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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沉吟了半天,方才说道:
“赦王世充为庶人,与兄弟子侄一起徙迁巴蜀,没有诏令,不得返京。”
王世充见捡了一条老命,千恩万谢,叩头有声,退了下去。这时,窦建德被押了上来,见了高祖,窦建德昂首不言。高祖数落了他几句,他也是一句不应。气得高祖一挥手道:“押入大牢!”
望着窦建德被押出承天门,高祖召刑部侍郎李瑗道:“择日将窦建德斩于市!”
秦王李世民上前请道:“建德刚正,斩之恐其旧属不服,望圣上赦其死罪,令其招故属归降。”
高祖说道:“王世充不知廉耻,朕故赦之,是因为其再不能成气候也。窦建德凛然难犯,留之终是祸害,故当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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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提防这处处掣肘的太子兴风作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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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的一番高论,连一向英明的秦王李世民也不得不点头称是。三天以后,窦建德被斩于市,而王世充一家几十口,则坐着大车,向巴蜀进发。后人多为之不平,讥笑李渊可赦而不赦,当诛而不诛,可又有谁知道李渊的那一番高论。
王世充躲过了初一,也没躲过十五。在徙往巴蜀,居雍州廨舍之时,王世充正和其兄王世恽闲聊,庆幸其全家不死,忽然门外马蹄得得,闯进来十几个大汉。其中一人手持敕书,高声大气地令王世充跪接敕书。王世充不敢怠慢,急令其兄一起跪下。来人却一言不发,拔出腰刀,“刷刷”,将王世充、王世恽杀死。来者是定州刺史独孤修德。其父独孤机曾事越王杨侗,越王被杀后,独孤机欲杀王世充归唐,事败被杀。独孤修德兄弟为父报仇,特地伪称敕书,杀死了王世充。
报了杀父之仇,独孤修德遂上书自首,情愿受罚,李渊也只得免去他刺史一职了事。李渊称帝时,仅据关中一隅,自武德元年起,秦王李世民亲自指挥了三场大战役,第一个战役消灭了西秦薛举、薛仁杲,铲除了唐王朝来自西北方面的威胁;第二个战役平定刘武周,收复并、汾失地,巩固唐王朝的大后方;第三个战役,历时一年,彻底打败了唐王朝的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王世充、窦建德两个军事集团,取得了唐初统一战争决定性的胜利。秦王李世民杰出的军事才能,由此达到了辉煌的顶点,其功名威望与日俱增。高祖李渊以李世民功高盖世,自古旧官号不足以显其殊功,及别表徽号,用旌勋。武德四年冬十月,下诏加号秦王为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位在诸王公之上,食邑增至二万户,并赐衮冕大礼服金辂轿一乘、玉璧一双、黄金六千斤、前后鼓吹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
在李世民的要求下,高祖又下诏特许天策府自置官属,计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二人;军咨祭酒二人;典签四人;主簿二人;录事二人;记室参军事二人;功、仓、兵、骑、铠、士六曹参军各二人,参军事六人。天策府成了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独立的小政府。
秦王李世民自是红极一时,高祖李渊恐其有异心,为了平衡权力,又下一道诏书,以齐王李元吉从征洛阳,立有大功,特拜为大司空,也赐一套衮冕、金辂轿、双璧、黄金二千斤,前后鼓吹二部、班剑二十人。
朱雀门外的天策府里,堂上悬灯结彩,地下铺猩红地毯,周遭放置十二架锦围屏。秦王李世民大摆筵席,与属下将佐欢聚一堂。秦王堂中南坐,堂前东首带斜一席,坐着天策府中府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虞世南等文官僚属,堂前西首带侧一席,坐着大将秦琼、尉迟敬德等武官僚属。大家开怀痛饮,心满意足。乐队在檐前奏起九部曲乐。又有几名男女艺人在堂下轻扬姿态,玩江湖杂耍。整个天策府内外上下,一片歌舞欢乐之声。军咨祭酒苏世长将一巨大金爵斟满,走上前来,跪地捧上道:“大王功震寰宇,诸将佐军卿公推属下敬大王一爵酒。诸将属也一齐离座顿首。秦王急忙站起,接过金爵,令众人坐下,方道:
“本王素不能饮,然这爵酒本王当一饮而尽,还望众卿在欢乐之时,不忘使命,努力向前,发扬广大,为我天策府继续建功立业。”
“我等自当从命!”众人一齐唱道。
秦王听了,满意地点点头,端起金爵,将酒一饮而尽,众人随之发出一片欢呼声。
诸人痛饮,至晚方散,秦王留下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来到后堂密室中,秦王说道:
“向日领兵在外,诸事可以便宜处分。如今留居京城,三位有何新的打算?”
