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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露出微笑。
“快上来吧。你不用那么提防我,我不是什么可疑的家伙。”
就算他那么说,我还是觉得他的打扮看起来十分可疑。
他穿着黑色衬衫、黑色外套和黑色长裤,全身都是黑的,年龄大概和爸爸差不多吧。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自己一个人在这种公园的攀爬架上用望远镜窥看惊吓馆呢?——
我愈看愈觉得他实在很可疑,太可疑了。
我虽然这么想,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反抗他的话。结果我还是爬上了铁架,在离男人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坐下。
从这里的确可以清楚看见六花町内的每一栋房子,而且我很快就找到了古屋敷家的房子。
“这个歌剧望远镜的倍率虽然不高,不过要不要用用看?”
可疑的男人将望远镜递给我。我战战兢兢地接过它,将镜片贴近眼睛时,我感到很害怕,脑海里随即浮现了〈俊生的房间〉中那个形似望远镜的惊吓箱。
“——啊,看见了。”
当望远镜正确无误地对准惊吓馆时,我小声地叫了出来。
“你能看见二楼的彩绘玻璃吗?”
听到男人这么问,我透过望远镜着着惊吓馆,默默点了点头。
“上面画的是什么图案呢?”
我听到男人这么问时,不自觉地回答他:
“那上面画的是蝴蝶,非常漂亮的绿色蝴蝶……”
“喔,绿色的蝴蝶啊——你曾经进去过那栋房子吗?”
“呃、这个嘛、是啊……”
“原来如此。”
我放下望远镜,以眼角偷偷瞄了正在点头的可疑男人,他好像有点不太高兴似地抿着双唇。
“其实我刚刚才去拜访过那栋房子,但是一下子就被赶出来了。那个白鬅子老人就是屋主吧,名字是古屋敷龙平吗?你朋友是他的孙子吗?”
“啊,是啊——他叫俊生。”
“我是有事到这里,所以顺便去看一下那楝房子。虽然我一开始就抱着应该进不去的想法而前去拜访……不过看那样子,不论去几次都是同样结果吧。”
男人遗憾似地再次抿着嘴唇。我好奇地问他:
“请问你为什么要去古屋敷家?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A**市六花町的惊吓馆在某方面来说可是相当有名的建筑物,所以我一直很想去拜访看看,乘机好好地观察馆内的状况。”
“——这样啊。”
“你知道那栋房子为什么被称作惊吓馆吗?”
“我听说有很多传闻。”
“好像是如此呢。”
可疑男人将双手放到后脑勺,瞄了我一眼。
“你要小心那栋房子。”
他出乎意料的警告,让我觉得很困惑。
“为什么……我要小心什么……”
“那栋房子是距今三十年前左右盖好的房子,听说当时屋主委托的是在某方面非常有名的古怪建筑家。”
“——啊?”
“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在他死之前,他在各地设计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房子,不是有着奇怪的外型或构造,就是在房子内部各处隐藏着机关……像是外型是十角形的房子,还有整个房子里都是时钟,或是以诡异的面具为主题的房子等等。”
【插图4】
“是喔。”
我最初只觉得很有趣,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影响了我的想法。
“而且,他设计的所有房子到目前为止全都发生过恐怖的杀人案件。”
“杀人、案件?”
“对,也就是说——”
可疑男人双手抓着攀爬架的铁管,长长的双腿晃来晃去。
“只要是那个建筑师盖的建筑物,都很不吉利。”
“不吉利的意思是——”
我大大地吞了口口水。
“那些房子被诅咒了吗?”
“是啊,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怎么……可能?”
我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看向刚才拿着望远镜窥看的地方。虽然我不太相信“诅咒”这回事,但是“恐怖的杀人案件”仍旧令我毛骨悚然。
“我到最近才知道那栋房子,也就是惊吓馆的存在,所以做了一些调査。结果正如我所预料的,前年春天那楝房子也发生了某个案件。”
“前年春天?”我急忙向他确认。
“你知道这件事吗?”
“那也是杀人案件吗?”
“是的——看来你似乎不晓得详细状况。”
可疑男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开口说道:“被害者是当年念国一的女孩梨里香。”
“啊……”
“她是古屋敷龙平的孙女,也就是你朋友的姊姊。她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被人用刀子杀死了。说不定就是你刚刚看见的那间有彩绘玻璃的房间。”
我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但在此同时,却也觉得事情果然如此。我想起了俊生当时被我问到梨里香的死因时,口中说着“事情有点复杂”的阴郁笑容。
“这不是适合说给小孩听的故事哪。”
看着沉默不语的我,可疑男人有点困扰地歪着头。我无言地将他借我的望远镜递还给他。
“我得走了。”
他瞄了自己的手表一眼后低声说道,接着跳下攀爬架。他的身材高瘦,从背后看去根本跟黑影没两样。在颜色已变黑暗的夕阳照耀之下,影子转身对我说道:
“你是骑脚踏车来的吧?回家路上要小心。也要小心那栋房子。”
可疑男人这么说完后,就消失了踪影。不久后从公园入口传来噗噜噜的汽车引擎低吼声。
4
“那太可疑了!超可疑的!”
