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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瑞瑞又一边抹泪一边说:“老师,我决心去读职业学校,发挥自己的特长。”
文星点点头。
“好啊!瑞瑞,你选择的路线好极了。”她说工作人员的知识,绝对不能和工作脱节。如果读了厨师班去搞化验;这该算什么专业技术人才呢?
“是呀!那龙头肯定要错安在马尾上哩!哈哈!那就把腾飞的真龙与跃进的千里马毁成四不像了。”瑞瑞笑道。
“望你将来扎扎实实地发挥自己的专长。你看!”文星指指远方的工厂、农田、学校等又说:“各条战线上正等着你们这些八九点钟的太阳放射火热的光芒哩!”
村口前。
冀文星和广瑞瑞的谈话长时间地进行着,她俩紧握双手难舍难分。
第六章 一
孟秋上旬的气候还很闷热,几乎如同烈日高照。
冀文星虽然行进在城镇路上,但比山间的狭路也好不了多少。不但坎坷不平,还因刚刚雨后的泥石倒草绊得一摇一摆一步一滑。瞧着那路旁的几棵小桃树肃立如哨兵,就使人预感到暂不会给人们送来凉爽的轻风。文星不由唉声叹气:“哪如山间的秀山绿林呢。”
她走着走着,被一棵小桃树吸引住了。它长得犹如塔松,圆蓬蓬的共分三层。它可能是头一年结果的缘故吧,中层和下层的枝叶碧绿青翠,上层红熟的桃子好像有人有意摆好在枝头上,桃子不远不近地绕着环形挂满整个塔顶。在那刚刚雨后红阳的照耀下:桃红艳艳,青枝翠翠,绿叶上滚动着的珠水,还放射着点点银光。文星凝视着它那美貌的枝容,忆起妈妈告诉她的一个梦:
1936年间的7月15日晚,亥、子交接时分,文星的妈妈梦见自己站在齐整整的花栏墙旁;一轮明月光下的花红桃子;被微风轻拂着。观之:赏心悦目,沁人心脾。她正欣赏,忽然“咣当”一声响刺入耳膜。她,不禁举目朝震响处望去。
呵呀!
高高的南边天上,突然现出两扇大大的黑黝庙门,展展地开开来。一位白胡贴颊的老翁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出现在门前。老翁哭丧着脸,皱着眉头,眼里闪烁着泪花,用颤抖着的双手捋了一下胡须。又战战兢兢地握住姑娘的手,安慰又带着斥责的口吻说:“姑娘,天上人间一个样。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不食人间烟火,不知凡尘苦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常言道;不听大人的话,手背朝了下。看你,这一落凡要想回宫见母;可能是有年无日子,松树落叶子呀!唉!下去吧,再见。”
这时,亭亭玉立的姑娘,将头上梳着的彩花楼式的发结,连同光油油的长辫子,一眨眼拆散开来,那长发披肩衬托得姑娘那杏脸桃腮的瓜子型面容美胜月宫嫦娥。她:杏眼微睁,小口紧闭,双手将蜂腰一叉,一只小脚步下台阶,又转过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说:“老伯,人间的滋味再难尝,也比清宫的孤独好受。神仙都有深情在,为何治罪吾一名?”
老翁轻蔑地瞟了她一眼。
“哼!你下去体味吧!我看是红颜深情在,落花无人睬。”说完,一举右臂,将手中的一个什么,照着姑娘的背后一扔,一道金光变成一颗红彤彤、犹如桃子般的东西,飞速绕至姑娘的前胸直入心脏。只见姑娘顿时面目全非,变成一副普普通通的人间凡貌。
老翁又一次举起仙刷,只一挥动,姑娘冷不防从富丽堂皇、五光十色的百阶上栽下了万丈深渊。
老翁忧思深远,俯首冲着姑娘喊了声:“姑娘,我只能助了你一颗赤诚的心灵。”说完,拂袖而归。
那两扇威门又“哐当”一声紧紧地关上了。
文星的妈妈猛地惊醒,摸摸自己将要分娩的肚子叹声自语:“可怜的姑娘,你是不是被打入凡尘的罪女?来我家吧……”
之后不长的时间,文星的妈妈就生了她,并给爱女命乳名为旻灵。
文星想到这儿,凝视着桃树的一双眸子突然模糊起来。她,不由重复着老翁那句话:“红颜深情在,落花无人睬。”
此刻,她回顾自己的昔日,果真觉得浑身上下一无所有,惟独长了一颗赤诚的心。赤诚虽好,却有点太实,竟实得如呆似傻。她且走且又念书似地琅琅高声:“老伯,我的灵魂如果是那位姑娘的话,罪该期满了吧?”
