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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怔了怔:“后来呢?”
楚遇含笑道:“后来,后来他回来了。然后带着人将那皇子给抢了,帮我又夺下了一百里的土地。”
“唔,还有……”
楚遇的声音是安宁而清淡的,絮絮的说这些那些往事,仿佛这世间风霜渐变,只有他的声音永在。
江蓠提在喉咙的一颗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慢慢的,她在楚遇的怀抱中睡了过去。
楚遇低头细细的看她,不由将她狠狠的搂入自己的怀里,伸手慢慢的抚摸过她的眉眼,然后闭上了眼。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将江蓠抱着放到床上,然后拿起被子将她掖好。
他站了起来,熄灭了屋子里的灯火,然后走出房门。
大雨“刷刷刷”的落下来,在他的身上砸下,楼西月的声音突然从那边传来:“殿下!”
楚遇对着他伸了伸手:“楼西月,过来。”
楼西月的心里一惊,总觉得楚遇今天的状态有些让人觉得不对,但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他只能急忙跑过去,想要问一问楚遇怎么不那把伞遮着,但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楚遇道:“楼西月,跟我来。”
楼西月急忙跟在他身后,楚遇带着他慢慢的向前,最后来到一个小屋子里,这屋子已经许久没用,这是原来整座城池还没有修葺完善的时候楚遇的办事的地方。
楚遇一挥掌将门打开,然后走到书案前,一抚袖将上面的灰尘扫了扫,然后坐下,道:“楼西月,这些东西,你要替我好好的保护好。”
他说着坐下,然后拿起桌上的笔,拿出纸行云流水的写了起来。
楼西月的目光在那纸上一看。
正明七年二月,鞑靼约大遒以苍茫山为界一分为二……
楼西月的脸色微微一变:“正明七年二月,那不是明年……”
但是剩下的话他已经说不出口,楚遇的手指捏着笔杆,那些字一字字落下,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雨水扑下来,溅得整个城池都看不清楚,天地间一片模糊,没有丝毫的声音。
江蓠猛地睁开了眼睛,雨已经停了,阳光从里面漏出来,茶具还摆在那里,然而茶已经凉了。
江蓠急忙的从床上起来,然后推开门跑了出去。
一出门便遇上了楼西月,仿佛微微的有些失神,江蓠迎面走向他他也没有反应。
江蓠此时也心乱,于是便也没有注意,只是飞快的向前,她微微的踉跄,等到跑到了尽头,猛地停下了脚步。
楚遇站在那里,回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怎么了,阿蓠?”
江蓠怔了一会儿,慢慢走过去,伸手轻轻的抱住他,道:“我很好。”
有你在,就好。
------题外话------
卡文~感觉不对,不想破坏,等我酝酿酝酿吧~
章节、第四十五章:碧落黄泉2
七月的日子一过,那些最为沉甸甸的负压也随着消散,江蓠便有些闲心去做其他的事情。
大雁从苍茫山之前飞过,高而阔的天日头照得越发的足,楼西月带领一行人去打了雁来吃,顺便给楚遇和江蓠送了一点去。
江蓠将雁肉切成小片,用醋和蘸了递到楚遇的嘴边,楚遇咬了一下,似乎皱了一下眉。
“怎么了?”江蓠看着他。
楚遇道:“似乎有点苦。”
“苦?”江蓠犹豫的看了一下自己的雁肉,问道,“不可能啊。”
楚遇道:“你吃吃看。”
江蓠看了楚遇一眼,然后将剩下的雁肉塞到自己的嘴边,小心的咬了一口,道:“不苦啊。”
楚遇道:“是吗?我再尝尝。”
他说着贴身上前,就着江蓠的手将雁肉含住,然后就着那雁肉吻上江蓠的唇。
末了的时候楚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含笑道:“嗯,不苦,是甜的。”
江蓠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他也真是越来越不分场合了。江蓠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雁肉,但是那嘴里的雁肉也像沾了火一样,烫得人吃不下。
楚遇靠在那里懒洋洋的看着她。
江蓠抬起眼来看了楚遇一眼,那双眼睛深深的看着她,有种东西一闪而过。
江蓠扶额道:“子修,我记得你以往不是这样的啊。”
楚遇道:“那么我以往是何种模样?”
江蓠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楚遇笑了起来,道:“阿蓠,没有谁会不喜欢亲近自己喜欢的人。”
江蓠道:“可你以前也不会这么……”
楚遇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嗯,那你被骗了。”
江蓠噎了一下,此时门外却传来三声敲门的声音。
楚遇坐好,道:“楼西月,进来。”
门被推开,楼西月走了进来,楚遇问道:“什么事?”
楼西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然后递到江蓠的面前,道:“这是给你的一封信。”
江蓠微微疑惑,接过来打开一看,目光一扫,对着楚遇道:“子修,是齐薇的信。”
楚遇点了点头,道:“她和孤城如何?”
江蓠微笑道:“她和孤城很好。”
楚遇神色莫名笑了一下:“很好,便好。”
江蓠道:“齐薇约我半个月后凉城一见。”
楚遇顿了一下:“半个月么?”
