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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汤本很远吗?”
“听说要在前往强罗的登山铁路途中的车站下车,然后步行约两小时还是三小时。虽说长得不像,但他们俩果然是兄妹,这种地方实在像极了……”
夫人又伤脑筋地笑了。
雪下个不停。
妻子们看样子似乎也无法外出观光了。
我把窗户拉开一条缝,擦拭玻璃窗上的雾气,漫不经心地望着外面。然后我总算成功地发呆了,但是这与在家里睡觉的状态毫无二致,完全不可能涌出任何作品的构思。这证明了我根本不是什么文豪。
此时。
我瞥见雪中有一条黑影。
是人影。
黑衣男子……
“是京极堂吗?”
“咦?”
妻子们靠到窗边来。
“那——不是。”京极堂夫人一眼就这么断定。“那是和尚哟,关口先生。”
“和尚?是吗?”
影子以稳健的动作一步步扎实地在险径上行走。
动作与白昼妖怪般的京极堂显然不同。而且来人戴着看似斗笠的东西,手中拿着长长的棒状物体。
“哦,是,是和尚呢。”
僧人似乎在雪中走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斗笠上积满了雪。
“而且那里不是车站的方向吗?”
“是啊。”
就像雪绘说的,这人如果是京极堂的话,除非他选择了相当怪异的路线,平白绕了一大圈,否则应该会从反方向过来才对。僧人丝毫没有喘息不定的模样,保持相同的速度,通过旅馆前面。
“他要去哪里呢?是要沿着街道往芦之湖去吗?”
“这边过去没有寺院吗?”
“哦,这么说来,昨天京极堂讲了一大堆呢。听说旧街道沿线有几座寺院。”
他是要去那里吗?
我没有多想,透过二楼的窗户眺望僧侣离去。僧人已经化为景色的一部分,我再次进入朦胧的愉悦。
一整天什么也没做。
入夜后雪依然不停,用过晚膳以后,京极堂还是没有回来。
虽然才第二天,但我对温泉也有些厌腻了。在仿佛要下雪的夜里,也完全看不见景色。流水声亦是,听惯了之后就等于没听见一样。
虽然无法完全放松,却也不是令人紧张的状况。半吊子到了极点。
我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顺道说:“好无聊喔。”
“哎呀,才第二天呢。”
妻子一脸惊讶地回答。京极堂夫人相反地一脸歉疚,向我道歉:“对不起呀,关口先生。仔细想想,你那么忙,却硬是把你邀来……给你添麻烦了吗?”
这只是打哈欠时顺道说的话,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大为惶恐起来。正当我思量着该如何回答是好,雪绘用一种像老师又像母亲的口吻说了:“不用理他的,千鹤子姐。这个人从来没有忙碌的时候。明明完全不工作,却老喜欢自己一头栽进一些怪事里。只是因为这样累了而已。难得你们邀请,就该趁机会休息才对,却又做不到——真是个不会利用时间的人。”
的确,我想我是个时间贫穷的人。因此我没有反驳。
什么文豪情调,说出来真是让人笑话。明明憧憬闲寂的人生,每天都在追求悠闲充裕的时间,一旦真正如此,却连一天都承受不住。为不怎么忙碌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连日常琐事都觉得烦人无比,然而一旦无事可做,却又无聊得发慌。看样子我真是过惯了相当卑俗的生活。
此时,老爷子过来露脸,我趁机请他帮我叫个按摩师。
根据昨天老爷子说的,这家旅馆能够请到的也只有按摩师了,而且因为昨天的远行,我的脚筋酸痛极了。
妻子听到我的请托,说:“哎,简直像个老头子。”
老爷子说去请按摩师再回来,往返要花上三十分钟。我叫住老爷子,请他像昨天一样拉上纸门隔开房间,同样在房间正中央铺床。我可不想在妻子们的参观下接受按摩治疗。说起来,看到的人也会觉得不舒服吧。老爷子勤快地活动矮小的身躯,铺好床后,说了句“请稍等”,就离开了。
我躺在盖被上等着。
独处之后,我突然想起朋友。
——京极堂现在还待在那个洞穴里面吗?
待遇和现在的我有如云泥之别。
那么大的仓库,究竟能够收藏多少书籍呢?
而且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里,工作能有多少进展呢?
我想像京极堂在洞里的模样。
半埋在山腹里的仓库上挖开一个黑暗扭曲的洞口。
看不见里面。我靠近洞口,屈起身子窥看。
总觉得不太对劲。
看不清楚。不知不觉间,洞口像牢槛似的镶上了铁栏杆。这样简直就像座土牢。
我出声……没办法发出预期的音量。
喂——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我不安起来。
这么黑暗的牢槛里,连吃的东西也没有吧?
有声音。
—会饿死。
怎么会?那……
那不是在说猫吗?
——问题是里面的猫是否还活着。
这话好像曾经听过,记得是……
不,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无聊,你为什么不自己开?
喂,为什么不打开?打开这里啊!在这么黑暗的洞穴里,到底看得见什么嘛?
——我不是你,不会那么鲁莽行事。
黑暗当中浮现出疑似朋友的淡影。
被书山包围,面朝底下。
我双手紧紧握住牢槛的铁栏杆。
喂,你不冷吗?打开这里啊!
——你已经进入自己的世界了吗?咦,你刚才说什么?
被关在牢槛里的不是你吗?
牢槛。
关在牢槛里的其实是我吗?
