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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掩的土屋小院-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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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饭,我哄她睡觉,我抱着她……”
    大娘的回忆充满感伤,我也感动了。只是有一点,她和她的继女桑妮亚的年龄我怎么也
算不对。如果阿依穆罕是15岁结的婚而当时桑妮亚一岁的话,那么阿依穆罕比桑妮亚大1
4岁。如今,桑妮亚自称是33岁。那么阿依穆罕只有47岁,显然不太对头。桑妮亚已经
有五个孩子了,但长得结实、苗条、不显老,她很可能少说了两岁,比如,她可能是35
岁。阿依穆罕大娘呢,也说不定记错了自己结婚时的年龄,恐怕也还要加上两三岁。那么,
她不仅是超过了49,说不定是53岁左右了。
    “……直到土改以后我才和穆敏结了婚。艾则孜哥死了以后,为了将桑妮亚抚养大,我
守了十几年的寡。土改那年,我先把她嫁了出去,我把艾则孜哥留给我的产业差不多全给了
她,只留下了这个小院和这一间小房,这原来只是大院的一角。你住的那间小贮藏室是穆敏
后来盖的。我本来不想再结婚的,乡长和工作队长都来说合。我知道穆敏是个好人,他下苦
(扛长活)几十年,又整整当了七年民族军的兵,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他没结过婚。他不
愿意别人说他沾了女人前夫的光。”
    于是明白了为什么桑妮亚家是那样的高房大院,而穆敏老爹这里是这样寒酸。
    “……我与穆敏结婚以后,又生过两个孩子,”阿依穆罕继续说,“我不是不生孩子的
女人,我生过,我有过,”阿依穆罕的声音激动得颤抖,眼里充满了泪水,“两个都是儿
子,头一个出世三天就去了,死得像一只小猫。第二个孩子长到了一岁半,他会叫大大和阿
帕(妈妈)了。我是生过六个孩子的母亲,但是现在,我生活着,像一个不会生孩子的人,
那些不生孩子的女人,人们都讨厌,自己也讨厌……”
    “也不能这么说……”我无力地劝慰着。
    “不,我不这么说,唉,老王,我从来没有这样说。命是胡大给的,胡大没让他们留
下,我们又说什么呢?这不是,我没有爸爸,我没有妈妈,我没有孩子,可是我有茶。穆敏
总是给我买茶不管他怎么发脾气,骂我,嫌我茶喝得太多,他一定会给我买茶来的……而且
现在有了您,您也给我买过好几次茶了……”说着,她宽慰地笑了。
    阿依穆罕的信赖是没有错的,她对穆敏的信任使我这个旁观者也感到温暖。这天半夜穆
敏回来的时候带着半板子茯茶。他仍然是半夜来,天亮前走的,我睡得死,既不知道他来,
也不知道他走。只见到第二天阿依穆罕眉开眼笑地大把抓着茶煮。这天的茶让人觉得特别有
味,虽然我不理解茯茶怎么可能弥补父、母、孩子都不在了所留下的空白。
    在这个繁忙的暮春和初夏里,穆敏老爹每天没日没夜地操持着队里全部农田的浇灌工
作,有时一连几天见不着他,有时他回来睡上两、三个小时,吃上顿饭,匆匆又走了。我问
他:您的睡眠不足啊,老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他笑一笑说:“人就是这样子,愈睡,就愈松松垮垮。从小,爸爸是不让我睡多了的,
每天天不亮,在我睡得最香的时候,爸爸就要把我叫醒。这样,就惯了,我从来不会睡得太
多。”
    他又补充说:“对于我们农民来说,对于我们浇水的人来说,夏天,在哪里不能睡觉
呢?有时候我靠着墙坐着,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这就是一觉。马就是这个样子的。老王,你
可曾看见过马躺在地上睡觉?马不是小猫,它从来不会盘成一团,卧在火炉旁。一匹老马,
站在那里,忽然闭了眼,又睁开了,这就是睡觉了,这就算是睡了一觉啊!”
