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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什么都想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生活中的每一步,她都真诚地追求过了,现在她却两手空空,心里被深深的绝望取代了。此时的李亚玲早已心灰意冷,在这一过程中,她思前想后地把十几年的经历想了一遍,从刘双林到章卫平,然后又是张颂和王副厅长,男人如一条生命链,清晰而又深刻地走进了她的生活。此时的她想起最多的还是章卫平,章卫平是她青春时期投入最深情感的人,也是真正改变她命运的人,最后是她放弃了章卫平,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
章卫平无疑是这个城市的名人了,他经常出现在电视里,对城市建设的投资,以及公益事业的剪彩仪式上都可以看到章卫平的身影。那时,她觉得章卫平既近又远,很不真实,有时她甚至怀疑,她和章卫平是不是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感情经历。过去发生的一切,如一场梦。
那天,她在医院门前的马路上散步,天上飘着小雨,她没有打伞,任凭小雨淋着自己。她心里很闷,却无处可去。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在这个城市里,她竟没有一个真心朋友。在她那个新分来的大学生的宿舍里,大学生的男朋友来了,两个人躲在宿舍里正在谈情说爱。她不忍心在那里当灯泡,其实,他们的恋情会勾起她许多不堪回首和心酸的往事。在小雨中,她感到孤单而又寒冷。
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没有看那车,以为车就是要停在那里的,是自己影响了人家停车。她在慢慢地走着,那辆车却紧紧跟随着她,她回了一次头,她透过雨刮器,看到了车里的章卫平。她停在那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章卫平从车上下来,望着她。
他说:你怎么在雨里走,去办事?
她没有说话,就那么似梦似幻地望着他。
他说:上车吧,去哪儿我送你。
她仍然没动,他伸出手,拉了她一下,这时她才坐进他的车。
他坐在车里,又问:去哪?
她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泪水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发动了车。最后他们在一间咖啡厅里坐了下来。
半晌,她说: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他吸了口气道:如果你那么认为也可以。
她又轻轻地啜泣起来。
他说:我从你们医院门口路过,看见了你,就这么简单。
她低下头,不看他。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他。头就那么低着,半晌,轻声说:你说我的命怎么就那么不好,我每次都全力以赴去追求了,结果每次都是遍体鳞伤。
他说:不是你命不好,是你对自己太奢望了。
她望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望她,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让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她哽着声音说:以前,我以为我已经是城里人了,可现在我才发现,我不是,现在连个家都没有了,和一个年轻人共同挤一间宿舍,连自己的空间都没有。
她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了。
他没有说话,目光一直望着她。
她又说: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心里难受,可谁听我说话呢?
后来,她不说了,也停止了哭泣,就那么有一搭无一搭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许久,又是许久,她才轻轻地说:卫平,你不恨我吧?
他说:以前有点,但和恨无关。
她又说:这世界可真小,我嫁给王副厅长之后,才知道你和王副厅长是这种关系,是老天对我的报应。
他吸烟,把自己隐在烟雾里,让她一时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后来,她提出要走,他随她出来,外面的雨又大了一些,她坐在车里,发现他并没有送她回医院,而是驶上了另外一条路,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索性闭上了眼睛。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地下车库,她下了车,没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随着他坐电梯上楼。最后他在一个房门前停下来。用钥匙开门,她立在那里,心脏快速地跳着。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套很大的房子,比她原来住过的厅长级的房子还大。屋里布置齐备,但似乎并没有人住过。
他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他说:如果你愿意,以后你就可以住在这里了。
她望了一眼茶几上的钥匙,吃惊地望着他。他这次没有看她,伸手又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放在茶几上,又说:以后有事需要我帮助,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关上房门就走了。
她半梦半醒地立在那里,一时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那天她大脑一点也不灵活,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才想起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在起初的日子里,她想到的更多的是章卫平这是旧情复燃,把她养在这里,可自己算什么,是他的情人还是二奶,要做他的情人和二奶岁数又大了一些,有这样的情人和二奶吗?王娟她见过,长得一点也不比自己差,还比自己年轻。自己真的能做章卫平的二奶?
她期待着,有些兴奋,还有些紧张。她知道,现在的章卫平早已经不是那个把自己打扮得很农村气的青年了。他是什么?他现在是大老板,他的家产,她猜都猜不到。这么一想之后,她心安理得起来,她住在这套大房子里,这看看那摸摸的,然后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章卫平送给自己的房子?她似乎又看到了生活的转机。
可一连许多天,章卫平没再来过,连个电话也没有。她不想这么等下去了,她要主动出击,于是给章卫平打了一个电话。打完电话后,她把自己打扮一番,然后穿上睡衣,很新鲜地坐在那里等章卫平。
章卫平终于来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她有些脸红心跳,径直朝卧室走去。她坐在卧室的床上半晌没见章卫平进来,便又走出去,却看见章卫平正坐在沙发上吸烟,看见了她便问:有什么事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
她冷静下来,说了声:对不起。
她又走进了里间,换好衣服后才走了出来。她坐在他对面道:为什么让我住在这?
他说:受我岳父之托,他让我们照顾一下你。你说没房子住,这里你可以随便住。如果不塌实,把产权人写成你也可以。
她有些失望,低下头。
他说:这套房子就算我送给你们的,我岳父如果能活到出狱那天,这里就是他养老的地方。
这时她才意识到,在法律上,她还是王副厅长的妻子。
半晌,她抬起了头,此时她的表情已经是另外一副样子了,她说:就这些?
他说:李亚玲,十几年前的事我不会忘,我一直记着,如果你个人有事找我,我会为你办的,这次你不用感谢我,要感谢的话,你就感谢我岳父好了。
她低低地说:明白了。
李亚玲直到这时,才明白自己,也明白了章卫平。那一刻,她似乎什么都想通了,也想透了。她知道自己在以后的生活中不能为单纯的感情而生活了,也不可能靠感情去生活了。她要成为自己的主宰,生活的主宰,她只能靠自己了。她终于醒悟了。
不久,她又和章卫平见了一面,她开门见山地说:章卫平你说过,你能帮我。
章卫平望着她说:没问题。
她说:我辞职了,不想在医院干了,我要自己开一个中医诊所,想向你借点钱。
他吁出了一口气道:没问题。
她说:就十万。
他说:明天,我让人送过来。
她说:到时候我连本带利还你。
他笑了笑说:行,没问题。他浑身轻松地离开了她,这是他希望看到的李亚玲,以前他那么痴迷地喜欢她,直到这时,他还没有弄明白,他当时喜欢她什么呢?也许是青春需要交的一笔学费吧。
不久,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里,一家中医诊所开业了。在开业庆典的鞭炮声中,章卫平远远地站在一家商店的门后,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后来他上了自己的车,把车窗关上,又静悄悄地把车开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