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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兴向杨廷和传了旨,跑到太后那儿玩去了。
杨廷和到达皇帝行殿,见皇上正在看奏折。这都是武宗皇帝殡天以后积压的折子,朱厚熜越看越感到革除弊政的迫切,真是举朝上下,百废待兴呀。
杨廷和进到殿内,跪拜道:“臣叩见皇上。”
“起来,免礼。”朱厚熜一反严肃,和颜悦色地说,“杨首辅,朕这几天总在考虑,还有哪些大臣一直闲居未用,朝政百废待兴,需要大量人才呀。”
这话正说到杨廷和的心里。他也在考虑向皇上建议恢复一批前朝强令致仕大臣的职务,现在皇上考虑到了,真是难能可贵。于是说道:“皇上所言极是。”只听他如数家珍,将前朝武宗皇帝致仕的大臣一一道来。
费宏,字子充,成化丁末科状元。正德五年(公元1510年)即被命为礼部尚书,次年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参与机务。当南昌宁王朱宸濠交结钱宁,妄图恢复护卫制度时,费宏第一个站出来极力反对,终遭钱宁等奸人的陷害,被贬回乡。之后宁王又毁其坐船,毁其家产,掘其祖坟。
孙交,为武宗时期的户部尚书,在任时周密规划朝廷费用,却得罪了宦官而被致仕回家。
还有正直的工部尚书林俊、原都察院左都御史彭泽……
朱厚熜听着听着,心中产生一种渴望,恨不得立即把这些闲居名士请回朝廷。朕现在若重新起用他们,给其提供施展才能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更加努力地回报朝廷。他与杨廷和刚谈完,小太监德兴回来了。
朱厚熜问:“德兴,这会儿跑到哪儿去了?”
“奴才……奴才在外面玩。”德兴看着首辅,不敢说到皇太后那儿,撒了一个谎。
“好你个小东西,说话吞吞吐吐,心里一定有鬼。”朱厚熜看德兴急得满脸通红,就故意吓唬他。
杨廷和见此,插话道:“也许小德子才跟皇上,胆子小哩。”说完告谢皇上,退出殿堂。
朱厚熜有意向杨廷和透露招揽人才的想法,是有他的用意的。想想自己初登皇位,坐在龙椅上环顾左右,没有一个知根知底的侍臣,尽是一班面孔陌生的前朝老相。如果直接重用王府家臣,又恐京城旧官不服,处处与朕作对,岂不阻碍了朕为父母的封号?更不要说推行新政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向杨首辅示意,凭他在官场几十年的经验,不可能不理解朕的心思。在这之前,新帝已禀请皇太后懿旨,决定留用前朝一班阁老大臣,杨廷和等老臣都心里清楚,并对这一明智之举充满感激。
果然,第二天杨廷和便奏请皇上,提议迁升陆松为锦衣卫副千户,严嵩为南京翰林院侍读、掌院事,右长史、吏部侍郎袁宗皋文略与护驾齐并,迁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参与机务。同时,将兴献王妃蒋氏大嫂的儿子蒋轮封为伯,将二嫂的儿子蒋荣也赐封礼祀官田宅。祖母邵氏、母亲蒋氏诸至亲俱以皇亲相称。
朱厚熜对祖母怀有深厚的感情,除安排好她的生活之外,钦命邵太后之弟邵喜为锦衣卫指挥使,之后又封其为昌化伯,赏赐无数。
眨眼之间,新帝在皇宫不再孤独,只是更加想念远在安陆的少女红莲。朱厚熜遣使回王府迎接母亲时,已经交代使者要将红莲姑娘一起接到北京,只是不知道红莲姑娘能不能成行。
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心事重重,却无法表达。朱厚熜想到此,才知道自己感到空虚异常,原是一心想见红莲姑娘,于是决定再派使臣带旨速速赶往安陆,完成对红莲姑娘的思念。
“德兴,德兴。”朱厚熜连喊几声,不见德兴的影子。“这小东西跑到哪儿去了?”朱厚熜自言自语地说。
“皇上,奴才在此。”
朱厚熜回头一看,乃是太监崔文。问道:“德兴呢?”
