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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里面也是一片灰蒙蒙的地带,到处是混杂着还没有进化为骨灰土的骨灰,远处几点鬼火在忽明忽暗地闪着,不时传来几声类似狐鸣的尖啸声,小兰惊疑道:“这里还有狐狸?”张剑锋道:“不是,那是饥饿的死灵呼唤食物的嗷叫,来自幽冥鬼界最邪恶的一族,不过我们有符令保护,不用怕它,继续走吧。”约莫走了大概五十米,只见前面出现了一大片树林混混沌沌的影子,小兰感叹道:“在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居然也可以长树。”张剑锋道:“不过这可不是阳间的树,它们凭借怨灵的仇恨存在,法术界中称之为‘地狱婆罗’,我们等会儿通过时要特别小心,这种树有点难缠,碰到了它一丁点就会缠住你至死才放。我在前面开路,你跟着我的步子就行了。”
“地狱婆罗”虽然难缠,但是对于张剑锋这样一个名门大派的弟子而言,仍然是小事一桩,手持法尺几下起落,数十棵树瞬时纷纷倒地,小兰只觉得背上的小清不知怎么越来越重,可她只是咬紧牙关不出声,继续踉跄着跟着张剑锋走。“啊!”小兰忽然惊叫一声,张剑锋回头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小清又有事?”小兰摇摇头道:“不是,我刚才听得有脚步声,就回头望了一望,看见有一个女人向我们走来,我以为是方滢,就吓得叫了一声,谁知道她却突然不见了。我想鬼应该不会有脚步声的,难道是外面又有人进来了?但我和小清来的时……啊——那……那个女鬼……女鬼……就在你后面!!”张剑锋顿时全身寒毛耸立,一个急转身拿起法尺就想施法,只见在他一米处的前方,果然从地上慢慢升出一只肤色铁青的手,在树干上一点点、一点点摸索着,好象在找什么东西。接着一个白影悄悄地破土而起,赭黑色的长发垂在两边,遮住了大半部分的脸,她的手已经伸到一丛树荫中,正在拉着什么出来,原来是一条绳子。小兰一惊:“难道她要……”
那个女鬼已经把绳子抛到树上,旋即打了个死结,“不要啊!”小兰刚想冲过去,张剑锋立时把她紧紧拦住,沉声道:“没用了。那不是真实现场,而是瞬间记忆,她是在重复当年她死的惨景,冤魂们借此来纪念它们永不消散的怨恨和报仇的决心。”不出张剑锋所料,当那个女鬼吊在树上晃晃荡荡的时候,她的身形随即也慢慢消失不见。
“呜呜……”左边又传来一个少年的呜咽声,他旁边躺着一个七孔流血的中年妇女,而他正拿着一把小刀在一刀刀地剖开自己的肚腹,一边割一边还在哭。小兰死死地捂着嘴,避免叫出声来,身体因为极度惊骇而不住颤抖。张剑锋一直在一边冷眼看着,他看惯了这些场面,并不觉得有什么悲凄,只是觉得奇怪,不禁在心里喃喃地念着:“上吊、溺水、剖腹……
难道……张剑锋心中突地一动,想起了传说中轮回界的十大惨死方法,果然,下一个场面是自焚。张剑锋再无犹豫,法尺一挥,喝道:“枉死的业魂给我滚回地狱去!”法尺发出了耀眼夺目的白光,白光所到之处,不但连鬼,甚至连树也没有了,一片树林在白光下刹时夷为平地。张剑锋收回法尺,这才对脸色苍白的小兰道:“那是鬼界的海市蜃楼,专门用来震吓人心然后趁虚而入的,千万别给它迷惑了。我们继续走吧。”小兰点点头,张剑锋却忽然想起一事,刚才那些鬼的服装……好象跟方滢的样式一模一样?灵堂课室,孤岛红衣,两者之间好象有很多微妙的关联,绝对不止梁花这一层。
又走了一百多米,小兰眼尖,瞧见前方左手处好象有一块长方形的物体,待走前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石碑,碑色灰黑,足见年代之远,上面楔刻着四行篆字。张剑锋皱眉道:“怎么又是篆字?”无奈,只好又费力地辨认道:幽风微见树影岚,冷碑朱门纸光寒。
倩女多少评说去,森森白骨泪已干。
张剑锋立起身道:“我以前没读过这样的诗,不知道谁写的呢?不过哪有人在碑上孤零零地刻这么一首七言古诗的,完全不符合碑记的体制要求。”
小兰打量着石碑道:“或许人家根本不是想撰写什么碑记呢,他只是想把这首诗刻在这个显眼的地方而已。你说,会不会是以前有什么人进来过所以立这个碑来提示我们什么?难道是梁花?”张剑锋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咀嚼了半天,却仍然一无所获,只好道:“诗句意思看似平凡,其实深奥难解,我们还是继续向前走吧。”两人于是离开石碑继续前进。