文星又哭了,哭着哭着,不觉来到孔灵小学门前。
孔灵完小,是小小县城的首脑学校,王成毅任此校的第一把手。在工宣队的进驻下,这个三结合班子团结如钢,工作腾飞。
首脑学校在首脑机关领导的关注下,复课闹革命结合得稳步前进。虽然还持续着清队呀整队的,但是王成毅的班子总是以学为主。更重视用各种形式搞好宣传方针政策。
文星被照顾到低年级工作,她比成毅迟上了几天班,因为她阔别了彩云庄,忧伤成疾,再加镜子里边的她,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看,哪情愿站在人家那些琪花瑶草中呢?由此心情,冀文星一路走一路触景生情,一路前思后想,唉声叹气,哭哭涕涕。当看到了孔灵小学的黑油校门金字牌时,她又腾前退后,久久徘徊。
“哟哟!是王老师家的文星吧?你哪儿去?还记得我吗?”
文星听之猛一抬头,见门里走出一个女性,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咱俩那年同到东林河岸植树,我可注意过你。”
“我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哎哟!我们领导的太太哪能不引人注目呢?现在你可更引人注目了;没想到太太‘美貌’成这个样子。”
她说着,两手一捂嘴笑了起来。
文星的脸色刷地白至耳根,她弄不清这个离奇古怪的女人来自何方?又在哪儿落脚?她正想问个究竟,“柳叶桃”的外号,帮助她有了记忆:“是呀!当时在东林河岸,植树时遭受的众箭伤心,我,我也注意过她,她就是那个能干的邢东俏,听说她也调到镇上来了,嗯!很可能就在此校。”文星暗想。
“你叫……”文星决心问她一问。
“我叫邢东俏,你的人对俺真好呢,真是关心群众的好领导,特别是对俺们这些女同志。”她抢着回答。
冀文星看着她这个无头脑的头,没把门的嘴,对她顿时产生了厌恶情绪。她再没理她,倾着头走过去了。那块千古遗恨的鸳鸯巾又浮现在文星脑海中;她气呼呼地穿过花栏墙向办公室迈进;迎面走来工宣队长云师傅。
“你是新来的吗?”
文星点点头。
云师傅是个爱耍笑的性格。
“为什么不抬头?是老师来上班?还是学生迟到了?”
他笑笑指着办公室。
“在那儿报到。”
文星很腼腆地向云师傅道了谢,就向他指的方向迈开了大步。
云师傅,一双惋惜的大眼睛呆呆地凝望着文星,表现了工农大众心肠的慈善。
“唉!多可怜的脸伤喽!”
