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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士临走又告诉华瑜说:“我听说田荣的丈夫前段时间回家探亲,竟能到我们学校去找老婆,不知为什么他两口子在校门口打了一架。”
“是真打?还是假打?”华瑜唉声问。
“真打好?还是假打好?”
“如果是真打,他会认我们为友。如果是假打,他就会对准我们端起机关枪。”
林学士听之已思过半矣,他点点头说:“老哥,人心难测啊!不过,你试试看。祝你顺利!”说着握手道别。
次日一早,华瑜就出发了。
真乃幸运加幸运:在车箱里与一个军人面对面坐在一起,交谈中知道了这位军人恰巧就是田荣的丈夫。华瑜不顾一切直言尽意地对他滔滔不绝,从和他的谈话中,证明他与田荣的打架是真打。华瑜和军人谈得很融洽:由陌生变为熟悉,由熟悉结为友情。军人答应华瑜立刻返家管教内人,去邪除恶,挽救无辜的成毅。
车厢里,不时传送着他俩推心置腹,听不清的低语和一会儿忧郁,一会儿又爽朗的笑声。
呜…呜…哐当哐当……
军人从车窗口指向另一轨道,对冀华瑜说:“咱们到下站倒车吧。这是天照应;省得你再跑远路找我了。我呢;也情愿先帮地方上办点好事。”
王成毅忍辱含垢,坚忍不拔:他不怕天天被揪斗,他不惧天天戴上高帽子游街,他不畏大字报上画着污辱他的漫画。因为他感到自己没有做亏心事,他拍拍胸膛问心无愧。虽然造反派使劲地向他抖弓射箭,不时向他投来明枪暗弹。可是他气不呼喘面不改色。他还自解自劝:“哼!游街总不比黄牛被牵着耕地苦。人类嘛,免不了发生这种恶性的活动形式。人生掸指一瞬间,怎样不是个活。”
他凡游街回校,反而要多吃一碗圪斗子。
这日,成毅游街刚回到黑房,还没来得及摘下高帽子,随后就跟进造反派头头许三云和一个军人。
“王老师,太委屈您了,只怨我来迟了一步。”军人很礼貌地对成毅说。
随即,又亲手给成毅摘下高帽子“啪喳”一下隔着屋门扔在了院里。那个圆锥形的东西骨碌碌地滚在了正站在院中央的沈谋汉跟前。
“嗨哟!没想到它相中了你。”军人指着高帽子,冲着沈谋汉嗤笑一声说。
沈谋汉听之无可奈何地干笑起来。
军人与成毅手拉手回到办公室,成毅没精打采地坐在了办公桌前,心啊!像火球在胸中滚滚。他又怕受暗算,他一想那阴谋诡计,浑身就颤颤抖抖。
“王老师,您是不是感冒了?”军人怜悯道。
“没事,没事,因为你们对我太好了,我有点激动。”
军人点点头信以为真。
头领们走后,他与成毅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军人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告诉成毅说;他已见到了成毅的内兄冀华瑜。
当他回来时,他的田荣不在家。军人心中已有底,让家人暗暗寻找。出乎预料:大天白日从造反派头头沈谋汉的卧室里找了出来,还捉住了他们的好事儿。
军人一家气愤填膺,喊冤的,告官的,狠打奸男的,痛骂贱妇的,出出进进乱做一团。但是,革命的军人却与众不同。他胸有丘壑,眼观四处,耳听八方。他很沉着地压住家人的激怒,和颜悦色地从妻子口里得到了事情发展的真情:
沈谋汉仗着是领导的高位;想一箭双雕。既占有了漂亮的田荣;又能让她一心一意为他的居心叵测出一臂之力。成毅床铺下面的冤物,就是沈谋汉支使田荣的把戏。田荣,咬定王成毅有罪恶。面对冤案,还是革命的军人有革命心。革命的军人有水平。他用一分为二的观点看自己的妻子,因为她不是少女更不是幼女。她,正在青春时代。她,甚至是主动者。军人,不由从腰间“嗖”地拔出手枪逼住了田荣。
“你混一个不行!还混了两个,我看你两个也不在话下!快!好好交待我,你究竟混了多少?否则,宰了你!”
