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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凋侠侣-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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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阵法,难以相救,见黄蓉正撑持着起身,兀自站立不定,只须踏上几步就可手到擒来,却也是自谋脱身要紧,当下铁轮虚幌,向武修文脑门击去。

    他受伤之后,手臂已全然酸软无力,便是举起铁轮也已十分勉强,武修文若是拔剑招架,反可将他铁轮击落脱手。但他威风凛凛,虽是虚招,瞧来仍是猛不可当,武修文那敢硬接,当即缩身入阵。

    金轮法王缓步退出石阵,呆立半晌,心中思潮起伏:“今日错过了这个良机,只怕日后再难相逢。难道老天当真护佑大宋,教我大事不成?中原武林中英才辈出,单是这几个青年男女,已是资兼文武,未易轻敌,我蒙藏豪杰之士,可是相形见绌了。”抚胸长叹,转头便走,走出十余步,突然间呛□一响,铁轮落地,身子摇幌。

    达尔巴大惊,大叫:“师父!”抢上扶住,忙问:“师父,你怎么啦?”金轮法王皱眉不语,伸手扶着他肩头,低声道:“可惜,可惜!走罢!”一名蒙古武士拉过坐骑。金轮法王重伤之后已无力上马,达尔巴左掌托住师父腰间,将他送上马背。一行人向东而去。

    青衫少女缓步走到杨过身旁,顿了一顿,慢慢弯腰,察看他的脸色,要瞧伤势如何。此时夜色已深,相距尺许也已瞧不清楚,她直凑到杨过脸边,但见他双目睁大,迷茫失神,面颊潮红,呼吸急促,显是伤得不轻。

    杨过昏迷中只见一对目光柔和的眼睛凑到自己脸前,就和小龙女平时瞧着自己的眼色那样,又是温柔,又是怜惜,当即张臂抱住她身子,叫道:“姑姑,过儿受了伤,你别走开了不理我。”

    青衫少女又羞又急,微微一挣。杨过胸口伤处立时剧痛,不禁“啊唷”一声。那少女不敢强挣,低声道:“我不是你姑姑,你放开我。”杨过凝视着她眼睛,哀求道:“姑姑,你别撇下我,我……我……我是你的过儿啊。”那少女心中一软,柔声道:“我不是你姑姑。”这时天色更加黑了,那少女一张可怖的丑脸全在黑暗中隐没,只一对眸子炯炯生光。杨过拉着她手,不住哀求:“是的,是的!你……你别再撇不我不理。”那少女给他抱住了。羞得全身发烧,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间杨过神志清明,惊觉眼前之人并非小龙女,失望已极,脑中天旋地转,便即昏了过去。

    那少女大惊,但见郭芙与二武均围着黄蓉慰问服侍,无人来理杨过,心想他受伤极重,若非服用师父秘制灵药,只怕有性命之忧,当下扶着他后腰,半拖半拉的走出石阵,又慢慢走出林外。瘦马甚有灵性,认得主人,奔近身来。那少女将杨过扶上马背,却不与他同乘,牵了马□步行。

    杨过一阵清醒,一阵迷糊,有时觉得身边的女子是小龙女,大喜而呼,有时却又发觉不是,全身如入冰窖。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得口腔中一阵清馨,透入胸间伤处,说不出的舒服受用,缓缓睁开眼来,不由得一惊,原来自己已睡在一张榻上,身上盖了薄被,要待翻身坐起,突感胸骨剧痛,竟是动弹不得。

    转头只见窗边一个青衫少女左手按纸,右手握笔,正自写字。她背面向榻,瞧不见她相貌,但见她背影苗条,细腰一搦,甚是娇美。再看四周时,见所处之地是间茅屋的斗室,板床木凳,俱皆简陋,四壁萧然,却是一应不染,清幽绝俗。床边竹几上并列着一张瑶琴,一管玉箫。