“禀皇上,奴才看见他溜出宫玩去了。”崔文胡诌一句道。
“这小东西是要挨揍了。崔文,去把陆松喊来。”皇帝吩咐说。
这时只见德兴引着一个小宫女来到文华殿,看见皇帝正在殿门口,吓得气都不敢出,悄悄地往后面绕去。朱厚熜见状,厉声问道:“你个小坏东西跑到哪儿去了?躲躲藏藏的,一定有鬼!”
“奴才……奴才看皇上您天天不高兴,就把她带来跟您玩的。”在德兴吞吞吐吐地回话时,小皇帝已经将眼睛盯住了那个小姑娘。只见她面容清纯,仪态端庄,一双细眉不动声色,两只凤眼道尽风情,仿佛就是自己思念已久的红莲站在面前,于是惊讶不已,刚才对德兴的不快一扫而去,平静地说:“你进来吧。”并指着小姑娘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德兴怯生生地答道:“她叫妙菁,是庄肃皇后宫里新来的。”
嘉靖皇帝略有所思地重复着:“妙菁?新来的……”他本想问问清楚的,但转念一想与人初次相见,盘查来盘查去,别吓着她,不如以后再说吧。
武宗的遗孀庄肃皇后,朱厚熜应该喊皇嫂。他没想到在皇嫂的后宫里就藏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心驰神往,哪还有心思再看奏折。他按下手头的要事,提议和德兴妙菁一块儿玩耍,两个小伙伴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玩什么呢?”小皇帝问道。
德兴抠抠脑袋想想说:“就玩摸媳妇吧。”
“好好好。”小皇帝拍手赞成。三人分工:妙菁扮媳妇,他们两人扮新郎。德兴找来两块红布分别将自己和皇帝的眼睛蒙住,就开始抓妙菁,谁先抓住,妙菁就是谁的媳妇。
小皇帝朱厚熜对这个游戏特别认真,只见他东摸摸西撞撞,怎么也碰不到媳妇。那妙菁真是乖巧,她故意走响脚步,将德兴和小皇帝引往一起,看两个蒙面人为了抓住媳妇,小心翼翼地随着脚步声而来,待他们快要碰面时,方才不声不响躲开。两人互相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悄悄地憋足劲搂住对方,又听一旁的妙菁笑出声来,这才发现上了“媳妇”的当。
此时陆松来到大殿道:“微臣拜见皇上。”
朱厚熜正玩得高兴,根本没听见陆松的禀报。陆松只得加重语气道:“微臣陆松拜见皇上。”
皇帝听陆松已来,早已忘记叫他来做什么,不耐烦地说:“去去去,不要捣乱。”
陆松惊讶不解,本想一走了之,但一想自己是王府老臣,如今皇上还小,是不是把什么事玩忘记啦?于是决定等一下再说。
皇帝抓得气喘吁吁,妙菁见状,就不再认真,而是放慢了脚步,果然被小皇帝抓个正着。只见朱厚熜紧紧搂着妙菁,趁机在她的粉脸蛋上亲了两口,羞得妙菁低着头跑出了宫殿。朱厚熜“哎哎哎”地欲出去追赶,突然看见陆松还在那儿坐着,没好气地说:“朕不是叫你回去的吗?怎么还坐在这儿?”
陆松也没好气地反问:“不是皇上派人喊我来的吗?”