江蓠点了点头,道:是。”
楚遇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面前摆着雁肉,笑道:“那么我便不陪你去了,你和齐薇好好叙叙旧。”
江蓠点了点头:“也好。”
——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便过,晚上的时候江蓠坐在镜子面前擦着刚刚洗浴完之后湿润的发,楚遇披着衣服坐到她的后面,用手拿过她的帕子,然后轻轻的沿着她的发根擦拭,江蓠看着大大的镜子里面映出两人的身影,将自己的手放到那镜子上,隔着镜子抚摸上他的轮廓。
江蓠道:“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情景。”
楚遇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抓住帕子,然而动作却依然轻柔,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江蓠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内心安稳无比。
她道:“子修,我们很好,齐薇和孤城也很好。他们比我们还艰难些,不知道孤城是如何将齐薇给追回来的,不过到底还是好的。齐薇是不甘于居于一处的,以后要相聚大约也就难了,人生在世,最让人无能为力的大约就是生离,或死别。然而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这些痛苦和别离。”
楚遇的手微微的颤抖,然后将手中的帕子一扔,转而紧紧的抱住她。
“怎么了?子修。”江蓠转头看着他。
楚遇的声音微微的低哑:“阿蓠,明天你就要走了。”
江蓠微微一呆,他们也未尝没有分开过,虽说这一两年来他们时常在一起,但是,楚遇的话还是让她有些微的疑惑。
楚遇看着她,那样的眼神让她心里猛的一缩,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突然袭来,楚遇叹息道:“阿蓠,我们还没有孩子。”
江蓠听了这话,伸手摸着他的脸,道:“总会有的。”
“……嗯。”楚遇道,“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
有种等待太过漫长,让他已经无能为力。
他将她抱住,一挥袖拂了梳妆台上那些散碎,然后将她放到梳妆台上,冰冷的镜子挨着她的后背,江蓠还想说话,但是楚遇已经狠狠的吻上了她,气息微微的不稳,他的声音微微的沙哑:“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带起来大概都很费劲。我想有个孩子陪着你,可以让你开心些。阿蓠,我大概忍受不了你的心里塞下另一个人,这样,也好。”
江蓠听了微微的好笑,但是感受到楚遇的动作,忍不住低吟一声:“别……”
汗水贴着雪白的背部缓缓的滑落,镜面微微的晃荡,沾湿了这一个迷乱的夜晚,恍如泪。
这一夜夜凉如水,耿耿长夜,终有尽时。
醒来的时候江蓠楚遇就躺在她的面前,支手看着她,江蓠觉得浑身都是酸软的,楚遇的手穿过她的发,俯身将唇一点点印在她的额头上。
江蓠扯了一下被子,道:“我要起来了。”
“嗯。”楚遇应了声,但是动作依旧没有停,末了的时候他捧住她的脸,深深的喊了一声:“阿蓠……”
然而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有些话他永远也说不出口。
江蓠收拾好的时候也快正午了,楚遇道:“记得别碰太冰的水,穿厚些,多吃点东西,别吹海风。”
江蓠笑道:“嗯。”
这些天气,这个地方,楚遇的话大概都没什么用。
楚遇顿了顿,道:“要不要留下来把中午饭吃了?”
江蓠摇了摇头:“不用了,时间不够。”
楚遇伸手帮她理了理发,声音低得听不见:“如此,也好。”
江蓠不知道,她和他说得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一句。
这世间注定有太多的不圆满,这走马观花恍恍惚惚的一生,捞起来才发现是温暖里透骨的无能为力。
江蓠由明月和彩云陪着离去。
楚遇站在城墙,一点点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慢慢的远行,江楼西月站在旁边,紧紧的握着拳头。
等到江蓠的身影最终消失,楚遇突然一转头,飞快的掠下城门,楼西月喊了一声“殿下”,便跟着追了下去。
楚遇已经翻身骑上无痕,然后绝尘追去,楼西月见了,也立马上了一匹马,然后用尽全力的追上去。
无痕在飞快的疾驰,楚遇的手紧紧的抓住缰绳,一直追着江蓠消失的黑影,那微末的影子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远。
日头晃得人眼花,他看着远处的那个小点,如果在骑马上前,便能见得清楚了吧,但是他却再也不敢向前。他的手微微的颤抖,却又许许多多的话说不出口,他伸出手,想要最后的去抚摸一下她的眼。
他张张嘴,干涩的话挤在喉咙里,“阿蓠”两个字被狠狠地压下,终于沉到了不见底的所在。
阿蓠,阿蓠……
纵使早就已经知道这一日,但是却依旧千疮百孔,该拿什么来缝补呢?这一世遇见你太迟,这个世间给我的时间,不过这短短的年月。
然而此刻,除了心如刀绞的不舍,又能如何?这是她选择的代价,即使用一生去换,也从来不曾有丝毫的后悔。
但是现在,他终究留了她一个人,这生命绵长的以后,她到底要如何行走?
但是忘记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碧落黄泉,他终究只能在这里分别。
他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枚东西,几乎要将它捏碎,然后,他仿佛听到楼西月那微微嘶吼的声音。
“殿下!”
楼西月惊慌失措的看着他,看着那鲜血不知道何时崩裂出来,一寸寸染透眼角,他想要去擦拭他嘴角的血迹,但根本来不及,他绷着的嘴角终于轰然倒塌,近乎崩溃的喊了一声:“殿下!”
他觉得太阳穴拼命的跳动,有滚烫的东西从眼里奔出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哭过,即使受再多的苦再多的痛也罢,但是现在,他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楚遇之与他,是殿下,是兄长,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刻在骨子里最重要的东西,却最终擦肩而过。
然而楚遇的目光却依旧注目着江蓠消失的地方,鲜血和着话字字落下:“楼西月,记住我的话。”
“是……殿下……”楼西月紧紧咬着自己的牙。
“殿下!”
日头黑了下去,这一日,原本阳光正好。
天苍苍,野茫茫,几声驼铃远远的传去。
江蓠突然捂上心口,这瞬间心仿佛被生生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