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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听到一个声音——杰克把嗓门压得很低的声音。“你能肯定?”
被问的野蛮人并没出声,而是做了个手势。
罗杰开口了。“要是你敢耍弄我们——”在话音落定之后,响起了一声喘气声和痛苦的嚎叫声。
拉尔夫本能地蹲伏下去。双胞胎中的一个在乱丛棵子外面,跟杰克和罗杰在一起。
“你确信他打算躲在那里面?”双胞胎之一无力地呻吟着,接着又嚎叫起来。
“他是打算藏在那儿的吗?”
“是的——是的——哎哟——!”一阵清脆的笑声在树林中响起了。
这么说他们全知道了。
木棒被拉尔夫拿起,准备撕打。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得花一星期时间才能从乱丛棵子里劈出条路来;而谁要是钻进来,谁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矛尖被拉尔夫用大拇指摸着,咧开了嘴,可笑不出来。
谁要敢进来试试,他就要被扎得象野猪似地吱喳乱叫。
他们走开之后,回到高耸的岩石处去了。他能听得见离去的脚步声,还有人吃吃地笑。
沿着搜索线又响起了一阵象鸟叫似的呐喊声。
这说明有些人还在看守着,等他出来;但还有些人呢——?持续了好长一会儿的沉静很令人窒息。
拉尔夫发觉嘴里有从长矛上啃咬下来的树皮。
他站起来,然后仰首朝城堡岩窥探。
正当此时,他听见了杰克的话音从城堡岩顶上传来。
“嗨哟!嗨哟!嗨哟!”他能看得见的一块红色岩石象帘幕拉起来似的消失在悬崖顶上,他看见了人影和蓝天。
过了一会儿空中响起了巨大的刷刷声,大地震动起来,乱丛棵子顶象被一只巨手猛刮一下。
大石弹落下来,又猛烈地冲撞着一直滚向了海滩,一阵稀里哗啦的断枝残叶象下雨似的落到了他身上。那一伙人在乱丛棵子的另一面欢呼喝彩。
又静了下来。拉尔夫的手指被他塞进嘴里轻咬着。悬崖顶上只剩下一块岩石了,他们也许可能去推吧;而那块岩石就象半间茅舍那么大,大得象辆汽车、象辆坦克。
他很苦恼地、也十分清楚地想象巨石会怎样滚下来——开始时是慢慢的,从一块突出的架状岩石落到另一块,然后就象一辆特大的蒸汽压路机那样隆隆地滚过隘口。
“嗨哟!嗨哟!嗨哟!”拉尔夫放下长矛,接着又捡了起来。
头发被烦躁的他往后一捋,匆匆地在小空地上迈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他站着注视起零乱的断树枝头。
又是一片寂静。他吃惊地看到自己的胸部一起一落呼吸得有多快。心跳的迹象都在胸膛稍偏左一点被看得很清楚。拉尔夫又把长矛放了下去。
“嗨哟!嗨哟!嗨哟!”一片拖长了的尖声欢呼。
什么东西在红岩石顶上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随即大地震动了一下,接着连续地颤抖起来,伴着隆隆声被弹到空中的拉尔夫,又摔了下来,撞到树杈上。
在他的右手方向被砸弯了的整片乱丛棵子,离他只几英尺远,树根从土中被拔起时吱吱嗄嗄地响。
他看见一个象水车轮子那样慢慢地翻滚下来的红色东西。
红色的东西滚了过去,这笨重的滚动过程渐渐地消失在了大海的远方。
拉尔夫跪在被翻起来的泥土中,等着大地平静下来。白色的断裂的残干余枝和杂乱的乱丛棵子不一会儿又回集到一起。
