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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的废留问题,皇亲国戚、勋爵重臣暗中进行了多少较量,搅得朝中政事无法落实。臣以为已经清理的庄田应该悉数归还农民,民有地种,归其主业,这样才能实现皇上以礼教化民众,实现天下太平、社会和谐的愿望。”
夏言本来只是一任小官,但在早朝时敢于直言一些重臣回避的问题,可见其胆识非同一般。
嘉靖皇帝当场准奏道:“夏言所奏极是。朕经过反复思虑,痛下决心,从即日起,所有非法占有的庄田全部退还给农民,违者问斩。”
这时从大臣队列中走出一人,面朝龙位跪禀道:“皇上,臣以为前朝庄田都是先帝赐封的,什么叫非法,什么叫合法,很难界定。如果不分青红皂白统统‘一刀切’,臣担心影响皇上与众亲眷的关系,还有勋爵重臣们的情绪,请皇上三思。”众臣看去,说话者乃是左都御史聂贤。
有一人带头与皇上唱反调,就不愁第二人上场。聂贤刚说完,跟着是三四个老臣同时走出队列跪伏于地,齐声向皇帝奏陈道:“皇上明鉴,收回庄田之事非同小可。即使要做,也不能操之过急,必须慢慢追究,以求万全之策。臣等特奏皇上,应慎重思之。”
眼看早朝有被这几个老臣搅黄的危险,嘉靖皇帝用力啪地一声拍案道:“大胆!谁说朕太急了?朕从登基时起就声明要清理整顿庄田,至今已经几年了?你们算算。你们这些有田的人,哪一家不是独霸一方,富倾天下?而今叫你们退出非法占有的田地给农民,比剜你们的心还疼。你们欲想群起而攻朕,是不是?来人啊,将这几个孽臣推出去杖笞三十大板。”
首辅费宏突然站出来求情道:“皇上息怒。那几个大臣只是在廷议时发表奏论,并没有影响到皇上谕旨的实施。如果发表廷议就要杖笞,臣担心这是不是会影响以后大臣们的言论呢?”
嘉靖皇帝对费宏手一摆说:“休要啰嗦。”然后又指着愣在一旁的侍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都拉出去,朕看见他们就生气。”
费宏气得胡子直跳,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在对那几个要员行刑的时候,皇帝在早朝上郑重地宣布:将玉田伯蒋伦等两位舅舅所乞请的庄田悉数收回,还有赏赐给大名府陈万言的庄田也归还原主。
皇帝一公布,立即在大臣中引起轰动。“皇上拿自己的亲属开刀了……”等议论迅速在皇宫传开。
早朝在皇帝的怒吼声中结束。大臣们总算松了一口气,急不可待,鱼贯而出。张孚敬与桂萼却故意留在最后,犹豫不定。他们昨天晚上与陆炳喝酒时,从陆炳口中得到了重要情报,本想此时禀报给皇上的,但看嘉靖皇帝刚才大发雷霆,怕他余怒未消,影响情报的效果。两个人心事重重地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出了殿门。桂萼说:“不如我们写本奏折吧。”
张孚敬摇摇头道:“听来的东西,本来就口说无凭,可不可靠还有待于调查。何况那是在陆炳喝醉酒的情况下说的,他随时可以反口,我们何必要留下笔墨呢?”
