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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旁有十多名丐帮弟子随着两队官兵巡逻。领头的丐帮弟子认得尹赵二人,知他们是全真高士,论辈份还是郭靖的师兄,听赵志敬说有要事急欲出城,好在此时城外并无敌军来攻,当即下令开城。城门开得刚可容身,尹赵二人一跃便到了城外。领头的丐帮弟子赞道:“好俊的轻身功夫!”待要闭城,眼前突然白影一闪,似有甚么人出了城。他大吃一惊,问道:“甚么?”那人影早已不见。他纵到城门口向外望时,此时天甫黎明,六七丈外便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那□瞧到有人?他回身诣问,旁人均说没瞧见甚么。他揉了揉双眼,暗骂:“见鬼!”看来是连日辛劳,眼睛花了。
尹赵二人不敢停步,直奔出数里才放慢脚步。赵志敬伸袖抹去额头淋漓大汗,叫道:“好险,好险!”回头向来路一看,不由得双膝酸软,险些摔倒,原来身后十余之外,一个白衣少女站定了脚步,呆呆的望着自己,却不是小龙女是谁?赵志敬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啊”的一声,脱口大呼,只道早已将她抛得无影无纵,那知她始终跟随在后,只是她足下无声,自己竟然毫没知觉,当下拉住尹志平的手臂提气狂奔。
他一口气奔出十余丈,回头再望,只见小龙女仍然不即不离的跟随在后,相距三四丈远近。赵志敬六神无主,掉头又跑,他却不敢时时向后返视,因每一回顾,心中多一次惊恐,双腿渐渐无力,说道:“尹师弟,她此时若要杀死咱们二人,可说易如反掌,她定是另有奸恶阴谋。”尹志平惘然道:“甚么另有奸恶阴谋?”赵志敬道:“我猜想她是要擒住咱们,在天下英雄之前指斥你的丑行,打得我全真派从此抬不起头来。”尹志平心中一凛,他此时对自己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倘若小龙女提剑要杀,决不反抗,但他自幼投在丘处机门下,师恩深重,威震天下的全真派若是由己而败,却是万万不可,想到此处,不由得背脊上全都凉了,当下腿下加劲,与赵志敬并肩飞奔。
两人只拣荒野无路之处奔去,有时忍不住回头一瞧,总见小龙女跟在数丈之外。古墓派轻功天下无双,小龙女追踪二人可说毫不费力,只是她遇上了这等大事,实不知如何处置才是,只好跟随在后,不容二人远离。
尹赵二人本就心慌意乱,但见小龙女如影随形的跟着,不免将她的用意越猜越恶,惊惧与时俱增,从清晨奔到中午,又自中午奔到午后未刻,四五个时辰急奔下来,饶是二人内力深厚,也己支持不住,气喘吁吁,脚步踉跄,比先前慢了一倍尚且不止。此时烈日当空,天气炎热,两人自□至外全身都已汗湿。又跑一阵,两人又饥又渴,眼见前面有一条小溪,不禁都横了心:“就算被她擒住,那也无法。”扑到溪边,张口狂饮溪水。