办公室里坐着的几位男女同事,无论认识不认识,都是热情招待新同志。有的倒水,有的寒暄,有的让坐。虽然都看到文星红颜俱褪,脸伤令人吃惊,可是没有一个人提起容颜之苦。同事们只是怀着怜悯而同情的心情与她拉话,真不愧为是知书识礼的文明之地。文星顿觉温暖,同事们火热的情感,揉干了被邢东俏泼给她的一盆冷水。同事们正乐乐陶陶地谈得起劲,听得“咚咚咚”响来了跑步声。紧接着“唿嗵”屋门开处,传来了一声欢愉的喊叫:“冀老师!听说您也调来了。”
文星还没来得及转身,来人就捂住了她的眼。
“快断!如果您听不出声音来,就没了咱俩昔日的深交。”
冀文星由于冷不防;弄得两耳嗡嗡响。她结结巴巴了一气;概说不准。来人又拉长了声音重复,文星静耳听之,立刻惊喜万分。
“好啊!是郭宛伶吧!你……”
哈哈哈哈……
“对了,不愧为是同床密友。”说着放开了手。
文星眨了眨眼,定了定神,仔细瞧着她那蛾眉凤眼鸡蛋脸,高高的个儿,细条的身材,一头乌发仍旧梳着两根长辫子。令人瞧之仍保持青春美貌,就是面色少了点红云。
“哎呀!我的宛伶,你什么时候调到这儿的?看你,又是很累吧?”
“看你!不是更……”宛伶咽回了半截话,双目潮湿了。
她俩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之后,宛伶不快道:“冀老师,俺哪是调来的?是俺那老子送俺锻炼来的。”接着,宛伶告诉了文星一气:
她爹站出来以后,决心送她远离家乡,加强独立锻炼,挑起更重的担子。她还记着她在半年前的临行之际,父母对她语重心长话语。
“宛儿;去吧,这是领导对你的重用和挑选。城镇,更需要你的才智;渴望你的辛勤。爹希望你们年轻一代要展开自己的翅膀;不要光靠父辈。”
文星听着笑了。
“宛伶,你是怎么回答父辈的?”
“俺;俺说爹呀!您放心吧;俺绝对没有那老子坐官、儿掌权的思想。俺自己争取事业成功的同时,才是自己转正的时刻。靠父辈?哼!俺还害羞哩。”
说着,和文星拥抱着笑得前仰后合。在座的同志们听着她俩的交谈,也应和着咯咯嘎嘎,掌声一片。
两个月后的校院里,九菊胜开,芳香扑鼻。可惜一到傍晚,却寒意袭来,蝉声渐软。人们的脑海也随着冷气而产生一种悲天悯人和郁郁寡欢的情绪。
中年级教室门前;有两棵丰丰盈盈的小梨树,梨树枝叶被金风抚拂着;发出玲玲盈耳的声音,好似给教室里两位女教师推心置腹的谈话伴奏。
“嗳!冀老师,听说有人挑起了工宣队和学校领导的不团结,有的地方竟开起战来。”
“真的?咱们的学校没开吧?”
“哎哟!听说是闹攻心战术哩!”
“攻心?”
“有些人想尽办法给工宣队耳里说学校领导的坏话。目的是想利用工宣队帮助他们夺权。又有些人专在学校领导耳里说工宣队的坏话,目的是想撵走工宣队。
“哎呀!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嘛。谁敢撵?谁有那么大的权撵哩。”
“少吹捧,共真心。你究竟赞成不赞成工宣队进驻学校?”
“你呢?先说说你觉得进驻好不好?对教学有助没助?”
“好,也不好。有助也有损。”
“您感到好在哪儿?损在何处?”
“好在工人阶级是直肠子,断事公道。损在他们没有专业知识,尽瞎指挥。从而,容易落入某些阴险家的圈套。”
“悄声点。墙里说话墙外听呗!咱们这些议论是犯错误的,人家哪里瞎指挥过?”
“哈哈!从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上,就能下结论呀!”宛伶叹了口气,忽然又贴住冀文星的耳朵说:“咱那组长从云师傅那儿领回旨意,说是清扫区不划分了,让大家自觉,您看这几天自觉得好不好?”
文星“扑哧”笑了。
“笑什么?你看;大家都自觉得忘记还有清扫这项重要的本职工作呢。你不是也歇起来了吗?这叫三家依靠塌了锅灶嘛。”
“你说得对,不管对大小事情,那个自觉是有限度的。人,其实是最不自觉的动物,而且是最会投机取巧的智慧者。有时连同父子、夫妻之间都隔着一张纸,何况别人哩!你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