拉尔夫通过观察着自己的脉搏,觉得体内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沉静的气氛再一次出现。
可还没有静到鸦雀无声的地步。
在外面他们低声地咕哝着什么;在他的右面忽然有两处树枝猛地摇动起来,一个木棒尖端冒出来了。
拉尔夫惊恐万状,他全力地刺着戳过裂缝的木棒。
“啊!”长矛被他的手稍稍一转,然后拔了回来。
“哦,哦——”在外面有人呻吟,一番叽里咕噜的交谈声响起了。
一场激烈的争论在继续,还有不停地哼着的受伤的野蛮人。
又静了下来,只有一个人在说话,拉尔夫判定那声音不象是杰克的。
“看见了吗?我曾告诉你们——他是个危险的家伙。”受伤的野蛮人又呻吟了。
他们还有什么办法?他们接下去要些什么?被啃咬过的长矛在长发披落的拉尔夫手里紧握着。
有谁在朝城堡岩方向只几码远的地方,低声咕哝。
一个野蛮人用一种震惊的声音说了声“不!”之后被他听到了;接着是被强压下去的笑声。
他往后蹲坐到自己的脚跟上,对着树枝形成的墙露了露牙齿。他把长矛举起并轻声地吼了一下,就这样等着。
又一次吃吃的笑声从看不见的人群中传来。他先听到一种慢慢地发出来的奇怪声音,接着是比较响的噼噼啪啪声,就象什么人在解开一大卷玻璃纸。
一根枝条啪地折断了,他忙捂住嘴咳嗽了一声。
从树枝的间隙中漏进一缕缕黄色、白色的浓烟来,头顶上的一方蓝天也变得灰暗起来,接着滚滚的浓烟围住了他。
兴奋的人大笑着,一个声音高喊:“烟!”他在浓烟下面尽量离烟远一点,扭动身子在乱丛棵子中朝森林的方向爬去。
开阔的空地和乱丛棵子边缘的绿叶不一会就被他看到了。一个涂得红一条白一条、手里拿着长矛的小野蛮人正站在他和森林的其余部分之间。
在咳嗽的小野蛮人用手背揉着眼睛,想透过越来越浓的烟来看东西,眼睛周围都被涂上了涂料。
拉尔夫象只猫似地窜了出去:一面号叫,一面用长矛猛戳,小野蛮人弯下了腰。
一声叫喊从乱丛棵子外边传出来,拉尔夫飞快地窜过矮灌木林丛,带着畏惧的心情奔跑着。
他来到一条野猪小道,沿着它跑了一百码左右,然后往旁边跑开去。
呜呜的叫声在他背后,又一次响遍全岛,有一个单独的声音被连喊了三次。
他猜那是号召前进的信号,于是又加快速度逃开,跑得他胸中简直象燃起了一堆火。
随后他为了使呼吸平静一点猛扑到一个矮灌木丛下,稍息一会儿。他的牙齿和嘴唇被他的舌头舔着,听到追逐者的呜呜叫声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可以走许多路。他可以爬上一棵树——可那未免有点孤注一掷。
倘若发现了他,他们别的什么都不用干只要等着就行。
现在要是有时间想想该多好哇!呐喊从一个地方连续的传来了两声,使拉尔夫猜到了一点他们的意图。
任何在森林里受到了阻碍的野蛮人连叫两声,搜索线就会暂停下来,再继续向前要等他摆脱了障碍之后。
这样,他们就可以指望保持封锁线没有漏洞地扫过全岛。
那头野公猪被拉尔夫想起来了,它是那样轻而易举地冲破了他们的包围。
要是有必要的话,在他们追得太近的时候,他可以趁封锁线还拉得开,突破它,再往回跑去。
可往回跑到哪儿去呢?封锁线会来回地扫荡。他迟早总得吃东西,总得睡觉——那时候就会被人用手抓醒,把他拉尔夫捕捉到手,这才是搜寻的结果。
那又该怎么办呢?爬树吗?象野公猪似的冲破搜索线吗?
多可怕的两种选择。他又让一声叫喊吓得心惊肉跳,他跳起来朝大海和密林冲去,结果被缠绕在藤蔓丛中无法脱身;他腿肚子直哆嗦的在那儿呆了一会儿。
要是能够休战,多停一停,再想一想,那该多好哇!
