[陈由右门下。
马登科(对况)这种人太死心眼,早晚只有受社会淘汰,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况西堂(曲为转圆)怎么,马先生,就这么样让老陈走了?
马登科(汹汹然)那怎么成!
龚静仪(吃了一惊)怎么,真把他押起来?
马登科押起来?司药的人找谁呀?像他这样“价廉物美”的人到哪里去找?
况西堂喂,马先生,药品是快办好。听说昨天丁大夫还问专员什么时候来呢。
马登科就是呀,一个丁大夫,一个陈秉忠,都是我心上两块活宝,成天地跟
我找麻烦。不过你们看着,早晚我要把他们两个弄到我手心里来,
在我手里团团转。
龚静仪(刻薄地)当然咯,您马主任多有本领啊。
马登科有本领不敢讲。不过我相信,在机关里做事,我们只要有办法,有步
骤,有聪明,有口才,不必一定要出洋,也一样可以钻得很快。特
别是现在这么乱哄哄的年月,说出头,就出头。弄得好,司长,秘
书长就是一说。(得意地)要不怎么叫“大时代,变动的大时代”呢!
(走近况)喂,西堂翁,前些日子你给我批的八字,说我三十二以后,
准大交红运。我昨天晚上又找一位批命的老先生看了一遍——
[范由右门跑上。
范兴奎(鬼鬼祟祟)马,马主任,丁大夫来了。
马登科哦——哦——
范兴奎(非常紧张)她找您来了。
马登科(力持镇静,瞪眼)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对龚、况)你们看,看我怎
么对付她!况西翁,你看着,你看——
(丁大夫由右门上。
范兴奎(警告地)丁大夫来了。
(马登科蓦回头,满脸堆着笑容。
马登科(小脑壳向前伸一伸)了大夫。
[丁大夫看去只像三十刚开外,其实地已经是个十七岁孩子的母亲了。地不加修饰,穿一
身深蓝色线条织入淡灰色呢质底的日旗袍,外面套一件宽敞的医生白布外衣,外口衣袋里,
还露出一段诊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