田荣被吓坏了:“谁,谁也没怎咱。我就是吃了那个头领的两次亏。成毅校长是被陷害者、陷害者哪!”
成毅是冤枉的,田荣是糊涂的,沈谋汉是阴险毒辣的,人民的军人是才德兼备、忠孝双全的。他为了尊重父母的意见,为了止住一双儿女的哭泣,更为了团结两个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他,饶恕了妻子。向成毅伸出了热情友谊的手,并暗暗压下了对坏头头的深仇大恨。
沈谋汉感激得向军人频频叩头。
成毅赞成军人明察秋毫,不愧为是人民的子弟兵。
之后,成毅与军人整日整夜地促膝谈心。当军人归队的时候,成毅给他背着行李远送一程,并久久地紧握着双手不想分开。
文星叹息着听完了兄长的叙述。
“哥哥,我与成毅已一年有余未见面了,我还以为他坐了大官;不料;他几乎坐了牢房?”
文星嗤笑一声又说:“哥;您没有问问他被人诬陷的滋味儿好受吗?”
兄长觉得小妹的讲话阴阳怪气,断定他们夫妻之间必有缘故。想问个明白,但又看着妹妹阴云密布的脸子加唉声叹气,不便追问。
兄妹俩长时间地沉默着。
出乎兄长预料的是小妹突然主动滔滔不绝地向兄长诉起冤屈来。冀华瑜听完妹妹的哭诉,毫不在意地眨眨眼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夫妻之间狗皮袜子没反正。妹妹,你快去看看他吧。”
文星瞟了兄长一眼痛苦地摇摇头。
“哥啊!这条红线已被他拉断了。我;我可不会接它。”文星说着“哇哇”地哭起来。
冀华瑜真想去成毅那儿探听探听他与妹妹的情感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不便行动。因为他救成毅是保密的。怕的是事情调解不成,反而株连九族。
冀华瑜叹了口气:“三十出头的人了,竟能与亲人自相残杀!好像你喝了迷魂汤,还替奸人说话?我走了,你看着办吧。”
他对妹妹斥责一气,又劝解了一番。之后,出着粗气“啪啪”拍了两下膝盖上的土,沉着脸子走了。
文星紧撵至校门前的石崖上,望着兄长的背影消失在丛林曲径中,簌簌的泪水纷纷而下。
“兄长啊!您要知道,人世间,夫妻关系用X光也照不出他们谁是谁非。因为他们之间那条火热的红线,经常会被寒光冷却,暗刀斩断。”
文星想着想着,两只泪汪汪的眸子,直愣愣地凝视着对面山头上的一棵孤松,长时间地立在那儿。
“冀老师,请您给大队接一下报纸。”
路旁,突然传来邮递员的喊声。
文星接住了报纸,同时也接住了一封信:
星妹见字如面:
今日姐姐请人代笔写信,你可能有些不理解吧?妹妹,这不难懂,因为在特殊时期写特殊的信件嘛。
因为:
代笔是光明正大的表现。
代笔是对革命的忠诚。
代笔是咱富户子女规规矩矩接受再教育的实际行动。
代笔是为了改造你姐夫这个旧人员和成毅走资派的同恶相济。
妹妹,造反派要我做一个能与家庭划清界线、立场坚定的革命者,姐姐听之心悦诚服。
为了……我……
文星看不下去了。
她耳膜里还没有消失成毅那令人胆颤的腔调,眼帘下又突然出现了姐姐这使人痛彻心腑的言语。她可怜她,她模糊的眸子下的姐夫姐姐该是多么令人心酸落泪啊!文星仰天吐了一口气:“天哪!求助我坚强起来哇……”随即;她又直视着那棵孤松,立刻将这孤独和凄凉的心情化为力量;擦干了眼泪,蓦地迈开矫健的步伐向学校走去。
王成毅在明君的相助下,又一次获得自由。说起自由,也真够自由。领导不给他派任何工作;他就自找着扫院、扫街、扫茅房。帮助灶房担水、抬炭、洗碗、做饭。却没想到灶房对他来说也是机密机关,领导觉得他靠不住。
“赶他出灶房!这儿哪敢用他?”