而在那儿尖锐的呜呜叫喊声又无可避免地响起了横扫全岛。
只要一听到那种声音他就象一匹受惊的马似的从藤蔓中倒退出来,又一次飞跑起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一簇羊齿草丛旁边他停了下来。
上树,还是突围?
他屏住呼吸,抹抹嘴,告诫自己镇静下来。
在搜索线中的某处还有萨姆纳里克的存在,他们恨这种勾当。或许,他们是不是在里面呢?如果不是碰到他们,而是碰上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头领或罗杰呢?
乱糟糟的头发经拉尔夫往后一掠变得整洁了,他又将眼睛上的汗水给抹去。他出声地说道:“想想看。”
怎样做才恰当呢?这个问题猪崽子再也不会来议论了。
不复存在了的海螺不可能再召开严肃的大会来争论了。
“想想看吧。”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脑中会有帘幕摇晃起来,使他忘掉危险,成为一个傻瓜。
他的第三种想法是藏得太好了,以致往前推进中的搜索线没有发现他就走了过去。从地上他猛抬起头,侧耳倾听。
此刻有一种深沉的隆隆的嘈杂声需要他留心——似乎森林本身也在对他发怒,这是一种阴沉的响声,参杂其中的是就象什么东西在石板上乱涂乱划,难以忍受的呜呜乱叫声。
他没时间去回想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种声音。
突围。上树。躲藏起来,让他们过去。
拉尔夫被一个离他很近地方的声音吓得站起来,随即拔腿就逃,在多刺的荆棘丛中飞奔。
他猛地一头撞进了一块自己熟悉的空地——死猪头的嘴咧得很大,在那儿笑,这时不再是嘲笑一方湛蓝的天空,而是讥讽一片浓烟。
在树木下拉尔夫奔跑着,他明白了树林里的隆隆声是怎么回事。他们要用烟把他熏出来,在放火烧岛。
上树没有躲起来好,因为要是给发现了还有突围的机会。
那就躲起来吧。他想,不知它会不会同意,要是现在有一头野猪。他毫无对象地作了一个怪相。
找到岛上最密的乱丛棵子、最黑的洞子,然后爬进去。
这会儿,他边跑边窥探着四周。
肮脏的身上汗水流淌,被太阳的光柱和光斑照得一条条地闪闪发亮。此刻叫喊声远去了,声音也轻了。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似乎对他更合适的地方,尽管作出这种决定是不顾死活的。
在这儿,阳光被矮灌木丛和密缠在一起的藤蔓编成的一块“毯子”所挡住。
在这“毯子”的下面有一个约一英尺高的空间,伸往中心的水平方向的或向上长的细枝蔓延在四周。
要是往这当中钻进去,就会离灌木丛的边缘有五码远,如果野蛮人不趴下来是找不到他的,这是个好的藏身之地;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你也仍然在暗处——要是发生了最坏的情形,要是被他看到也是有机会突破整条搜索线,朝他冲去,让他们再往回跑一趟。
木棒被拉尔夫谨慎地拖在身后,在往上长的枝条中挪动着身子。
他到了“毯子”当中就躺下来倾听。烈火熊熊,他没有想到本以为甩在身后老远地方的擂鼓似的响声,此刻却更近了。
大火会比一匹奔驰的马跑得更快呢?
他可以从他躺的地方望出去,看到约五十码之外的一块地面布满了斑驳光影:他注视着那块地面,每一块光影上的阳光都在朝他一闪一亮。一时间他觉得那一闪一亮太象他脑海里飘动着的帘幕了。
但随后光影越闪越快,又暗淡下去,终于消失了,他看到太阳被岛上升起的滚滚浓烟所遮住。
有一种情况萨姆纳里克会一声不吭的装做没看见,那就是如果有人从矮灌木丛下窥探碰巧瞥见人体。
脸颊被拉尔夫贴到赭色的泥地上,舔着干裂的双唇,合上了双眼。
在微微地颤动着的大地,在乱丛棵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