隔天星期一,我告诉小葵昨天发生在小公园的事情,她立刻这么断定。
“那个男人一定就是那个小偷!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而且长得又高,那一定是最近闯入我家附近老太太家的强盗。”
我并非完全不怀疑那个男人的身分,但是那个传闻中的小偷会直到现在还在六花町一带出现,还随随便便告诉偶然遇见的小孩那些事情吗?而且还有那台双人座的蓝色敞篷车,对闯空门的小偷或是强盗来说太豪华了,感觉很不相衬。
“说不定他正在打俊生家的主意,所以才事先去侦察。”
被小葵这么一说,我才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说不定真的就是如此。在他侦察的时候,我恰好去了那里,他为了掩饰原来的目的,才对我说那些有的没的……
“什么古怪的建筑家还是被诅咒的房子,一定都是骗人的。永泽,你被骗了。”
“是、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
“但是,那样的话——”我怎么样都无法释怀,“梨里香的事情又该怎么说?前年春天梨里香在那栋房子里被杀,难道也是骗人的吗?”
“呃,嗯,那个嘛……”
讲到这里,我们两人都闭口不语。
有几个方法可以确认这件事情,像是询问周遭的大人,或是找出以前的新闻报导,当然,也可以直接询问俊生。
如果那男人说的话是真的——
那么梨里香为什么会被杀?
又是被谁杀害的?
在〈梨里香的房间〉里看见的腹语人偶,也就是梨里香的脸孔,又缓缓地在我脑中浮现。她的嘴巴喀啦喀啦地开合着,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俊生曾经说过的话。
——但是,我想姊姊或许是恶魔。
5
我偶然碰到俊生的家教,也就是小葵的表哥新名努大哥,是在那个星期六——十一月十二日傍晚的时候。
那天爸爸照例因为工作晚归,我在英语会话课结束后独自绕到车站前的快餐店,打算在那里以吉士汉堡、薯条和可乐当作晚餐。
这时候,我在店门口发现曾经看过的红色摩托车,挂在安全帽挂钩上的银色安全帽我也有印象,难道是……我环视店内,发现新名大哥正叼着烟坐在窗边的位置在看书。
我主动向他打了声招呼,他一瞬间露出了讶异的表情,随即撩起深褐色的长发,对我“嗨”了一声。
“我们在古屋敷家见过……”
“我是永泽三知也。”
“啊!对、对,永泽。”
新名大哥浮现了亲切的微笑,合上正在看的书。
“你跟小葵同班嘛,这还真是奇遇。”
“你住在这附近吗?”
“我住在神户市内的大学附近。今天去古屋敷家上家教课,才刚问来。”
“咦?家教的时间是星期六吗?”
“之前是讲好一星期上三天,不过最近时间很不确定,要配合俊生的身体状况。”
“这样啊……”
“坐吧。”
我将放着吉士汉堡、薯条和可乐的托盘放在桌上,在新名大哥的对面坐下。
“俊生他还好吗?”
我先问了我最在意的事情。
“上上个星期天我去他家玩……啊,湖山同学也有去。在那之后就不曾见过他了,
他外公说他身体状况变差了。”
“听说是每到这个季节就会恶化。”
“啊,对,我也听说了……”
“他本来身体就很虚弱,但是现在连脚也出了问题。”
我惊讶地反问了新名大哥,他“嗯嗯”地点了点头。接着将装着满满烟蒂的烟灰缸拉到手边,从衬衫口袋拿出香烟盒和打火机。
“他现在双脚无法使力。今天虽然有点不稳,不过多少还能走路。据说有时候得靠拐杖走路,更糟糕的时候连撑拐杖都没办法行走。”
“他是生什么病呢?”
“听说原因不明。”
新名大哥眼祌严肃地点了香烟。
“据说这几年都是这样,一到秋冬状况就会恶化,不过等到春天时病情就会恢复。而且只要双脚状况变差,就常常会跌倒或是撞到东西,结果全身到处都是伤痕……”
“所以他精神不好啰?”
“是啊,的确不太好——或是该说他之所以精神不佳,是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他饲养的蜥蜴和蛇舅母不见了,所以他十分沮丧。”
“咦?撒拉弗和基路伯不见了吗?”
牠们是怎么从水槽爬出去的?我不禁觉得奇怪。是忘记拉上铁丝网的盖子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对了,我要问你。”新名大哥突然改变了语气。
“一个小学六年级的男孩子,为什么会在星期六的这时候单独出现在这里?”
“我爸爸……因为我爸爸很晚才回家。”我老实地回答了新名大哥的问题。
“所以你就吃汉堡当晚餐啰?”
“——嗯,是的。”
“那你妈妈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看到我默默地摇了摇头,新名大哥似乎了然于心。
“原来如此——你是独生子吗?”
“啊,这个嘛,其实是……”
这是我第二次和新名大哥见面,第一次也只是在占屋敷家的玄关简单地说过几句话而已。但不知为什么,我却有种想告诉这个人所有事情的冲动。我自己也对于为何会突然涌起这股冲动而感到不可思议。
“……原来如此,那你真是辛苦了。”
听完我的话,新名大哥将手腕撑在桌上,用交握的手指抵着下巴。
“撇开你哥哥的事不谈——”
他的双眼透过浅色镜片直视着我,说道:
“我和你有过同样的经验,就在我念国中的时候。”
“——咦?”
“我父母因为某种原因离婚,而我是跟着我父亲,在那之后我完全没见过我母亲,也不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如何。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