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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后来呢?你把它扔到哪儿了?”
“俺,俺好像记得怕奶奶又拿走,就藏在叔叔的一本书里。”
“嗨呀!甚的书?你又取走它了吗?”
晓月想了好一阵,摇摇头说,她哪能认得啥书?究竟又取不取她都记不清了。很可能不敢再取它玩,因为怕阎王剁手喽!
文星听得恍然大悟,断定那块绢巾,肯定是书中的梅巾。文星叹了口气说:“要早告你的话,婶子也就免得受辱了。”
“没想到我的侄女儿充当了结红线的神童。”成毅笑哈哈地说。
此刻的成毅对梅巾的恨!对梅巾的仇!顿时转化为怜悯和同情:“梅巾啊!你真冤……”
文星直视着成毅,长长吐出一口压心的冤气,抱住侄女哭了。
屋子里顿时又酝酿着神灵的奥妙。小刚、小强,连同爷爷奶奶都参与了研究这门尖端科学。
“把这个任务交给小刚、小强和继兰秋兰长大后,争当科学家去研究吧!”成毅向他的四个孩子投去期望的目光。
小刚兴奋地举拳响应:“好!我长大立志掌握神权。”
屋子里立刻响起鼓舞的掌声。
“唏嘘!别吹牛拍脯了!”爷爷说神权?不非容易啊!他看孙辈能掌个房权,能给爷爷奶奶堵堵房顶这个窟窿儿,就算他二老的幸运了。
“爷爷,俺爹就会堵呗,还用俺们?”
“你爹……唉、唉……”成毅父母两双渴求的眸子,盯得成毅痛苦地低下了头;他那忧虑的神色,愧怍的心情,使双亲不约而同咽回了半截话;长久地唉声叹气。
三
冬夜。
成毅父母破旧的房间里,冷冰冰的。连一个小小的炕火都不愿生旺。怕的是耗费了煤炭。
哆嗦着的小强眨着渴求的圆眼,要奶奶快让他爹给他们修所新房子,说他爹不教书了;专给学校当瓦匠呢。小刚补充说人们言道当领导的都是;公家有甚他有甚,他和公家不差甚。
“唉唉!你爹可不学他们,俺也不愿意向你爹要啥。”奶奶说只是要求他爹给她换个好风门子就可以了。要不,她那个六十多年前的破门扇,确实挡不住寒气了。
秋兰眨着一双眵目糊泪眼哭叫:“奶奶,俺爸妈又三个星期没回来了,明儿回来不?”
“嗳呀!十来点了,睡你的吧!明儿又不是星期,人家回来做甚?快睡快睡!”奶奶不快道。
“星期,星期。奶奶,明儿是星期天呀!秋兰可数得真嘞。”小强为妹妹辩护。
爷爷在一旁恨怨说,再数得真,也数不回她妈她爹来!说不定她爹又在工地上和砖呀瓦的算账嘞!他哪里还记得这个家?
“唉!是呀;你妈又是七病八痛的,你们看,今晚又下着这么大的雪;哪能回来?”奶奶说着扭着小脚去关门,恰巧与成毅来了个面对面。
“呀!我的儿!你为甚总是这么晚才回来吓娘?看看你!浑身上下成了个雪人儿,还回来做啥嘞?累着呀。”
成毅的母亲为儿忙乱。成毅的女儿秋兰为父母的归来拍着小手高兴地说叫:“爹,爹,你不愿意教书了吗?”
“怎不愿?”
“那您为甚又给他们修房子呀?”
