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个男同学急着抢过笔记本读起来:
文星同学:
志立于忠诚党的教育事业,
贞质在光明正大坚持真理。
洪师留笔于戊戌盛夏
同学们听得一阵鼓掌。
伶梅拍拍文星的肩膀兴奋道:“你听见吧?如果你要有错误的话,谁还为这个留言鼓掌呢?这说明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她又把嘴紧紧地对着文星的耳朵逗笑:“成毅肯定在政府门前等得你急呢……”
文星一巴掌盖住伶梅的小嘴也逗耍说:“你再说,我就将你推在段瑜怀中。”
段瑜给文星送梅巾之后,同她一届考入了师范学校。他与利伶梅虽然是兄弟班学友,却是一对热恋的配偶。段瑜在一旁听得她俩谈话,闭着嘴咕咕直笑,笑了一阵,猛地抬头冲着伶梅和文星大声说:“哐当哐当的汽车车厢,刺耳刺耳的鸣笛声都盖不住你俩这张嘴,人们说三张女嘴巴,胜过小喇叭,我看你们两张就顶过大喇叭了,真是……”
“哼!真是棒哩!大炮小炮都挡不住我们的去路,何况一些响声!还当给我们伴奏呢!”文星和伶梅说着哈哈大笑。
大家听得又一阵掌声。
说起大炮小炮,是指走长路脚上磨的大泡小泡。文星和伶梅由于买不起一元三角钱的汽车票,竟能早起三更步行到校。一百多里的路程,还未走了一半,她俩脚上就流了黄水,伶梅噙着热泪唉呀动气:“不行了!不行了!文星,还有多少里?”
“快了快了!多不过三二里。”
“真的,走!坚持下去。”
可是路程还有一半,她俩你哄我我劝你,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背着干粮咽不下去,沿路向家户讨水喝。每到人家,老爷爷老奶奶总是与她俩逗笑说:“看看!还气喘吁吁,一百多里就把你们累成个这样子,俺辈走它几百里也都像是坐炕头喽!”
“嗳嗳!你说啥嘞?她们是姑娘家嘛!哪能和你比?”老奶奶打断了老爷爷的话说。
“嗷嗷!就是,姑娘家能走百里,小子家定能走千里,比俺辈棒,就是棒!”
“爷爷,您辈的车票贵不贵?”伶梅问。
“车票?有驴票呢!有钱的也是骑驴骑骡骑马嘞,照俺们这号穷鬼,就有这两条腿、两只脚了。”
“啊!那您……”伶梅还想问什么?被文星从她大腿上使劲捏了一下:“快走!”
她俩向老人道谢上路,伶梅也报复了文星两个手指印倔道:“人一说话,你就管!你……”
“我不愿意听那些令人辛酸之事;我们应该谈谈我辈有车票的愉快。”
哐当哐当,迪、迪迪……
一阵车厢和车喇叭的震耳响,将冀文星和利伶梅两双沉默、对视着的眸子从忆境中拉回现实,学友俩不约而同道:“我们好多了,还有这辆大卡车……”
大卡车停在山城内,学生们满身尘土,仿佛栩栩如生的泥塑。
大家情绪很高,互相拍打拍打就集体走进文教局报到处。人们都逗他们是七品县令实干家,土地爷爷和土地娘娘。领导看着他们的嘴脸也不由笑道:“你们是一批土里的夜明珠,放在哪儿也会明的。越放你们到深山密林的暗淡处;越会放射你们强烈的光芒。同志们,你们该懂我的意思吧?”
