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嘉靖皇帝开始对蓝道行尊崇有加了,专门将他请到万寿宫,要与他探讨扶乩的学问。那蓝道行夸口道:“皇上要学扶乩并不难,难的是怎样才能辨别忠奸啊!”
他这么一说,皇帝倒想起昨天的乩语,心想你只说有奸臣,并不知道是谁来奏事的,朕要考考你,看是真神还是假神。他对蓝道行说:“朕想请道士即刻占卜一下,在内阁辅臣中谁忠心耿耿,谁奸邪不轨呢?”
蓝道行故意走到宫殿的醮坛前,象征性地烧了一张纸,又仗剑舞了一会儿,掐指一算,惊慌地禀报道:“皇上,朝廷可有个叫严嵩的么?神仙说他们父子专权纳贿,危害社稷呀!”
皇帝一听,虽合自己的心思,却并没反映出来,只故作糊涂地问道:“玄玄上天,怎么不及早处置他们呢?”
蓝道行诡秘地答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上天正是要将他们留给皇上亲自处罚的呀!”
对于神道的指示,嘉靖皇帝坚信不疑,这更加增强了他除去严嵩父子的决心。
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五月的一天不同寻常,都御史邹应龙一早出宫办事,在回宫途中,天公突然发怒,雷雨大作。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闪电像一把锋利的长剑将天空劈成两半。邹应龙没带任何雨具,就近钻进一户人家躲雨。一问才知道这家的主人是内侍太监福顺,此刻正好在家休息。大雨倾盆而下,天昏气闷得令人发躁,他们免不了闲谈起来。邹应龙看这内侍比较老实,大胆地向他打听宫内的情况说:“仁兄肯定听说过不少消息哟,能不能透露一点?”
这福顺正好是负责给蓝道行送纸条的那个人,他连连摇头道:“说不得,说不得呀!”
邹应龙听后,愈发感到好奇,故意激将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严嵩的人啊?”
这一说,太监果然松弛了许多,说道:“最近,皇帝密令蓝道行扶乩,问的是天下何以不治?”
福顺又道,“神仙回答说:是因为没有使用贤才,不肖的人没有除掉。’
皇上又问:‘谁是贤,谁是不肖呢?’
神仙说:‘贤能的人如徐阶、杨博,不肖的人如严氏父子。’
皇帝叹口气道:‘朕也知道严氏父子很贪婪,那么天帝怎么不处死他们呢?’
神仙回答说:‘我如果处死了他们,就会加深重用他们的人的罪责,所以才留给你自己处置的呀。’”
那太监福顺说:“皇帝听了,沉吟了好一会,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是什么意思呢?雨停后,邹应龙回到家里,不思茶饭,整夜想着这件事。妻子奇怪地说:“看你淋了雨是不是中邪了?去看看医生吧。”但他动也不动,只是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如果皇帝真的动了心,要除掉严氏父子,抢先上疏,弹劾严嵩,自然可以荣立奇功啊。但是如果并不像太监所说的那样,皇帝仍然宠着他呢?想想从前的沈炼、杨继盛,还有前几年的吴时中等人,被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要扳倒严嵩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呀!邹应龙就这样想着想着入睡了。
不知不觉的,邹应龙梦见自己带着随从,扛着弓箭出去打猎。他们在荒山野地追来跑去,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座高山,形似虎豹,他站在那里不动,对准那座高山猛放一箭。他走进细细一看,却不知道箭头飞到哪儿去了。他继续往东走,不一会,前面又出现一座山,不过比刚才那座要小得多。那座小山脚下的东边有一幢楼,下面全是水田,田里堆着一堆米,米上盖着稻草。他觉得奇怪,对着那座小山又发一箭。神啦,这一箭穿楼而过,直射山尖。箭到楼倒山崩,轰隆隆作响,把他惊吓得一身冷汗。
邹应龙醒来,想想这个奇怪的梦,心里嘣嘣跳个不停。他是在雨天听了太监的话,才一门心思地想着弹劾严嵩的,哪晓得夜里会做出这样一个梦。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想,高山,高山,合起来不就是“嵩”字吗?沿着这条思路想下去,使他兴奋不已,感到梦中的情景都可迎刃而解。不是吗?东边的楼就是“东楼”,这可是严世蕃的字呀。田上面有米,米的上面再加盖稻草,合起来不就是“蕃”字吗?明白了,这个梦分明是告诉自己要对准严世蕃发力,连带着才能扳倒严嵩啊!他不再犹豫。第二天,他专门找到徐阶,将自己的打算向他通报。徐阶认为时机成熟,点头支持他上疏皇帝,弹劾严氏父子。
邹应龙回到家里,闭门谢客,抓紧时间写成《贪横荫臣欺君蠹国疏》,集中控告严世蕃横行霸道、贪污误国的滔天罪行。
疏文称“工部侍郎严世蕃凭借父亲权势,专横擅权,贪得无厌,卖官鬻爵,广致贿赂……”为了增强皇帝的信心,邹应龙特别在疏文的结尾赘上一句道:“如臣有一言不实,请即斩臣首以谢严氏父子!”