“嗨!爹更会修房子嘛。”
“哟哟!好;好,俺爹什么都会。爹;您给俺奶奶修个房子吧?您看!奶奶的房子还下雪嘞。”
成毅看着他父母下雪的房屋,眼睛潮湿了。他哪有本事给自己修房子哩!派他搞修建,是祁斌对他的故意难为和陷害。是他为了安排他的人,才把成毅推在艰苦与险情途中。是梅花巾的风波;惹火了他夫妻的非人心。祁斌老婆给成毅两口子在他耳里添枝加叶,坏话说尽。祁斌这个贪官的眼里,根本没有刚正不阿、直言正谏的成毅。他哪里知道成毅爱教育,爱教学,爱学生,更爱给后人造福。领导虽然不用他做教育大家庭的好管家,但他们却给了他一个为大家庭修桥铺路,起房盖屋,造福百年的光前裕后的重任。
他把祁斌对他的排斥,认为是重用。他,毫不犹豫地担起了这个修建的担子,坚强地干下去。可怜他,放下了熟悉的内行业务拿起个生疏的外行读本。他顽强地从头学起;像小孩子放大胆子迈开了第一步。他,望远若近,视险如夷。他面对陌生路子的坎坷,面对陌生人对教员的小看;毫不畏惧。成毅公而忘私;一心钻研在为学校修建这门课程中。在今日这大雪纷飞的气候下,他的脚印照常布满工地。
“啪啦”一声,从高架上掉下来的一块铁器恰巧打着了他的耳朵,顿时满脸血迹。
“幸运哪!”成毅喊道。
“伤成这样子了,还幸运啥哩?”在室内干活的工人闻声而来,看着成毅血糊糊的手脸,几乎是异口同声。
“嗳,擦着个耳朵算得了什么?幸运的是,还差一寸远,才是我的太阳穴呢。”成毅若无其事地嘻笑道。
工人们听得长长地吐了口气:“啊!说来就是幸运。”
王成毅摆着这个犹如戏台上的花红脸子,在工地上忙乱了一天。忙呀忙,忙至黑也没忙完,直至忙到八九点,才想起文星要过明儿宝贵的星期天。她,要求他送她回家。
文星呢?给差等生补课补得忘记天已晚。当听到成毅急促的喊叫声,使她心里烦,不由又讨厌这个星期天。
“不回也罢,或者赶天明回去就是了。”
“别嘻逗,快走!夜路怕哪!”
文星听得拔腿就跑,两口子一气跑了好几里路,所以进得家门就软绵绵地呆坐在炕沿上。
“奇德,快和你媳妇吃饭吧,还 呆甚嘞?”母亲亲手递给成毅饭碗,又看着她那破烂不堪的风门子,对成毅要求道:“奇德,你爹老了,你也该担担家担子了。你看!那个风门子,唉!给妈换个新的吧。”
“妈,等我搞完公家的工程,再给您老修吧。还得让开点时间,容我攒上几个钱买木料哪。”
“公家的工程还得干多少时候?”
“二三年吧。”
“哎呀!哪能等那么长时间。看看它,就快塌架了。唉!再过三二年我也死了。”
“没事,没事。您老还小哩小哩,才七十二嘛。”
文星听得“扑哧”笑了。
“你呀!这段时期,又拿住修建这本经不放了。妈,您看他,修建呀修建。修建得脑筋都迷糊了,看着您老还当二十七岁的小媳妇嘞!哈哈。”
“哼!你笑啥?咱妈能原谅我喽。”成毅看着墙根立着块木板,又指指屋门说:“妈,晚上,您先拿它堵住门对付着点吧。等公家的楼房一竣工,儿就很快给妈妈修。”
母亲再没吭声,她直愣着老眼低下头,惨然落泪。
母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成毅又给妈妈开心说,自古说得好,吃死大胆的,饿死小胆的。谁让妈妈生了他这个鬼胆加窝囊的儿子。他说他甘愿饿死做良魂,不愿饱着活寄生虫。
“寄生虫?”
“哈哈!就是咱们每个人身上的屎虫子,比喻贪官呗!”