学生们也都笑声朗朗地齐声回答:“懂,领导的启发式运用得真好,不过先别夸大其词,我们服从组织分配就是了。”
他们没有一个违抗组织命令的。
文星和伶梅从文教局出来,迎面碰上了成毅。文星刷地红了脸,成毅主动招呼,并伸出了热情的手。
伶梅一看和照片上的小伙子一模一样,断定这就是文星的成毅。她正在呆想之际,没想到成毅也向她伸出了友谊的手。
她,结结巴巴地回礼说:“你,你好,成毅。”
文星看着她,捂着嘴“哧哧”暗笑。
三人喜逐颜开地一路谈笑风生,伶梅趁成毅不注意,又悄声逗文星:“你看!我的话不假吧?他已等你好久了,不看他衣服上的土比咱们的还厚哩!风婆子真无情,把你们一对仙体竟弄成了土人儿。”
文星暗暗捏了她一下,伶梅呲了下嘴,与文星对视着笑起来,成毅也傻呵呵地跟着她们大笑。
之后,伶梅步上回家的路途。
成毅邀请文星到他家用午餐,并计划商量完婚之事。
五
孟秋的气温仍如盛夏。
这天,天朗气清,红日高照,万里无云。特别是刚下过雨,泥泞的道路被阳光直射着,散发出腾腾蒸气,丝风未动。行路的人们犹觉三伏天一样的闷热。
就在这一步一滑,塄塄坡坡,坑坑凹凹,杂草丛生,布满牛马驴骡蹄印,又是深深的车辙小路上,疾步行进着一对新婚夫妇。新郎王成毅,穿一身补补钉海昌蓝制服,一表人材。高鼻梁大眼睛,两道浓黑的眉毛,配着白白的方脸。有明显笑窝的两腮之间,一个紧闭着的、不大不小的嘴儿,流露出对紧张的时间限制的不快情绪。一米七多的细条身材,表现出他的刚柔相济的性格。
他用大步一跳一迈地走一阵,就停住等候落在后边的新娘。
“嗳!文星,慢点,看路。”
新娘冀文星在一个水坑前停下步来叹息道:“看也没路可走!全是些水坑泥污。唉!天也在‘照顾’咱们,真难说。”
她那瘦小的身材,一副憔悴的面容,给人以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她本来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八十四斤的体重,却穿了一条男式灰色外裤,一件肥大的学生蓝制服,一双黑灯心绒布底方口鞋又笨又秃,那白洋布袜子簇拥在脚面上,把一双本来瘦小好看的脚,弄成个打炭锤锤。
俗话说得好,人是衣架,马是鞍架,丑衣辱美人。
新娘浑身上下只露出个好看的头部来:
一头乌发梳成两条长长的五股花纹辫子,鬓上一朵小红花,辫梢上两个粉红蝴蝶结。脸色虽然憔悴,但是白净的小圆脸上柳眉杏眼。一种女人具备的,不高不低的鼻梁下,可人的小飞嘴虽然噘得老高,更令人观之动情。
新郎王成毅转身快步到妻子跟前:“来,我背你过去。”
新娘冀文星却摇摇手,意思是叫他躲开,她要计划跳过去。王成毅还没来得及躲远,文星后退几步,来了个跳远姿势一跃而过。右脚却踏在了一片浅水上“啪喳”一下给成毅溅了一身。也给刚撵上来的哥哥冀华瑜正准溅了一脸、满襟。
冀华瑜边“呸呸呸”吐着嘴里的泥汤,边抱怨:“唉唉!从小就这股拗劲,你怕用了别人的力气,可毁了人家的身手,如果给你溅了,不把衣裳撕碎才怪哩!”
文星向兄长道歉说:“哥哥原谅,您不要光低头闭眼的,你看我不也弄成这个样子了吗?”她指指自己的白洋布鞋底变成了黑圈圈,肥肥的灰色裤子成了黑花裙子。她,不但没有咒骂、撕碎,还咯咯地笑起来。
华瑜看着她越发不痛快了:“傻子,二八糊气的还笑!我今天好歹算个送亲的,你们更是新婚燕尔的佳日,弄成这样!怎么见人?唉!”
文星听了像小孩子,哭丧着脸默默无语。
华瑜愁绪如麻,一副满有怨气的样子。
王成毅笑着安慰说:“兄长别愁苦,赶回去就干了,并且又没有戚人。破四旧立四新喽!谁还娶亲送亲的。都吃着食堂饭,哪有粮食通知亲戚朋友赴宴呢?”
冀华喻听了点头领悟:“那就好;那么;今天是天助我们!否则;咱们这般鱼翁模样……唉!”