嘉靖皇帝虽然有心对严嵩动手,但看了邹应龙的奏疏,心里仍然矛盾重重。自己与严嵩从认识至今已有四十多年,君臣关系也有二十多年呀,这期间发生过多少事,都有严嵩的影子哩。这种感情割不断,理还乱,哪能仅听一个御史的话,就把首辅严嵩轻易地拿下来呢?
为了慎重,嘉靖皇帝决定自己微服出宫,亲临严嵩的私宅看个究竟。哪知,皇帝还没有出行,宫内太监已经将消息飞快地传到严嵩的耳朵里。严嵩这些天一直为自己在皇帝面前的失势而担心,这消息像噩耗一般令他坐卧不安。他连夜找来工匠把厅堂上的雕龙画凤凿掉,让人爬上屋顶将黄瓦涂黑,朱漆大门重新油上黑漆。屋里的摆设也来了个大搬家,金银财宝、字画古玩一律藏于密室,外面只摆上一些日常家用的桌椅屏风。
嘉靖皇帝悄悄入到严宅,看到的是一色的黑墙黑瓦黑门,并无什么朱门黄瓦、雕龙画栋啊。心下便对邹应龙的奏疏有些不以为然,甚至以为他是有意诬陷严嵩,因此又改变了对严嵩的看法,公开到严家去做客,君臣之间又恢复了以前的亲密无间,晚上回宫还是严嵩亲自为他提灯笼送行哩。
邹应龙看到这般情景,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出门,忙找徐阶去讨主意。徐阶说道:“要是皇上怀疑你,不早就把你关起来了吗?依我看,这事不能急,你要像平常一样,要沉着,别声张,更不要害怕。”
邹应龙能不害怕吗?想想十几年前的锦衣卫经历沈炼、九年前的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杨继盛的下场,真是不寒而栗呀!皇帝究竟安的什么心呢?
那一阵子,嘉靖皇帝心里对朝廷的奏疏增多颇不高兴,当时严嵩正好请假在家休养,嘉靖皇帝便想:哎,何不到他家去散散心呢?这一天,皇帝没对任何人讲,换上便装,带上两个小侍从,悄悄摸到严府。哪知,到了相府门前,却被门侍拦住。皇帝边走边说自己与严首辅是旧交,千万别惊动你家老爷。这样走进了府第,那门侍一看,想赶过来拦阻,早已被皇帝甩得远远的。他一直走到二堂还没看见人,整个府内静悄悄的。不知怎么皇帝走到了严嵩的书斋里,里面尽是古书,并无主人阅读,连个书童也没有。他正要令随身的小侍从到里面找人的,却看见书斋后面有一扇小门半掩着。皇帝感到好奇,过去悄悄地拉开门一看,又是一重天地。这里也是一座四合小院,中间有一方天井,下面是一个小亭,像其他的亭台轩榭一样,各个建筑小巧不失大方,华丽不失雅致。走进去细细看之,那小院落竟是朱墙黄瓦,雕梁画栋,俨然皇宫一般。难道这就是邹应龙所说的宫殿黄瓦吗?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嘉靖皇帝令两个小侍从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地向前走去。
一进门是一个小厅,厅的左右两边排列着与黄狗大小的石狮石像,并不珍贵。再看厅的四周,就令人称奇了。云砖玉砌,白玉雕栏都镌刻着龙虎兽纹,与皇宫中的一模一样。厅堂正中摆着南方紫檀桌椅,上面放着金鼎玉器,景德镇的陶瓷、宜兴的紫砂壶、唐三彩釉马、景泰蓝花瓶等稀有宝物比比皆是。再抬头往上一看,挂的全是名人书画,那落款不是义子,就是门徒,多数是六部九卿的官员赠送的。