    我点点头,他的关于老马和小猫的比喻,使我悚然心动,而且带着惭愧。
    然后是夏收大忙季节,然后是给麦茬地普遍浇一次水和伏耕,据说经过保墒晒土的伏耕
以后,土地的肥力会大大提高。然后是玉米授粉期的灌溉。然后是苹果熟了,哈密瓜熟了,
西瓜熟了,大家到果园吃果,到瓜地吃瓜,记上块儿八毛的帐,把一麻袋一麻袋的瓜果运到
家。
    老爹忽然不上工了,他说是要脱土坯、挖菜窖、修厕所,搞几天家务。但一连三天过去
了,他一动也不动。他说要休息,但既不进城(伊宁市)游玩,也不在家睡觉,每天只是从
早到晚坐在二块板钉起的院门前的土台上,呆呆地看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他的表情是忧郁
的,遇到别人和他打招呼,他谦卑地短促地一笑,但那笑容挺苦,叫人觉得难受,就连说
话,他也是懒洋洋的。
    “老头子没有精神。”阿依穆罕告诉我说。
    “没精神”这句话在维语里可以当生病解,也可以只是当作不振作解。我便关切地问候
老爹:“您是生病了吗?要不要去卫生院看看?”
    穆敏似乎不太高兴,他说:“动不动就说生病吗?坐上一会儿就是生病吗?”
    我抱歉地笑着说:“那最好,没有病最好。”
    他好像也意识到刚才的不快并没有多少道理,转过身来,向我解释说:“人的精神嘛,
一天会是好几样,一年会是好几样,一生嘛,更是一个样子又一个样子。这几天,我只觉得
我非常懒散,松松垮垮。”
    “那您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不干休息的事。每年我都要这样的,我在想,我想啊,想啊……”
    “您想什么?您有什么发愁的事吗?”
    他犹豫了一下,好像在考虑该不该告诉我,然后他严肃地说:“我在想死。”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您在想死?您想死做什么?”
    他悲哀地笑了,“小时候大人告诉我的,清真寺里的阿訇告诉我的,如果我们是好人,
我们每天都应该想五遍死。做五次祈祷,就想五次死,夜间,更应该多多地想到死。”
    “为什么呢?”我惊异地问。
    “唉,老王,亏您还是个知识分子!”他遗憾地摇摇头,“人应该时时想到死,这样,
他就会心存恐惧,不去做那些坏事,只做好事,走正道,不走歪道。难道您不明白吗?难道
您就没有想到过死吗?”
    “很少想,”我摇摇头,“但我也不愿意做坏事。”我又补充说。
    老爹浅浅地一笑,和解地说:“当然,你们是汉族,你们不是伊斯兰教徒。”
    第四天,老爹仍旧没有去上工。阿依穆罕催促说,即使他既不去上工又不去脱土坯,他
至少应该赶着毛驴去麦场,驮两口袋麦草回来。库瓦罕家已经卸了一车麦草了,而老爹还没
弄回一根麦草来。
    阿依穆罕讲得入情入理,要求又不高,老爹笑嘻嘻地答应了。当他在驴背上放了两条带
补丁的空麻袋和一根长绳,赶着驴出门的时候,我感觉他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
    老爹一走去了五个小时,过了午饭时间很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他面色红润,气喘吁
吁,两只眼睛瞪得又圆又亮又大,说话声音洪亮,与前几天那种痴呆抑郁的样子判若两人。
“怎么弄两麻袋麦草就用了这么长时间?”老太婆边埋怨,边质问道,“我们烧开了茶,等
着你,等了一个多小时,瞧,把老王都饿坏了!”
