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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也看到了春晓,双眼顿时睁大了许多,她急忙站直了身体,甩着手中的丝帕向楼上叫道:“妈妈,妈妈,你快下来呀!”
那妈妈闻声下了楼,见并非来了客人,不满地倚门站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撇嘴说道:“娇雪啊,不是妈妈说你,你在门口站了这大半日,竟连半个客人也无,这也太……”
那名唤“娇雪”的女子却将她一把拉住,指点着让她去看春晓。
第三十六章 心痛滋味
那妈妈漫不经心地向春晓看了一眼,立时张大了涂得血红的嘴巴,她忙将手里的瓜子胡乱塞给娇雪,快步走到春晓面前,上下打量片刻,堆起满面笑容:“哟,这位姑娘好生面善,你今年多大啦?到老身这儿来,可是要找事做么?”
春晓回过神来,又羞又怕,转身便走,她却抢上一步拦在春晓身前,笑得愈发灿烂:“哎,姑娘且慢,先听老身说上几句,再走不迟……”说着,她向旁边使了个眼色,店里身强力壮的伙计便纷纷围了上来。
两人正在纠缠,一个清朗男声忽然插了进来:“梁妈妈,这位姑娘乃是我的旧识,您且行个方便吧。”
春晓循声望去,却见那位令她魂牵梦萦的公子就站在自己身前。
他看起来与那梁妈妈颇为熟络,对娇雪更露出些许温和笑意,惹得她靠将过来,娇笑着挽住他的臂膀,春晓见状怔了片刻,忽觉心痛难当,连忙从梁妈妈手中挣脱,忍住眼泪向来路跑去。
身后传来梁妈妈焦急的声音:“哎,姑娘,就算你我无缘,进来坐坐也好啊……”
那公子并未回头,右手却暗暗攥拳,忍了片刻,向她微微颔首:“梁妈妈,我还有要事要办,改日再来相聚,您若见到林大哥,记得帮我问候一声。告辞。”
梁妈妈急忙赔笑送客,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去的春晓,嘴里还惋惜地说着:“唉,那姑娘生得如此,分明是块好材料……”
男子听了面色微变,娇雪看出些许端倪,赶忙扯了扯梁妈妈衣袖,两人端正站好,笑着还礼道别。
男子离了勾栏院,脚下加速,很快便赶上了边跑边哭的春晓。他上前一步,拦在春晓身前,声音里有着隐隐的怒气:“现下知道怕了?分明是你自己不知死活地送上门去,如今哭给谁看?”
春晓受惊抬头,露出梨花带雨般的清丽容颜,男子见了眉头微皱,口气却越发冷硬:“身为女子,整日抛头露面、疯疯癫癫,将来若真出了事,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半分!”
想起方才的一幕,春晓心中痛楚,顾不上跟他斗嘴,只是泪水簌簌而下,男子被她哭得焦躁,思忖片刻,转身便走,春晓却不知哪来的胆量,蓦地拉住他的衣袖,颇为委屈地问道:“你如何会去那里?你,你常去那种地方么……”
男子闻言一愣,心中忽然涌上一种说不分明的情绪,不觉放松了脊背,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你误会了,那勾栏院乃是我一位好友所开,我只是偶尔会去那里寻他……”
四目相接,两人都是一震,春晓满心惊讶,男子却微微红了脸,踌躇良久,咬牙说道:“我还有事,你,你以后自己当心些罢。”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丝缕药香,久久不散。
见他头也不回,春晓不禁苦笑起来,此人来去无踪,冷漠决绝,方才眼中的隐约情意,必是自己看岔了吧。
此行一无所获,却白白受了一场惊吓,春晓一时也没了章法,只得想好,平日仍照旧编织竹器,看看下次市集的境况再说。
春华散学回来,倒是兴兴头头,对着春晓朗朗背诵当日学到的诗文,将那学馆的秦先生夸了又夸。春晓打起精神,问了些学馆的情况,想着春华中午没吃什么菜蔬,又炒了些青菜哄他吃了,姐弟俩早早睡下。
院中还有许多从前剩下的竹器,春晓手上的活计少了,索性每天中午都去给春华送饭,看哪家孩子吃得寒素,便多做些分给人家,一来二去,秦先生也对她有了些印象,一次赶上急雨,还让自家夫人出来给春晓送过一把油纸伞。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春晓却对温婉清秀的秦夫人颇有好感,秦夫人已有了九个多月的身孕,肚腹却膨隆得格外明显,春晓不禁暗自担心,若是双胎还好,万一是过大的单胎,生产时只怕要多吃些苦头。待要毛遂自荐,为她做个简单的产检,又觉师出无名,未免太过造次,只得作罢。
很快到了下次市集,这回的交易却更加惨淡,春晓在摊前坐足了三个时辰,却只卖出去一只竹篓,人们络绎不绝地从她面前经过,却对满目竹器视而不见。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春晓无心饮食,直直地躺在床榻上发愁,直到春华散学进门,才怏怏起身,浆洗衣物、准备晚饭。
春华先将当日所学温习了一遍,这才发觉姐姐神情有异,连忙凑近春晓身边,轻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春晓勉强笑笑,忽然想起什么,满怀希望地问道:“春华,我看你们学馆杂事甚多,秦夫人现下又身子不便,先生可曾提过要雇人打理么?”
春华望望院中堆得满满的竹器,心下了然,不觉皱起眉头:“不曾……姐姐,咱们若是多种些菜、多养些鸡,可能过活么?”
春晓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实在不成,我只得再走远些,到旁的城镇去探一探……”
姐弟俩正在发愁,红宝又翻墙进来,眉开眼笑地抱住春晓,连声撒娇:“春晓,我还想吃你做的茄盒……”
春晓听了有些为难:“红宝,我已有些时日不曾买肉了,嗯……烙些蛋饼给你吃可好?”