小小的密室里,连个窗户都没有,乃秦王为议密事所特建。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是秦王最亲近的心腹之人。在这种环境下,自是无话不谈,长孙无忌说:
“圣上之下,除群臣以外,将逐渐形成壁垒分明的太子和我天策府一派。如今齐王位居司空,他为人自高自大,其势也不可小瞧,论军功威望,我天策府远胜于东宫和齐王府。从此以后,必将遭其倾轧。未雨绸缪,当今之计,要设立近期、中期、远期计划,以免被动。”
房玄龄沉吟一下说:
“原先我们设想的‘文学馆’要马上设立起来,一来收罗四方文士,以备将来,二是文学馆可以是我天策府的顾问决策机构。”
秦王点点头,说:“事不迟宜,明天我就奏明圣上,设立文学馆。”
房玄龄看着秦王说:“大王以后不可意气用事,在长安要注意结交权贵,尤其是内廷,圣上身边的贵妃们不可小瞧。近来她们屡次来向天策府为她们的属求官,大王要尽快答应她们。”
秦王又点点头:“与嫔妃们搞好关系是很重要,也可以私下里送一些宝货给她们。”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杜如晦说:
“地方上的势力也不可忽视,大王挂名陕东道行台尚书令,东都洛阳等河南一带的州郡一定要牢牢抓住。大王可寻机奏明圣上,派屈突通大人镇守洛阳。”
见三位谋士所提皆中要害,秦王十分高兴,暗暗庆幸手下有如此智略之士。他接着杜如晦的话说:
“东都洛阳形胜险要,丢了哪里都不能丢了它,它是我们对付敌对势力的重要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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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提防这处处掣肘的太子兴风作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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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又密谋了一阵,方才走出密室。时候已近隆冬,冰冷的月光照着寂静的秦王府后苑。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四个人不约而同打一个寒颤,但四颗隐藏着重大秘密的心却热乎乎的。四个人,紧紧握了一下手,一前一后消失在沉沉的暗夜里。
计议已定后,这天早朝,秦王李世民出班奏道:
“东都洛阳,事繁任巨,臣请陛下派得力能干之人,镇守洛阳。”
高祖一听有理,眼看裴寂等人问道:“何人堪任?”
没等裴寂等人反应过来,秦王接着奏道:“兵部尚书屈突通老成持重,可以为任。”秦王此话一出,别人也不好当场反对,高祖见堂下没有不同意,遂发诏道:
“诏令屈突通为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领洛阳令,即日赴任。”屈突通几次随秦王出征,明显是秦府一派的人,太子李建成见势不妙,急向裴寂使眼色,裴寂久居京城,和太子打得火热,心领神会,出班奏道:
“洛州初平,远近尚未完全归附,臣以为齐王遥领洛州总管最为合适。”
此言一出,秦王大觉意外,齐王李元吉一向与自己面和心不和,若其领洛州总管,必然会牵制屈突通,打乱自己完全控制洛阳的如意算盘。他脑筋一转,接着奏道:
“齐王位为司空,朝中事繁,不如另委一亲王领洛州总管。”高祖一听也对,俯身问道:“亲王中谁去合适?”