这次走了不足五十米,前面竟隐隐约约现出了凤翅屋脊和一大片一大片的房子,四角还有挂铃,小兰忍不住惊呼道:“天啊,这里还有这么一大户人家,鬼屋?”张剑锋一眼瞄到屋顶上雕刻的神兽,“那是……神兽龙?!”
张剑锋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小兰惊惶地望望那个狰狞着脸的兽头,问道:“什么是神兽龙?它是会吃人的妖怪吗?”张剑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尊兽像,道:“不,神兽龙是传说中为玉帝镇脊的神物,性格暴烈无比,专司驱赶下界妖气。”小兰听得没头没脑:“有什么不妥吗?”张剑锋道:“神兽龙在封建时代是被当作神一样来敬仰的,后来宫廷为了维护安宁,又不敢冒犯神兽龙,就仿造神兽龙的样子制作了我们现在还可以见到的镇脊兽,按照多个朝代的法律,在屋脊上放置神兽龙是可以判处绞刑的。莫非这里是……”张剑锋突然掏出金粉向前方抛洒了过去,漫漫扬扬的金粉在迷蒙的灰气里看上去竟别有一番眩目的色彩,很快地雾消了烟散了,一阵淡淡的花香传来,在张剑锋和小兰的眼前渐渐展出了一幅横无际涯的繁花织锦图,在簇红中有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赫然立着一个高大的朱红大门。道路两边种满了那种淡淡的粉红色的小花,轻巧的花瓣微微地颤动着,悠悠地托着那鹅黄色的花蕊,虽然密集,却从来不纠结在一处。大片大片的粉红轻铺在极不相称的威严的山门周围,一直延伸到那边的尽头,构筑了一道奇妙无比的风景线。
“好美的花啊!”要不是背着小清,小兰真想弯下腰去采撷两朵:“这是什么花?我好象从来没有见过。”“那是一种早在古代就已经就灭绝了的花,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曼妙游离。又因为它和兰花的气质很象,人们也常称之为‘若兰’。”张剑锋回答着,同时嘴角边慢慢浮起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苦难,终于要随着这片淡红永远离去了吗?
“若兰?若兰……”小兰喃喃地念着,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也有个兰字的缘故,她已彻底爱上了这片粉红,连带那种素雅大方的气质。“小兰,走了罢,在这些地方停留太久会有危险的。”不知什么时候,张剑锋已经走到小道的尽头催促着她,小兰应了一声,把小清往上又搡了一搡,依恋地望了望那片轻盈的粉色,心想:今后再也见不着了吧?再见了,曼妙游离,便背着小清匆匆往大门的方向赶去了。
张剑锋已经观察这座大门很久了:“我说绝不可能这么随便放一尊神兽龙上去的,原来果然是一座寺庙,是供奉玉帝或者哪位佛祖的吧?奇怪的是,为什么到处找不到这个庙的庙号呢?算了,不管了。你站开点先,我布个结界,以免里面有什么凶物突然冲出来。”小兰点点头,紧张地往旁边退后了两步。
张剑锋三下两下布好了结界,伸手缓缓准备推开门,小兰的心里瞬时猛然间窜出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悸动,压得她呼吸不过来,头部先是极度眩晕,然后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不……”她想出声阻止张剑锋继续推门,可是嗓子里好象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发不出声音。头越来越痛,“吱呀”一声,张剑锋已经彻底推开了门,小兰身子一软,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往后靠去,“砰”,后面掉下了一块灰尘遍步的木板,清晰地显出了墙壁上的一个石刻牌匾,上面是三个更加潦草的篆体字,而这一次,张剑锋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三个字:兰若寺!