“唉呀呀!说些甚啦?”老人急着说,谁愿意叫儿子长贼胆嘞?谁愿意叫儿子沾公家的便宜嘞?那是万人头上的血,如果短了人家那笔债,几辈子也给人家还不清,还得抵上一条命罗。”
成毅听之觉得乘机好说话。
“娘呀!您老说得真好。俺还记得一句传说:‘家住破烂门,必定出贵人。’请爹娘再坚持几年,让咱出个科学家,再给您二老修盖吧。”他不由又吐了下舌头。
“傻儿子,说的倒比唱得好听,你承认自己没钱又没权,只会做那泼使唤就是了,还哄顺俺怎的。听说,有些大学生,就是全凭靠家富哩。”她说像他们这样穷苦的家庭,根本没门住什么大学二学的,说不定贵人还没出,她就到阎王殿去了。老人说着又不由热泪涟涟,须臾,又无可奈何地呆笑起来。成毅也附和着妈妈憨笑、憨笑。
哪知应了他娘的话,不久,老人与世长辞。成毅只好给母亲加心在意地做了一所连二纸院,并跪泣道:
拜高堂
一杯水酒敬娘亲,
纸院轻轻表孝心。
母辈忧戚含苦去,
无能子女悔难云。
成毅叨念着泣不成声,周围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也都眨着泪眼。
四
盛夏,百花怒放,草长莺飞,杨柳依依,松柏翠翠。
人们早晚闲暇,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夫妻双双,姐妹携手,向着凉荫处散步而来。
你看吧!他们一个个喜逐颜开。
你听吧!他们一阵阵笑语欢声。
令人听闻目睹,顿觉物换星移,天朗气清,大地生辉。
然而——
冀文星却旧病复发,卧床累月。她夏月连天却蒙头盖脑,神经质地躺在炕上颤抖。颤抖着的眼帘下,突然又晃动着她那心爱的梅花巾。
“我的梅巾啊!你失落得多冤枉!你被毁得多惨苦!你死得多没价值!”
文星簌簌地颤抖终于过去了,接着又是抽泣、抽泣。可能是泪水洒尽了吧,她突然闭上了眼,一会儿就呼呼进入梦境:
这一夜在恍恍惚惚的、奇异的梦幻中,那些前程影事,后起之秀,使她忽儿喜地欢天,忽儿忧心如酲。梦呀梦,好似度过了成年累月。
梦里初夏的清晨,蔚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
山村里一所崭新的高层楼院做学校的台阶下,垂柳白杨的倒影在一年四季长流水的小河里荡漾着,呈现一片诗情画意。
可惜清水少了。
轻风传送着对面工厂和煤矿的机器隆隆声及汽笛鸣叫声,使山村,更呈现一片改革开放的新气象。
可惜校门前不该烟雾腾腾。
文星,眼观四处,耳听八方,还是为乡间的富饶欣然自得,几乎欢笑醒来。她步上青石台阶;环视四周;脑海里却顿时浮现出当年的学校旧貌:
校门框两边还立着两只可爱的石雕雄狮。那时站在这儿,耳膜里更静谧,目光中更洁净,师生们更勤恳。由此,一种激动而欣喜的心情如浪潮般扑面而来。回首遥望那高低起伏的曲曲远山,一片翠黛。近山的松柏高高低低,墨绿喜人。
她依在老朋友石狮的身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语:“山村啊!您有自然风光幽雅恬静,您有真诚敦厚和蔼可亲的乡亲们,您有天真活泼可爱的孩子们。我热爱您,我终于又回到您的身边。”
文星在梦里欢笑,竟笑出了声。她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她觉得她是迈着青年时代的步伐。她,穿过鲜花怒放,蝴蝶翻飞的花栏墙,再步上石阶,径直向崭新的楼房教室走来。
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一座关公正殿。
她站在当年用正殿做教室的讲台上,环视端坐的孩子们,一个个身穿统一的校服,白胖可爱。孩子们瞪着一双双天真的大眼睛,静静地等待着老师的讲话。但是,由于文星和孩子们久别重逢而过分激动,泪水溢满了眼眶,扑簌簌如珍珠般滚落下来。孩子们,也同时哽咽起来。一阵痛楚之后,孩子们毫不拘谨,都热烈地跟老师谈话,并举手告这告那:
“老师,俺家没钱买这校服呀。”
“老师,学校收得这钱呀那钱的,俺家掏不起,俺妈说,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