小龙女缓缓走到溪水上游,也掬上几口清水喝了。临流映照,清澈如晶的水中映出一个白衣少女,云鬓花颜,真似凌波仙子一般。小龙女心中只觉空荡荡地,伤心到了极处,反而漠然,顺手在溪边摘了一朵小花插在鬓边,望着水中倒影,痴痴的出神。
尹赵二人一面喝水,一面不住偷眼瞧她,见她似神游物外,已浑然忘了眼前之事,两人互相使个眼色,悄悄站起,蹑步走到小龙女背后,一步步的渐渐走远,数次回首,见她始终望着溪水,于是加快脚步,向前急走,不久便又到了大路。
两人只道这次真正脱险,那知尹志平偶一返顾,只见小龙女又已跟在身后。尹志平脸如死灰,叫道:“罢了,罢了!赵师哥,咱们反正逃不了,她要杀要剐,只索由她!”说着停住了脚步。赵志敬大怒,喝道:“你是死有应得,我干么要陪着你送终?”拉着他手臂要走。尹志平心灰意懒,不想再逃。赵志敬又是害怕又是愤怒,斗地一掌,反手打了他一记耳光。尹志平怒道:“你又打我?”小龙女见两人忽又动手,大是奇怪。
就在此时,迎面驰来两骑马,马上是两名传达军令的蒙古信差。赵志敬心念一动,低声道:“抢马!咱们假装打架,别引起小龙女疑心。”当即挥掌劈去。尹志平举手挡开,还了一掌,赵志敬退了几步,两人渐渐打到大路中心。两名蒙古兵去路被阻,勒马呼叱。尹赵二人突然跃起,分别将两名蒙古兵拉下马背,掷在地下,跟着翻身上马,向北急驰。
两匹马都是良马,奔跑迅速。两人回头望时,见小龙女并未跟来,这才放心。向北驰出十余里,到了一处三岔路口。赵志敬道:“她见二马向北,咱们偏偏改道往东。”□绳向右一带,两骑马上了向东的岔道。傍晚时分,到了一个小市镇上。
二人整日奔驰,粒米未曾入口,疲耗过甚,已是饥火难熬,当即找到一家饭铺,命多计切盘牛肉,拿三斤薄饼。赵志敬坐下后惊魂略定,想起今日之险,犹有余悸,只不知小龙女何以总是在后跟随,却不动手。尹志平脸如死灰,垂下了头,兀自魂不守舍。不久牛肉与薄饼送了上来,二人举筷便吃,忽听得饭铺外人喧马嘶,吵嚷起来,有人大声喝道:“这两匹马是谁的?怎地在此处?”呼叫声中带有蒙古口音。
赵志敬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只见一个蒙古军官带着七八名兵卒,指着尹赵二人的坐骑正自喝问。饭铺的多计惊呆了,不住打躬作揖,连称:“军爷,大人!”
赵志敬给小龙女追逼了一日,满腔怒火正无处发□,见有人惹上头来,当即挺身上前,大声道:“牲口是我的!干甚么?”那军官道:“那□来的?”赵志敬道:“是我自己的!关你甚么事?”此时襄阳以北全已沦入蒙古军手中,大宋百姓惨遭屠戮欺压,那有人敢对蒙古官兵如此无礼?那蒙古军官见赵志敬身形魁梧,腰间悬剑,心中存了三分疑忌:“你是买来的还是偷来的?”
赵志敬怒道:“甚么买来偷来?是道爷观中养大的。”那军官手一挥,喝道:“拿下了!”七八名兵卒各挺兵刃,围了上来。赵志敬手按剑柄,喝道:“凭甚么拿人?”那军官冷笑道:“偷马贼!当真是吃了豹子心肝,动起大营的军马来啦,你认不认?”说着披开马匹后腿的马毛,灵出两个蒙古字的烙印。原来蒙古军马均有烙印,注明属于某营某部,以便辨认。赵志敬顺手从蒙古军士手中抢来,那□知晓?此时一见,登时语塞,强辩道:“谁说是蒙古军马?我们道观中的马匹便爱烙上几个记,难道犯法了么?”