“嗨!哥哥,别那么说,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嘛。否则的话,你今天是高客,还得人抬着你走呢,哪能湿了你?”
知书识礼、为人厚道的冀华瑜皱了皱眉头,意味深长地说:“湿了别人更不好,还是湿自己比较安心过意。”
成毅点点头,赞同兄长的话有深广的教育意义。
一会儿,成毅瞧着自己满身泥点的衣服,不由咒了声:“他妈的!真倒霉,上午跳在河里,下午滚在泥里,唉!”
“都怨你心急火燎与时间赛跑呗!”冀华瑜哈哈大笑。
是的,王成毅确实是与时间赛跑,因为领导只准了他半天假。一大早,他就来到冀家庄丈人家娶老婆。既没娶亲的,也没给新人拿一些嫁娶的东西。光他单枪匹马,翻沟渠踏曲径,又步至大河岸上,既没桥又没搭石,哗哗的洪水打着漩涡。清晨的水很凉,他不想赤脚淌水,只好往返了不少路,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水浅的河身,露着被水淹过的搭石顶儿。他像碰到金桥似地高兴地说:“好了,大步迈过去。”
哪知刚迈了两步就“吱叭”一下,使他来了个仰面朝天,如昏醉的鱼儿落水。由于心急如火;光想着争取时间,他,不顾一切从河水中爬起来,又急急慌慌登上搭石。而光滑的泥石却又无情地把他放在了河里,这回又让他来了个嘴啃河沙。他挣扎起来,活像游鱼脱水,浑身上下水淋淋,气得他咒天骂地,无可奈何地一摇一晃走上岸来。成毅干脆“啪喳啪喳”蹚水过去,冰凉的水浸得他浑身打颤。
“哼!什么领导?对下级根本不当人看待,婚姻大事不给假,唉!”
他想回去,可再去补假如同上天难。成毅只好拧了拧湿透的衣裤,两脚“咚咚咚咚”地跺跺流水的鞋袜,然后硬着头皮继续踏上娶媳妇的路。走一下,带水的鞋内就发出“咯哇咯哇”如同蛙叫的响声,气得他憋气跑起来。
小姨子和小舅子一伙青少年早就站在门前等姐夫哩!当看见来了个跑步运动员,又听见“咯哇、咯哇”的叫声,都嘻笑着喊起来:“哎呀!你们快来看!我姐夫与人家抢着捞鱼不成,倒捉来了个大蛤蟆,还‘咯哇咯哇’叫得好听呢。”
大人们听得此言信以为真,也都跑出门前竖起耳朵瞪着眼说:“他姐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人们正疑惑惊恐之际,成毅已跑到了他们的面前。
丈母娘一见女婿活像插稻子的农夫,又听见脚底“吱吱哇哇”的踏水声,一下明白了,她忍住笑跑回家急喊文星:“闺女,闺女,快!成毅跌到河里了。”
文星刚至家门前,就和成毅撞了个满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犹如钓鱼落水的成毅笑道:“哟!好一个新郎夫君,我家再穷也用不着你今日去捞鱼虾……”
成毅耍了个鬼脸,吐了下舌头央告道:“快!快别逗嘴了,赶紧给我烘烘衣服吧,唉!”
成毅活像“坐月子”的妇人,盘腿坐在炕上头。
小姨子小舅子们可开心啦,他们七嘴八舌地与成毅开起玩笑来。
有的说:“姐夫是个穷光蛋,捞上蛤蟆待新娘。”
有的说:“姐夫像个落水鸡,不顾羞耻来娶妻。”
其中一个小姨子,瞅着姐夫摸一下自己的脸哈哈大笑:“大家都忙大跃进,你却偷偷来娶亲。”她挥了挥手继续道:“快把他拉下炕来,为甚扑明大早跑到我家入洞房来了?成何体统?”
“哼!这是破旧立新,洞房就该设在女门。”成毅眯着眼专门做着鬼脸,逗得一伙青少年没完没了地取笑他。长辈们也背过脸“扑哧”笑出声来。
丈母娘边咯咯边小声咕哝:“唉!尽怨时间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