接着,皇帝又往后厅走去,隔着珠帘,听见后面人声嘈杂,笑语不断。皇帝好奇地走上前去掀起珠帘一看,只见那后厅的正上方设着龙案宝座,上面坐着一个穿着龙袍的免冠小皇帝,他的两边站着配有锦衣校服的小侍卫。身后站着两位撑举黄盖伞的女童,还有小太监模样的人恭候在两边,供小皇帝唤用。严嵩和他的党羽鄢懋卿、罗龙文、王广等人列坐在龙案前的两旁。看那阵势,仿佛是在作登基前的预演。嘉靖皇帝忘情地走进去,严家老小都没有发现,只是罗龙文往外张望的时候,一眼看见皇帝,一下子跪在地上给皇帝叩头。严嵩对罗龙文戏谑道:“你叩头叩错了方向,应该向着小家伙。”众人一阵欢笑。大家看到罗龙文不吱声又不起来,奇怪地抬头,一看,人人的眼神都凝固不动了。
严嵩吓得浑身颤抖,一下子趴在地上不住地说:“老臣该死,老臣该死!”他的那些小妾也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嘉靖皇帝没想到会带来这种结果,他怔了一会儿,脸露笑容地说:“没什么,朕也觉得好玩哩。”然后亲自把严嵩搀扶起来,又令那些跪着的严嵩党羽、家人都起身回到座位上。一阵惊慌之后,嘉靖皇帝细想想倒有些后怕,愈显出随和的样子,与他们交谈说笑。严嵩将龙椅上的小皇帝叫了下来,令他跪在皇帝面前帮忙解释道:“皇上恕罪,这是老臣的幼孙严鹄,喜欢逗着玩这种游戏,真是该死!”
嘉靖皇帝赶紧拦住说:“小孩子玩玩游戏,当什么真啊?严爱卿是朕的左右臂膀,何必为一点小事而惴惴不安呢?”说完吩咐那小家伙去换了衣服,各自去玩。然后又对严嵩推心置腹地说:“严爱卿与朕共事二十多年了,朕深知卿是忠心耿耿的,但这事万一被朝廷言官知道,怕是谁也说不清了。以后应多加注意,以免授人以柄,挑起君臣之间的嫌疑。”
严嵩听了皇帝的一席话,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皇帝再次将他搀扶起来道:“朕今天高兴,晚上咱们君臣就喝两杯吧。”
皇帝有心留下来喝酒,这说明他并不在意今日之事,严嵩心里才渐渐平静下来。他立即吩咐家奴备制酒菜,以感谢皇帝的宽恕之恩。在宴席上,鄢懋卿、罗文龙、王广等人都与皇帝同桌而饮。严嵩与他的党羽虽然看到皇帝显得轻松,喝酒畅快,但总感到有些局促不安。皇帝为了彻底消除他们的疑虑,边喝酒边谈笑风生,使那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嘉靖皇帝说:“君臣相聚,难得有这么快活,来,再干一杯!”就这样,一桌酒宴直喝到三更天。皇帝带着醉意说:“天还早吧,朕回去还要烧香拜神哩!”
严嵩感激皇帝的宽宏大量,执意要亲自掌灯相送,却被醉眼蒙眬的皇帝婉拒。他令两个小侍从提着灯笼在前面行走,只让鄢懋卿和罗文龙两人在后面相随。他们哪里知道皇帝的用意。鄢懋卿、罗龙文两人以能护送皇帝回宫而倍感荣幸,在场的王广也不甘受此冷落,执意要跟着一起走。他们满心欢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