秦王当即回道:“淮阳王道玄随臣征战洛阳,战功卓著,威名远扬,对洛州一带人文地貌也比较熟悉,洛州总管一职,非淮阳王不可。”
淮阳王李道玄久随秦王,无疑又是他的人,但秦王奏请李道玄为洛州总管,桌面上说又无甚不当,高祖当即答应下来,发任淮阳王为洛州总管。淮阳王李道玄,及高祖从父兄子也。
诏令已出,无可更改,太子李建成和裴寂十分紧张,正想思考对策,却见秦王又上前一步,叩首奏道:
“武以安邦,文以治国。如今海内浸平,请陛下准臣设立文学馆,以讲论诸经文义,弘宣礼教。”
此言不无妥当,由不得高祖不点头,当即准其所请。今日早朝,秦王连发炮珠,迭出奇招,大出太子李建成一派人的意料。下朝之后,李建成召裴寂、窦轨等人来到东宫,紧急商讨对策。几个人左思右想,决定设立修文馆,排挤秦府的文学馆,把弘扬教义、修史等文化工作集中起来,在裴寂所领导的秘书省全面实施。
经过一番紧张的操作,待各方面有了眉目之后,裴寂指示起居舍人令狐德棻向高祖当面奏道:
“近代以来,多无正史,梁、陈及齐,犹有文籍,至周、隋遭大业离乱,多有遗阙。当今古犹接,尚有可凭,如更十数年后,恐事迹湮没。陛下既受禅于隋,复承周天历数,国家二祖功业,并在周时,如文史不存,何以贻鉴今古?如臣愚见,并请修之。”修史提供借鉴,有利于大唐的功业。国家设立修文馆,理所应当,高祖当即批准下来,诏命中书令萧瑀、给事中王敬业、著作郎殷闻礼修《魏史》;侍中陈叔达、秘书丞令狐德棻、太史令庾俭修《周史》;兼中书令封德彝、中书舍人颜师古修《隋史》;大理卿崔善为、中书舍人孔绍安、太子洗马萧德言修《梁史》;太子詹事裴矩、兼吏部郎中祖孝孙、前秘书丞魏征修《齐史》;秘书监裴矩、给事中欧阳询、秦王文学姚思廉修《陈史》。高祖还在诏书中定下修史的原则,什么“务加详核,博采旧闻、义在不刊,书法无隐”之类。
修史是好事,秦王举双手赞成,他的“文学馆”也志不在此。天策府里,府属杜如晦,记室房玄龄,虞世南,文学褚亮、姚思廉,主簿李玄道,参军蔡允恭、薛元敬、颜相时,咨议典签苏勖,从事中郎于志宁,军咨祭酒苏世长,记室薛收,仓曹李守素以及国子助教陆德明、孔颖达,信都善文达,宋州总管府库曹许敬宗等,并称为文学馆“十八学士。”
秦王把这十八学士,分为三班轮流值宿馆中,供应膳食,待遇甚厚。在这十八学士的影响下,四方文才之士,逐渐靠拢过来。秦王在朝谒公事之余,便来到文学馆,与诸文士谈古论今,讨论坟籍、商略前载。秦王见库直阎立本的画境界极高,命其作十八学士的画像,并让褚亮作赞,挂于墙壁上。一时间,文学馆的影响越来越大,时人谓之入选文学馆为“登瀛洲,”意思是入了仙境,成了不愁衣食的活神仙。
文学馆成了秦王的人才储备库。东都洛阳也在秦王的势力范围之内。太子李建成感到巨大的压力,当先之计,他最需要的就是让能谋善断的僚属太子中允王珪,左卫率韦挺像猎狗一样,为东宫四处搜罗人才。
长安东城一个普通的院落里,几只竹竿撑起的葡萄架下,一个身材矮胖、面黄微须的四十多岁男子,正手拿剪刀,咔嚓咔嚓地为葡萄剪枝,他心不在焉,剪着剪着,把剪刀一撂,长叹一声,又背着手在小小的院落里徘徊。此公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向李密连上十大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