小皇帝想了想,这儿已经有个红莲姑娘啦,还派使臣回安陆做什么?犹豫一会儿才说:“没事了,你回去吧。”
陆松只得蔫蔫地离开。
朱厚熜登基当皇帝的热闹迎奉场面很快过去,代之而来的是没完没了的繁琐的朝政事务、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他感到宫中的人际关系犹如激流中的巨大漩涡,自己则处在漩涡的中心,不管你释放出多大的能量,都被这漩涡消耗得干干净净。也许这就是朝廷,这就是当皇帝的乐趣吧。朱厚熜想着这些并没有一丝的害怕,相反总想在这漩涡中有所作为。
今天早晨,他看到一本奏折,上奏人是福建道监察御史王钧。奏折说“司礼监太监韦彬与逆恶江彬结为姻亲,内外盘踞;御马监太监张忠、于经、苏缙,争功启衅,排陷忠良,结怨黎庶,导引巡幸,流毒四方。其他如宣府镇守太监刘祥、总兵都督朱振、巡抚都御史宁杲,侵盗边饷;甘肃镇守太监王欣、总兵都督柳涌、巡抚都御史文贵,引外夷以窥伺中国。此数臣皆江彬之党,今江彬既捕治,此辈亦亟赐并处,以明法纪,以清奸党。”小皇帝对此很感兴趣,反复看奏,认为这本奏折来得及时。
“万岁爷,有礼了。”突然,韦彬蹿进大殿。
朱厚熜一惊,奏折掉在地上。抬头一看,见是韦彬,问道:“你来做什么?”
“奴才怕万岁爷寂寞,特给您弄了一只鹦鹉,您看它多机灵。”为了证实自己的话,韦彬转过来对鹦鹉说,“喊‘皇上万岁’。”
那鹦鹉看看小皇帝,扑棱一下翅膀,学舌道:“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小皇帝听了,脸上露出笑容,说:“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多弄几只才好玩呢。”
韦彬看皇帝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糊弄说:“这是奴才花八百两银子,在鹦鹉国买来专门送给皇上的。”
朱厚熜忘了奏折之事,站起来走向鹦鹉,开始用手逗那鸟儿。德兴见状走上前去,将奏折捡起来重新放到龙案上。
这韦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作为太监,他是正德武宗时期有名的“八虎”之一,早已臭名昭著。新帝朱厚熜继位后,韦彬曾上奏皇上,请求免去其弟弟韦英的爵衔,自己主动辞职闲居。他的这一举动很快被朝中大臣识破。原来韦彬是想与新帝玩诡计。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难平众怒,只好选择主动辞职,以逃罪责。给事中徐景嵩等人先后上疏皇上,揭露韦彬的罪恶,称他附和刘瑾,结姻江彬,宜置极典。
韦彬离去,小皇帝对这个玩宠物的太监十分厌恶,倒也念他迎驾有功,并且协助杨廷和逮捕了江彬,决定给他最轻的处罚。便在奏折上批道:
驱逐皇宫,回家闲居。
还有一只“八虎”也在继续侍君,他就是谷大用。他在正德刘瑾作乱时,提督西厂,威风凛凛,作恶多端,罪恶累累。但他也有迎接新帝登基之功,小皇帝仅仅将他降为奉御,命居南京。
听说皇上对正德“八虎”进行了打击,朝廷上下开始活跃起来,纷纷上疏皇上,要求彻底铲除宦官作乱。朱厚熜乘势对宦官乱政的积习发动强势攻击。
张永,提督十二团营兼管神机营。他虽然为“八虎”之一,但在铲除大宦官刘瑾时立有头功。武宗驾崩以后,在关键时刻协助杨廷和逮捕江彬,亲督九门防变直到朱厚熜登基。鉴于其行为的复杂多变,小皇帝诏令其闲住,后又降为孝陵奉御。
对于勾结江彬,为虎作伥的太监李镇、张奎、陈贵、丘聚、张雄等数十人则处死的处死,充军的充军。一时间,朝廷里的宦官势力遭受到了致命打击。
朱厚熜对即位诏书中特别提到的一大要案很感兴趣,特传杨廷和,让其详细讲述。
杨廷和接到口谕,高兴异常,心想这小皇帝虽然近乎顽童,但做起事来也还细致,辅助这样的皇帝,真是大有作为。
杨廷和在诏书中提到的是“写亦虎仙案”,他向新帝讲道:
武宗时期,写亦虎仙本是哈密卫都督,吐番酋长脱脱归西后,他辅佐脱脱的同宗子嗣陕巴(已经继封忠顺王)。虎仙看王子年幼无知,私下大肆勾结吐番将领共同作乱,迫使小陕巴带印潜逃。这正中他的下怀,陕巴逃走后,虎仙擅自做主扶立真贴木儿为王。但这个傀儡王真贴木儿不为人们承认。有一个州的巡官后来诱捕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