见红宝一味缠着姐姐,春华瞪了他一眼,起身将院门打开,片刻之后,齐枫宇闪身进入,手中还提着一只小小的包裹。
他径直走到春晓面前,将包裹递上:“这里面是些萝卜和辣椒的菜种,我找人请教过了,这两样现下正是播种的时候,待到冬日,便可菜蔬不愁了。”
见春晓不明就里,一旁的红宝急忙为父亲邀功:“春晓,我爹爹现下已然不打劫了,他为了你……”
齐枫宇沉下脸来,出言将他打断:“红宝!又在这里乱说!”红宝吐了吐舌头,接着扯住春晓的衣角,扭着身子只管要茄盒吃。
第三十七章 重拾旧业
春晓接过菜种放好,弯腰理着红宝的额发,柔声说道:“红宝乖,家里的食材实在不凑手,今日你先将就着吃些,改天我一定多做些茄盒给你吃,好么?”
见红宝仍嘟着嘴,春华忙过来拉他去玩翻绳,片刻之后,红宝脸上已经晴朗一片,春晓放下心来,起身去厨房准备。
齐枫宇跟在她的身后,迟疑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妹妹,我看你愁眉不展,院子里又有恁多竹器,可是生意不好?”
春晓苦笑着点点头:“此事却是怨我,这梅林镇不似松福镇人口众多,所需的竹器数目自然也是有限的,这个活计,只怕不是长久之计……”
齐枫宇沉吟良久,鼓起勇气说道:“春晓,你,你还是随我……”
春晓在心中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齐大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只是,只是春晓心中,已经有了一位男子……”
齐枫宇闻言一怔,待回过神来,不由后退一步,思前想后,心中凄然,挣扎着笑道:“原来如此……是齐某造次了,还请妹妹见谅……”
见他难过,春晓轻咬樱唇,正要出言安慰,红宝却“噔噔噔”地跑了进来,一头扑进父亲怀中。
春晓有些诧异,转头看见春华站在门口,神色也颇为委屈,这才明白,原来两个孩子一直在门外偷听。
她一时乱了方寸,却听红宝“呜呜”哭道:“爹爹,我不吃茄盒,也不要蛋饼,咱们早些回去吧……”
齐枫宇抱起儿子,向春晓点了点头:“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妹妹无需牵挂,红宝毕竟是孩子心性,过上几日便会没事了。你……你多保重。”
说完,父子二人出门而去,很快便没了踪迹。春晓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春华过来抱住姐姐,带着哭腔劝慰道:“姐姐莫要哭了,春华知道,此事也非你所愿……”
那个夜晚,姐弟俩草草睡下,辗转难眠。春华借着月光看到姐姐仍不时拭泪,迟疑半晌,怯怯问道:“姐姐,你口中的那位男子,他……”
春晓紧闭双目,凄然说道:“莫要再问了,其实,其实时至今日,我竟尚不知晓他的名姓身份……”
第二天,春华照例去了学馆读书,春晓忙完家里的杂事,对着满院竹器,越待越心烦,索性提前做好午饭,早早来到学馆处等候。
正值盛夏,繁华绽放、绿意正浓,春晓站在窗外的树荫下,闻着满溢的花香,听着里面朗朗的读书声,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正觉惬意,忽听内堂一阵忙乱,一名家仆模样的老人家跌跌撞撞地跑进书室,慌张叫道:“先生,先生快去看看吧,夫人只怕是不好了……”
秦先生与妻子感情甚笃,听闻此言,手中书卷掉落,急急向内堂奔去。孩子们虽惊讶关切,却大多本分守礼,只是坐在位子上抻脖张望,议论纷纷。
春晓此时却心里一沉,莫非当真被她料中,那秦夫人怀的胎儿太过巨大,现下难产了不成?思忖片刻,她再顾不得许多,提着食盒直奔内堂。
果然,内堂已经乱作一团,老家仆垂首在门口待命,双手紧张得不停绞动,秦先生坐在床边,守着面色苍白、呻吟不止的妻子,急得几乎落下泪来。秦家家境清寒,平日里只有一对老夫妇帮忙打理家事,现下正为秦夫人接生的,便是其中的那位老妇人。
此时,老妇人已是满头大汗,她一边低头张望,一边连声催促:“夫人,夫人,再用些力,用力,啊……”
见她只知催促产妇用力,春晓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夫人痛了多久了,出了多少血,可曾破水?”
老妇人被她问得发懵,半晌才嗫嚅着答道:“一早就开始痛了,方才刚刚破了水,我也不知究竟出了多少血,只晓得血一直在流……”
正在这时,秦夫人忽然痛呼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秦先生也跟着一阵晕眩,房里又是一片忙乱。
春晓意识到这位老妇人接生经验不多,便果断站起身来,吩咐那位老家仆去寻镇上的稳婆,他却带着哭腔答道:“已经去请过两回了,可镇上的两位稳婆都在外接生,一直不曾回来……”
春晓咬紧牙关,决定自己亲自上阵。她看了看盆中的血水,洗净双手,手测了胎位、大小和秦夫人的骨盆情况,知道孩子确是单胎、头位,即便是男胎,预估体重也就在九斤上下,而且母亲的骨盆条件尚可,如果方法得当,顺产的机会很大,心下稍安,又洗净双手,摸清了宫口现下不过开了两指,更觉心头一松。
秦夫人此刻又被痛醒,抓紧丈夫的手不放,哀哀说道:“少甫,我,我今次怕是……你,你一定要把这个孩子保住,将他抚养成人……”
说到此处,夫妻俩相拥着哭成一团,春晓又是羡慕又是好气,在秦夫人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