    他只记得在树林石阵中与金轮法王恶斗受伤,何以到了此处,脑中却尽是茫然一片;用心思索,隐约记得自己伏在马背,有人牵马护行,那人是个女子。此刻想来,依稀记得她背影便是眼前这少女。她这时正自专心致志的写字,但见她右臂轻轻摆动,姿式飘逸。室中寂静无声。较之先前石阵恶斗,竟似到了另一世界。他不敢出声打扰那少女,只是安安稳稳的躺着,正似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幕低垂,实不知人间何世。

    突然间心念一动,眼前这青衫少女,正是长安道上示警,后来与自己联手相救陆无双的那人,自忖与她无亲无故,怎么她对自己这么好法?不由得冲口而出,说道:“姊姊,原来又是你救了我性命。”

    那少女停笔不写,却不回头,柔声道:“也说不上救你性命,我恰好路过,见那西藏和尚甚是横蛮,你又受了伤……”说罢微微低头。杨过道:“姊姊,我……我……”中心感激,一时喉头哽咽,竟然说不出声来。那少女道:“你良心好,不顾自己性命去救别人,我碰上稍稍出了些力,却又算得甚么。”杨过道:“郭伯母于我有养育之恩,她有危难,我自当尽力,但我和姊姊……”那少女道:“我不是说你郭伯母,是说陆无双陆家妹子。”

    陆无双这名字,杨过已有许久没曾想起,听她提及,忙问:“陆姑娘平安罢?她伤全好了?”那少女道:“多谢你挂怀,她伤口已然平复。你倒没忘了她。”杨过听她语气中与陆无双甚是亲密,问道:“不知姊姊跟陆姑娘怎生称呼?”

    那少女不答,微微一笑,说道:“你不用姊姊长、姊姊短的叫我,我年纪没你大。”顿了一顿,笑道:“也不知叫了人家几声『姑姑』呢,这时改口,只怕也已迟了。”

    杨过脸上一红,料想自己受伤昏迷之际定是将她错认了小龙女,不住的叫她“姑姑”,说不定还有甚么亲□之言、越礼之行,越想越是不安,期期艾艾的道:“你……你……不见怪罢?”那少女笑道:“我自是不会见怪,你安心在这儿养伤罢。等伤势好了,便去寻你姑姑。”又道:“别太担心了,终究找得到的。”这几句话温柔体贴,三分慈和中又带着三分的敬重,令人既安心,又愉悦,与他所识别的女子全不相同。她不似陆无双那么刁钻活泼,更不似郭芙那么骄肆自恣。耶律燕是豪爽不羁,完颜萍是楚楚可怜。至于小龙女,初时冷若冰霜,漠不关心,到后来却又是情之所锺,生死以之,乃是趋于极端的性儿。只有这位青衫少女却是斯文温雅,殷勤周至,知他记挂“姑姑”,就劝他好好养伤,痊愈后立即前去寻找。但觉和她相处,一切全是宁静平和。

    她说了这几句话,又提笔写字。杨过道:“姊姊,你贵姓?”那少女道:“你别问这个问那个的,还是安安静静的躺着,不要胡思乱想,内伤就好得快了。”杨过道:“好罢,其实我也明知是白问,你连脸也不让见,姓名更是不肯说的了。”那少女叹道:“我相貌很丑,你又不是没见过。”杨过道:“不,不!那是你戴了人皮面具。”那少女道:“若是我像你姑姑一般好看,我干么又要戴面具?”杨过听她称赞小龙女美貌,极是欢喜,问道:“你怎知我姑姑好看?你见过她么?”那少女道:“我没见过。但你这么魂牵梦萦的想念,她自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了。”杨过叹道:“我想念她,倒也不是为了她美貌,就算她是天下第一丑人,我也一般想念。不过……不过要是你见了她,定会更加称赞。”

    这番话倘若给郭芙与陆无双听了,定要讥刺他几句,那少女却道:“定是这样。她不但美貌,待你更是好得不得了。”说着又伏案写字。

    杨过望着帐顶出了一会神,忍不住又转头望着她苗条的身影,问道:“姊姊,你在写些甚么?这等要紧。”那少女道:“我在学写字。”杨过道:“你临甚么碑帖?”那少女道:“我的字写得难看极啦,怎说得上摹临碑帖?”杨过道:“你太谦啦,我猜定是好的。”那少女笑道:“咦,这可奇啦,你怎么又猜得出?”杨过道:“似你这等俊雅的人品,书法也定然俊雅的。姊姊,你写的字给我瞧瞧,好不好?”