※※※“孤星寒,你给我滚出来!!”悟真大师象个发狂的猛狮般冲了进来,门口的两个小道士不防备被他撞到了地上,捂着屁股“哎哟哎哟”直叫唤。孤星寒无奈地按下琴弦,道:“悟真,虽说我们俩熟,但是终南山毕竟不是你家九华山大门,这样闯来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悟真大师怒气冲冲道:“我才要问你什么意思!!我原本以为你会亲自出去降伏,谁知道你竟然放任张剑锋一个人去!!”孤星寒一改往日的平和,冷冷地道:“我想你不会忘了吧,我发过誓,永远不出山门,就算死!”悟真大师一呆,随即更气汹汹道:“就算如此,你发个帖,找个帮手一起去也好啊,你知不知道石门里面是什么?!!石门里面是令法术界闻风丧胆传说中一切邪恶的根源鬼寺——兰若寺啊”孤星寒的语气平静到好象不认识兰若寺一样:“我早在十几年前就知道了。”“那你又知不知道兰若寺里面隐藏着究极尸毒,只要沾上一点儿,从此就会生不如死?”
“也知道。”“知道了你还让张剑锋去送死?”孤星寒正容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传了他八极阵图法,我还打算等会儿送七星剑过去,他毕竟是‘道家第一弟子’,若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还算得上我孤星寒的弟子么?”悟真大师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佛家第一弟子’少林的钱震已经在黑龙江降妖失败死了?你为了成全所谓的名利不惜让他冒这种风险是不是?”孤星寒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才道:“若贪生怕死,那还进什么法术界?”见孤星寒还是这么固执,悟真大师气得全身直抖,指着他道:“好,好!你既然怕死不敢去,那我去!”正僵持不下,一个小和尚突然跑进来跪下道:“太好了,总算找到悟真师祖您了,传我们五台山方丈禅空大师口谕,说是让师祖您不必插手兰若寺这件事,天象有命,生死注定,就让张剑锋一个人去好了。”悟真大师顿时气怔了。
终南山上空回荡着悟真大师的咆哮:“为什么连你都这样,何健飞?!!……
你已经成为这种牺牲品了,难道还不醒悟吗?你不让我去,我偏去!!什么生死注定,见鬼去吧!!“头脑里只剩下一片混沌,就象天地还没有分开一样,就象刚进石门一样,虽然并不空白,但是却没有任何记忆的存在,身子好象轻了起来,随着和风荡悠着,一阵淡淡如同兰花的香味慢慢钻入你的感觉,粉红的温柔刹那已填满了身旁所有空间,托着你缓缓地飘动,就象那些花瓣托着那个花蕊般,虽然无力却很坚定,死了么?还是活着?远处轻轻飞来一片回忆的碎片,只是说,这是一座古寺,里面,有邪恶的幽灵,而它,不是你的对手,除了这些,师父再也没告诉过他什么,兰若寺,曼妙游离,一切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脑海里蓦然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才五岁的张剑锋懒懒地倚在孤星寒怀里,听着孤星寒指点天上的星座命理:“民间传说当天上掉下一颗星时,就会有一个人死掉,事实上,星星是不会掉下来的,只是会变得很黑很黑,直到下一个对应它的人出世,它才会再变亮起来。”张剑锋仰起小脸蛋道:“那我的小星星呢?会不会黑掉啊?”孤星寒只是专注地望着天际,半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