这么说来,我好像身在牢槛里。
原来我人在牢槛里。
怎么样?很羡慕吧?
你来得了这里吗?这座牢槛里。
你就待在另一边,读你的书去吧。
我只要待在这座牢槛里就放心了,因为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也没办法离开。
——不要紧的。
有人。
牢槛里,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
就算回头也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谁要去看。就算不看,我也知道那是个身穿长袖和服的少女。
是去年夏天死去的那个女人。
不,是秋天逝去的那个男人。
还是冬天殒命的那个人?
我的身边满是死人。只要死了,就不会再成长了。
永远都维持着孩童模样。
——哎呀,真恐怖。
不要!打开这里,放我出去!
朋友在看书,听不见我的声音。
——振作点呀。
——这座牢槛是打不开的。
——没办法离开牢槛的。
——你这一生,
——振作,
“振作一点啊,老爷。”
“啊,这里,这里好冷。”
“当然冷啦。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连被子也不盖就躺下,会感冒的。那么一来,可就不是我们按摩的能够救得了的了。得请医生了。”
“按摩?哦,按摩师傅!你好。”
我跳了起来。看样子我似乎是等着等着,打起瞌睡来了。按摩师本来好像抓着我的肩膀摇晃,他双掌朝着我,说“哦,您醒了”。
接着他离开我身边,在榻榻米上灵巧地后退,把头顶在榻榻米上,恭恭敬敬地问候:“恕我失礼了。承蒙老爷指名,至为感激。”
我忍不住跟着端坐起来,半吊子地鞠躬。在旁人看来,这个场面一定相当滑稽吧。
“麻、麻烦你了。”
按摩师傅笑了。
他是个穿着白衣,肤色浅黑的男子,年纪应该不到四十。
“老爷,您紧张成那个样子,本来能够消除的僵硬也没办法消除了。我这是第一次被人跪坐着拜托按摩呢。不会弄痛老爷的,请放轻松吧。”
“哦,因为我实在不习惯。话说回来,按摩师傅,你怎么会……”
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跪坐的呢?既然知道,表示他还有一些视力吗?这种事不好开口询问,我的语尾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不,小的看不见。不过小的还是知道。”
“果然还是靠着气息?”
“不,是声音的高度。如果老爷躺着的话,声音会在更下面,站起来的话会是更上面,但老爷的声音是从比盘坐更高一些的位置传来的,所以……来,请您趴下吧。”
“哦,原来如此……”
我照着师傅说的趴下。
“那么恕小的失礼了。”
手指贴上了我的手臂,开始使力。
我闭上眼睛。
——这么说来……
醒来之前,我好像在做梦。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梦了。留下一种怀念的、不祥的、渺茫的余韵。看样子是个伴随着舒适感伤的不可解的梦境。
牢槛……
对了,京极堂他……
“老爷的身体很僵硬呢。”
男子说。那句话让我把原本快想起来的梦给忘个精光了。
“老爷,您是从事写作的吗?”
“看得出来吗?”
“看得出来。僵硬的程度不同,而且您的中指长出硬茧来了。”
“哎呀,不愧是按摩的,真是了如指掌呢,好厉害。而且真的很舒服。我活到这把年纪,都不知道原来按摩这么舒服呢。”
男子说“多谢夸奖”。
我似乎颇擅长给人揉肩,从学生时代起,就老是在帮别人按摩。
像学长樐窘颍负趺刻焱砩隙济钗以谒奚岚锼嗉纭S幸欢问逼谖疑踔粱癜洹昂镒影茨Α闭庋桓銮璧拇潞牛蛭獦木津说我的外貌酷似猴子。那是樐窘蛟诠ゴ陀栉业奈奘值拇潞诺敝校盍钗揖谏サ囊桓觥�
总而言之,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至今为止我从未让别人帮我揉过肩膀。所以虽然对方以此为业,但是像这样请人帮忙按摩,我还是觉得有些歉疚。
“话说回来,那个……一时兴起,就突然把你请来,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呢。而且雪好像也下得很大,在这一带,夜路不会很危险吗?”
“不,只要客人需要,小的就有生意,不管是哪里小的都会立刻赶去。老爷这么客气,小的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且对我们来说,白天和夜晚都是一样的。”
“啊……失礼了。”
说到白天与夜晚的差异,仅止于有无光线这一点。对于生活在黑暗世界的盲人来说,这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吧。我担心男子会不会因此不悦,狼狈万分。但是男子以和先前没什么两样的口吻继续说:“不过这雪真令人伤脑筋呢。”
“咦?哦,我想也是。”
我无法判断男子是否为了做生意而故作平静。
“若是积了雪,原本熟悉的路也会变得陌生。我们原本走路就相当慎重,虽说不会跌倒,但脚还是会陷进雪地里,手杖也会被绊住。这很麻烦。”
“哦,那果然还是很辛苦呢。真对不起啊。你住在这附近吗?”
“是的,在汤本郊外。从这里的话……是啊,慢慢走的话,大约十五分钟路程吧。”
“那太辛苦了,要走好久呢。”
“无妨的,走惯的路了。老爷,听说您是笹原隐居老爷的客人是吗?”
“呃,算是吧。”
“那边的隐居老爷也经常照顾小的生意。比起那里,这里要近多了。”
“这样说的话,你也会去到那里喽?”
“是的,隐居老爷吩咐小的每周去为他按摩一次。老爷的脚不太好。这阵子不太景气,不能够因为要走些远路,就埋怨什么哪。只要有客人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