桂萼对此并不服气,对张孚敬道:“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陆炳本身对皇上没有恶意,只是张皇太后这一招实在太歹毒,她是要置皇帝于死地呀。如果皇上知道,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所以,我们对此事要特别慎重,不要给皇上出难题。”张孚敬平静地说。
桂萼急躁地说道:“这怎么会给皇上出难题呢?我敢肯定行刺皇上的事与她们有关,张太后对皇上太失望了,欲予除之而后快。”
张孚敬疑惑地说:“不会吧。即使皇上再怎么对她有逆反心理,也不至于发展到使剑动刀的地步。皇上也是她朱家的人,她有什么理由要除掉皇上呢?我看这件事对皇上只能客观地说,不能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语言。”
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到了翰林院。两人看到那阔大厚重的红漆门,并没有想进去的念头。还是桂萼性急,对张孚敬说:“我说写奏折,你又不同意。眼看着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过去,干脆我们再找皇上去。否则,如果陆炳对皇上坦白了,我们这次机会就白白错过了。”
张孚敬心里乱糟糟的,便毫无主见地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又转身向乾清宫走去。
陆炳正在宫前巡视,老远看见张孚敬、桂萼两人,双手打拱问候道:“两位大人早。有事要见皇上吗?”
“哎,是……是。”桂萼急得语无伦次,接着又悄悄对张孚敬说:“这可怎么办?有陆炳在场,我们怎么向皇上禀报?”
陆炳兴冲冲地说:“待我去向皇上禀报一声。”说完向宫里跑去。
“哎……哎,陆大人……”张孚敬犹豫不定地喊道。
陆炳没有听见,一溜烟地进了宫殿,不一会儿又神奇地出现在大门口说:“皇上同意召见二位,有请了。”
张孚敬和桂萼此时显得局促尴尬,不知所措地愣在门口。陆炳见状,惊讶地问道:“怎么,两位大人不是要见皇上吗?进去呀。”
桂萼心一横,拉着张孚敬便走进宫去。张孚敬故意对陆炳说:“陆大人,你进去吗?”
陆炳摆摆手道:“你们进去吧,皇上等着哩。”
张孚敬和桂萼这才放心,他们一见到皇帝,跪拜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微臣叩见皇上。”
嘉靖皇帝稍微欠了欠身道:“二位爱卿免礼。”
张孚敬站起来,桂萼则跪着不起,趁张孚敬站起来的间隙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禀报。”
嘉靖皇帝认真地说:“桂爱卿有话就说吧。”
桂萼瞟瞟张孚敬,看他没有反应,便说:“臣等昨天晚上在宫外喝酒,听人说行刺皇上一事与内宫有关。”于是,桂萼将陆炳醉酒时当他们讲的,有关张皇太后如何设计强留陆炳的事,绘声绘色地向皇上讲了一遍。末了说道:“臣等得此消息,不敢不报。还望皇上明察,以正视听。”
嘉靖皇帝虽然已经听陆炳自述了一遍,但还是耐着性子倾听桂萼的叙述,还不时地点头称是。
等桂萼说完,张孚敬才道:“皇上,清理整顿庄田是有利于天下百姓的大事,但这又与皇亲国戚、权臣勋爵的利益相冲突,皇上不得不防呀!”
嘉靖皇帝正准备开口时,侍卫高声喊道:“庄肃皇后到——”
把守大门的陆炳立刻入内报告皇上,嘉靖皇帝手一挥说:“不见。”
“不见也得见!你当了皇帝就六亲不认了,是不是?”庄肃皇后已经冲进大门,直奔皇帝而来。
陆炳慌忙出来阻止道:“皇后稍等,皇上正在议事。”
庄肃皇后大声吼道:“议事议事,都把我们的田产议光了,还能叫他议?”说完就要横着身子往里冲,直将陆炳搅得手忙脚乱。
室内的张孚敬和桂萼听到外面的声音,出来帮助劝说。庄肃皇后哪里肯听,指责他们说:“你们事事迎奉皇上,卖乖求荣,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更不考虑我们的利益,还有脸劝我?真是笑话!”
此时,嘉靖皇帝一脸凝重地走出来:“皇嫂说谁是笑话呀?”