    那少女又是轻轻一笑,道:“我的字是见不得人的,等你养好了伤,要请你教呢。”杨过暗叫:“惭愧。”不禁感激黄蓉在桃花岛上教他读书写字,若没那些日子的用功,别说分辨书法美恶,连旁人写甚么字也不识得。

    他出了一会神,觉得胸口隐隐疼痛,当下潜运内功,气转百穴,渐渐的舒畅安适,竟自沉沉睡去。待得醒来,天已昏黑,那少女在一张矮几上放了饭菜,端到他床上,服侍他吃饭。竹筷陶碗,虽是粗器,却都是全新的,纵然一物之微,看来也均用了一番心思。

    那菜肴也只平常的青菜豆腐、鸡蛋小鱼,但烹饪得甚是鲜美可口。杨过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连声赞美。那少女脸上虽然戴着面具,瞧不出喜怒之色,但明净的双眼中却露出欢喜的光芒。

    次日杨过的伤势又好了些。那少女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头,给他缝补衣服,将他一件破烂的长衫全都补好了。她提起那件长衫,说道:“似你这等人品,怎么故意穿得这般褴褛?”说着走出室去,棒了一疋青布进来,依着杨过原来的衣衫的样子裁剪起来。

    听她话声和身材举止,也不过十七八岁,但她对待杨过不但像是长姊视弟,直是母亲一般慈爱温柔。杨过丧母已久,时至今日,依稀又是当年孩提的光景,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诧异,忍不住问道:“姊姊,干么你待我怎么好?我实在是当不起。”那少女道:“做一件衣衫,那有甚么好了?你舍命救人,那才教不易呢。”

    这一日上午就这么静静过去。午后那少女又坐在桌边写字,杨过极想瞧瞧她到底写些甚么,但求了几次,那少女总是不肯。她写了约莫一个时辰,写一张,出一会神,随手撕去,又写一张,始终似乎写得不合意,随写随撕,瞧这情景,自不是钞录甚么武学谱笈,最后她叹了口气,不再写了,问道:“你想吃甚么东西,我给你做去。”

    杨过灵机一动,道:“就怕你太过费神了。”那少女道:“甚么啊?你说出来听听。”杨过道:“我想吃粽子。”那少女一怔,道:“裹几只粽子,又费甚么神了?我自己也想吃呢。你爱吃甜的还是咸的?”杨过道:“甚么都好。有得吃就心满意足了,那□还能这么挑剔?”

    当晚那少女果然裹了几只粽子给他作点心,甜的是猪油豆沙,咸的是火腿鲜肉,端的是美味无比,杨过一面吃,一面喝采不迭。

    那少女叹了口气,说道:“你真聪明,终于猜出了我的身世。”杨过心下奇怪:“我没猜啊!怎么猜出了你的身世?”但口中却说:“你怎知道?”那少女道:“我家乡江南的粽子天下驰名,你不说旁的,偏偏要吃粽子。”杨过回忆数年前在浙西遇到郭靖夫妇、与李莫愁争斗、又得欧阳锋收为义子等一连串事迹,始终想不起眼前这少女是谁。

    他要吃棕子,却是另有用意,快吃完时乘那少女不觉,在手掌心□暗藏一块,待她收拾碗筷出去,忙取过一条她做衫时留下的布线,一端黏了块粽子,掷出去黏住她撕破的碎纸,提回来一看,不由得一怔。原来纸上写的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八个字。那是“诗经”中的两句,当年黄蓉曾教他读过,解说这两句的意思是:“既然见到了这男子,怎么我还会不快活?”杨过又掷出布线黏回一张,见纸上写的仍是这八个字,只是头上那个“既”字却已给撕去了一半。杨过心中怦怦乱跳,接连掷线收线,黏回来十多张碎纸片,但见纸上颠来倒去写的就只这八个字。细想其中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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