那军官大怒,心想自南下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强横的狂徒,抢上来伸手便抓向赵志敬胸口。赵志敬左手一勾,反掌抓住了他手腕,跟着右掌挥出,拿住了他背心,将他身子高高举起,在空中打了三个旋子,跟着向外一送。那军官身不由主的飞了出去,刚好摔进了一家磁器□子,只听乒乓、呛□之声不绝,一座座磁器架子倒将下来,碗碟器皿纷纷跌落,那军官全身被磁器碎片割得鲜血淋漓,压在磁器堆中,那□爬得起身?众兵卒抢上来救护,搬架的搬架,扶人的扶人,再也顾不得去捉拿偷马贼了。
赵志敬哈哈大笑,回入饭铺,拿起筷子又吃。这乱子一闯,镇上家家店铺关上了门板,饭铺的顾客霎时间走得乾乾净净,均想蒙古军暴虐无比,此番竟有汉人殴打蒙古军官,只怕血洗全真也是有的。赵志敬吃了几口,忽见饭铺掌柜走上前来,噗的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赵志敬知他怕受牵连,一笑站起,说道:“我们也吃饱了,你不用害怕,我们马上就走。”掌柜的吓得脸如土色,更是不住的磕头。
尹志平道:“他怕咱们一走,蒙古兵问饭铺子要人。”他素来精明强干,只是对小龙女痴心狂恋,这才作事荒谬乖张,日常处事其实远胜于赵志敬,困此马钰、丘处机等均有意命他接任掌教,此时心念一转,说道:“快拿上好的酒馔来,道爷自己作事自己当,你们怕甚么了?”掌柜的喏喏连声,爬起身来,忙吩咐赶送酒馔。
那军官受伤不轻,挣扎着上了马背。赵志敬笑道:“尹师弟,今日受了一天恶气,待会须得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尹志平哼了一声,眼见那蒙古军官带领士兵骑马走了。饭铺中众人慌成一团,精美酒食纷纷送上,堆满了一桌。
尹赵二人吃了一阵,尹志平突然站起身来,反手一掌,将在旁侍候的伙计打倒地。掌柜的大惊,三脚两步的赶了过来,陪笑道:“这该死的小子不会侍候,道爷息怒……”话未说完,尹志平飞起左腿,轻轻将他踢倒在地。赵志敬还道他神智兀自错乱,叫道:“尹师弟……你……”尹志平掀起旁边一张桌子,碗碟倒了一地,随即又将两名伙计打倒,顺手点了各人穴道,双手一拍,道:“待会蒙古官兵到来,见你们店中给打得这般模样,就不会迁怒你们了,懂不懂?你们自己不妨再打个头破血流。”
众人恍然大悟,连称妙计。众店伴当即动手,你打我,我打你,个个衣衫撕烂,目青鼻肿。过不多时,忽听得青石板街道上马蹄声响,数乘马急驰而至。众店伴纷纷倒地,大呼小叫:“啊哟,打死人啦!”“痛啊,痛啊!”“道爷饶命!”
马蹄声到了饭铺门前果然止息,进来四名蒙古军官,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高瘦的藏僧,一个又黑又矮的胡人,那胡人双腿已断,双手各撑着拐杖。蒙古军官见饭铺中乱成这等模样,皱起眉来,大声呼喝:“快拿酒饭上来,老爷们吃了便要赶路。”
掌柜的一楞,心想:“原来这几个军爷是另一路的。待那挨了打的军爷领了人来,却又怎地?”正自迟疑,几名军官已挥马鞭夹头夹脑劈将过来。那掌柜的忍着痛连声答应,苦于爬不起身,当下另有伙计上前招呼,安排席位。
那藏僧便是金轮法王,黑矮胡人自是尼摩星了。他二人那日踏中冰魄银针,在山洞外纠缠□打,双双跌落山崖。幸好崖边生有一株大树,法王于千钧一发之际伸出左手牢牢抓住。尼摩星其时已是半昏半醒,却仍是紧抱法王身子不放。法王一瞧周遭情势,左手运劲一推,两人齐往崖下草丛中跌落,顺着斜坡骨碌碌的滚了十余丈,直到深谷之底方始停住。两人四肢头脸给山坡上的沙下荆棘擦得到处都是伤痕。
法王右手反将过来,施小擒拿手拗过尼摩星的手臂,喝道:“你到底放是不放?”尼摩星昏昏沉沉中无力反抗,给他一拗之下,左臂松开,右手却仍是抓住他的后心。法王冷笑道:“你双足中了剧毒,不思自救,胡闹些甚么?”
这两句话直如当头棒喝,尼摩星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两只小腿已肿得碗口粗细,知道若不急救,转眼便是性命难保,一咬牙,拔出插在腰间的铁蛇,喀喀两响,将两条小腿一齐砍下,登时鲜血狂喷,人也晕了过去。法王见他如此勇决,倒也好生佩服,又想他双足残废,从此不足为患,伸手点了他双腿膝弯处的“曲泉穴”及大腿上的“五里穴”,先止血流,然后取出金创药敷上创口,撕下他外衣包扎了断腿。
天竺武士大都练过睡钉板、坐刀山等等忍痛之术,尼摩星更是此中能手,他一等血止,便坐了起来,说道:“好,你救了我的,咱们怨仇便不算的。”法王微微苦笑,心想:“你双脚虽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