庄肃皇后看见皇帝已经出来,撇开他人,对着皇帝道:“你还认得我这个皇嫂?你的皇嫂被人家掠夺得只剩下一个光人了。”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陆炳怕庄肃再闹下去惹怒皇上,着力劝慰她早点回去。庄肃皇后偏偏不听,边哭边说:“我要叫皇上说清楚,为什么单拿他的寡嫂开刀?如果他的厚照哥哥还活着,也用不着他这样欺负我了。”
嘉靖皇帝听后道:“够了。朕收缴庄田的决定已诏告天下,皇嫂如果一味胡闹,不听劝告,休怪朕六亲不认了。”
庄肃皇后听见皇上开口,陡然来了精神,愈来愈凶地说:“胡闹?谁胡闹了?你才是胡闹!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你也是朱家的子孙,为什么偏偏与自家人过不去?”
陆炳听见庄肃说得越来越不像话,便喊来几个侍卫令道:“将她拖出去。”
这一喊不大紧,却把庄肃皇后的火气引爆了。她突然后退几步,躲过五大三粗的陆炳,奋力向嘉靖皇帝冲去,嘴里还喊道:“我今天和你拼了!老祖宗啊,您看见了,朱家的子孙在迫害我呀!”
嘉靖皇帝毫无防备,躲闪不及,本来就孱弱的身体,一下被庄肃皇后撞倒在地。
在场的人大惊失色。桂萼不禁惊呼道:“要行刺皇上了,这还了得。”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庄肃抓起来。庄肃皇后拼命地挣脱,无济于事,早被侍卫绑个正着。
张孚敬扶起惊魂未定的皇帝。只见皇帝脸色惨白,浑身战栗,指着庄肃皇后说:“将……将她打入大牢,给她点颜色看看。”
张孚敬不管庄肃皇后,只是安慰皇帝道:“皇上息怒。她乃妇道人家,大可不必认真,为她受气,伤着身子划不来。”
嘉靖皇帝稍稍平静地说:“长期以来,朕看在她是皇嫂的分上,不管什么事都不对她认真。今天她倒反了,来与朕拼命啦。”
“好,这样好。”张孚敬对皇帝说。
桂萼听后,立即谴责道:“张大人怎么能看笑话呢?出现这样的事竟然还说好,用心何在?”说完看看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则不解地问道:“张爱卿独说好,好在哪里?”
张孚敬不慌不忙地说:“皇上自登基以来,不遗余力地清理整顿庄田。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又阻力重重,却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看了今天的表演,便知道问题的根源了。您说是吗,皇上?”
嘉靖皇帝已经平静下来,听张孚敬这么一说,想想也有道理,点头表示赞同。
桂萼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好?收缴庄田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她出来大闹干预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孚敬显然与桂萼的意见不同。他的想法是,必须引导皇上从尴尬境地中走出来,做到既能挖出主谋,又不至于伤害庄肃皇后。所以他又对嘉靖皇帝道:“微臣想,皇上已经看出来,那庄肃皇后只不过扮演了当头炮的角色,臣以为真正的幕后恐怕连皇后自己都不知道哩。”
嘉靖皇帝不解地道:“张爱卿这是从何说起?你不是在为皇嫂开脱罪责吧。”
“皇上明鉴,庄肃皇后仅是个妇道人家,向来对朝廷事宜不闻不问。为什么在庄田问题上她偏偏出头呢?就是因为这与她有份,正好给人以可乘之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敢肯定她是受人唆使,才与皇上硬拼的,因此,挖出其背后的人比处罚她更为重要。”
“好,好,说得好。朕已经明白张爱卿的意思,一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嘉靖皇帝听了张孚敬的话,茅塞顿开,终于改变了处理庄肃皇后的想法。
转眼已经过去十多天,刑部对庄肃皇后的审讯毫无进展。面对僵局,该怎么办呢?
桂萼说:“不如叫张皇太后先去劝劝再说,庄肃皇后肯定听她婆婆的,婆媳俩应该是同病相怜啊。”
张孚敬道:“不行不行,她们婆媳俩本来就是一个鼻孔里出气,叫她们在一起,不是给她们提供合谋串供的机会吗?”
桂萼不耐烦地说:“那你说怎么办?最好说具体点。”
张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