“鬼人操鬼心,谋害人的怕人害。哼!”厨师瞪了头头一眼暗咒。
成毅得知这消息,连灶房的门坎也不敢一人迈进了。
他对他的办公室更操起心来;不时仔细查看一番;生怕定时炸弹的爆发。他每逢翻箱倒柜,掀床铺、展褥被的时侯,总是:看看窗前,瞧瞧门后,嘹嘹院外,瞅瞅暗处,不时又像戏台上的木偶人,飞跑到屋外听听街上的动静:“唉唉!要让人家看出自己的心理活动,又不愁落个‘不相信群众干部’的罪名。”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恨声恨气。
这日清晨,万里晴空。大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早霜。没过一个时辰,一轮仲秋的红日犹如春光普照万物,霜化气温,令人没有丝毫的寒意。
成毅坐在办公室窗前,只听得院子里众口交攻:
“快!快走!今天非让这个败类,尝尝我们这两个拳头。”
“对!咱们先问问他的那把交椅是谁给的?”
“好!咱们先落实落实白翠云为什么又为霍和谦喊冤?”
接着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成毅听得声音渐渐远去,就怯生生地从窗口往外探头,只见大灶师傅一人立在灶房门前。成毅这才放心慢慢地走到厨师跟前悄声问:“他们去哪儿了?”
“批斗刘德良去了。”
“可是,刘德良是造反派呀!”
“看来,他们百分之九十九的,还是坚持正义主持公道的。他们的眼光更是尖锐的。”
“师傅,您是怎样看他们的?”
“嗨!造反派有了错误,也同样在批斗呗?这还不说明他们的首领明镜高悬吗?”
成毅点点头。
厨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又长长地吐出一口环绕的烟柱。
“听说白翠云父女俩,为以前被捕的霍和谦老师伸冤呢。”
“伸冤?”成毅惊问。
“嗯!据说,姑娘大了,认识水平高了,懂得问心有愧了。她,不怕刘德良了,所以才吐了真情。”
“师傅,快说,真情在哪儿?”
“唉!听说……”厨师傅瞅瞅整个院子,又疾步去关上一扇大门,回头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抽上一袋烟又“咳!咳!”咳嗽了两声压低声音说开了:
自从和谦被捕,女学生白翠云差不多每夜做噩梦。每次惊梦初醒,她总是大喊大叫,心同急打的钟鼓“咚咚”震耳,身如烈日下的重体力劳动者汗流浃背,唇似风吹的树叶颤抖得说不出话来。每逢这时,她的父亲总是跑到女儿跟前问长问短。翠云听之总是不言不语,翻个身子又呼呼入睡。
这次,她却脱口说梦话:“爹!爹!他屈!他屈!他……”
“谁屈?谁屈?有屈鬼缠我闺女吗?快说,说了就好了。”
当翠云一清醒过来:“爹,有啥鬼?是我胡梦颠倒呗!”
其实,她是口里难谈吐;心头好愧疚。模糊的眼下晃动着和谦的冤魂;闪过一幕幕刘德良的恶相。这个忆境是正在花开五陆月的时侯,翠云不幸像含苞待放的时花惨遭狂风骤雨:
一阵敲门声,吓得翠云和十岁的妹妹直叫唤。一阵儿,她听得声音熟悉,大胆开开门一见是老师,就热情礼貌地接进家来。
“老师,有事么?俺爹正好不在家。”
“我是来看看你学习上有困难吗?如有,我来帮助。”刘德良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