    “我和人吵架了。”老爹笑嘻嘻地说,他把眼睛一眨一眨,包含着四分惭愧,六分得
意。“我走小路去庄子的麦场,正碰到我们的前科长、玛衣努尔的爸爸在打院墙,我发现他
的院墙侵占了道路,比原来的院墙往外扩展了15厘米,我给他提出意见,他不但不接受,
反而骂我。”说到这里,他皱了眉头。
    “什么,他骂你?”老太婆马上扬起眉毛,一副同仇敌忾的神气。
    “我和他吵了起来……我叫来了许多人……大家都批评他不对,支持我……后来,当着
大家的面,也当着‘科长’的面,我抄起一把砍土镘,把他已经打起来了的墙根,全给他拆
了………”
    “傻郎……管那么多……”老太婆拉了拉上唇,转而批评起穆敏老爹来了。
    “什么?你想想,不管怎么行呢?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人和一切事都要有人管呢!如果没
有人管,人们会走到什么道路上去呢?事情会办成什么样子呢?所以要有政府,所以要有
党。党每天都教育我们。教育了十几年了,‘科长’还是这样自私自利,如果不教育了,那
还怎么得了!”
    “哼……和‘科长’吵架吵了五个小时?”老太婆并不想与穆敏辩论,便提出了新的疑
问。
    穆敏轻轻一笑:“我帮着场上的人装车来着。”
    “装车?”老太婆惊呼了一声,“你不是接连几天没精神吗?”
    “谁知道。反正扛起麻袋来,似乎精神好了一点。”
    “场上有场上的人嘛,你去扛什么麻袋!”
    “几个年轻男女在一起,打打闹闹,叽叽咯咯,不好好干活。粮站的卡车开到了场上,
硬是磨磨蹭蹭,不快快地给人家装车。我看不过去,便去扛麻袋。”
    “可你今天是歇工的啊!这工分怎么算呢?”
    “工分有什么用?这不是我拿回麦草来了么?这就是工分啊!”
    “你不扛麻袋,不是照样可以拿麦草吗?”
    “噢,你不出工,也不开会,你简直什么也不懂。你去拿麦草,你能到那里拿起麦草就
走吗?歇工,你也是社员呀!我还是老农,是委员……”
    “真积极……”老太婆咕哝了一句,不再吭声了。
    这天晚上,新华社新疆分社驻伊犁记者站的一位同志到毛拉圩孜公社来看我,在这样的
年月能有人来看我,我是很感激的。
    这位记者同志带着一台牡丹牌小型半导体收音机。1966年夏天,伊犁地区还很少有
半导体收音机,我们公社更是从来没见过。当喝过晚上的那次清茶,把“牡丹牌”放在小小
的炕桌上,对准新疆的维语台,放送出维吾尔语的新闻和音乐节目的时候,穆敏老爹和阿依
穆罕大娘都惊呆了,四只眼睛都瞪得圆圆的,屏住了呼吸,看看“牡丹牌”又看看我,再看
看那位身体瘦高的记者同志,显然,他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帕夏依仙!”老太婆喊了起来。收音机开始播放帕夏依仙的歌曲,帕夏依仙是著名女
声歌唱家,她是原水定县人,离伊犁40多公里。
    “可这里……没有电线,没有电呀,它怎么出的声音?”老爹颤抖着声音问。
    “有电池。”我回答。
    “可电线呢?没有线,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问题把我绕住了。看来,老爹是依据对于有线广播的理解来理解晶体管收音机了。
我应该告诉他,在无线电收音机里,电线只起着接通电源、提供能量的作用,因此用电池的
直流电同样可以起这样的作用,而转换成声波的无线电磁波,并不需要借助电线的传导,便
可以自天而降到我们这个不需要上锁的小院里。但是,我完全不掌握物理学、无线电方面的
维语词汇,何况我对收音机、广播的知识也是一知半解,所以我虽然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大
概没有一个人能听懂我的话。
    我的记者朋友虽然不懂维语,但从我们的表情和手势上也大致知道了谈话的内容,他便
把半导体翻转过来,然后把收音机背面的塑料壳子取了下来,这样,四节二号电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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