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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夜在帐中冷眸微抬,深紫色的冷眸里天寒地冻,寒声缓缓道:“可有皇城的消息?”
跪在地上的士兵道:“回王上!皇城已在三日前被攻陷,后宫数十名嫔妃被擒获,绑于城门之上施于霜冻之刑,皇城之中有人飞鸽传书说如若王上不忍她们受苦,大可班师回朝解救她们!”
听闻此言,钟离夜冷眉倏然跳了跳!很剧烈。
这主意……
倒是够狠。
可是不消半刻他唇边邪魅冷肆的笑容便一点点浮上来,慢慢扩大,他竟么有想到那小东西由此通天的本事,招来了尚且在北塞被围困的楚军,还放了兽群攻陷他的皇城,再将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个个施以比凌迟更残酷的刑罚。
唔。
不愧是他看入眼的人儿……行事作风够狠,够绝,够睚眦必报。
所以他虽然恨,恨得咬牙切齿,那笑容却还是止不住的,他爱着那小东西,可算是爱惨了。
钟离夜一挥袖,扫去茶盏之上的灰尘,随手拈起琉璃杯,“楚王殿下,可还撑得住?”
能抵挡他的数十万七日之久,楚夜阑也算是个奇迹。
“昨夜突击后城门将士已损失过半,撑不住了!”将士跪在脚下道,“臣请令,即刻之内攻下城门拿住楚王!如此便也有了与楚军对抗的筹码!”
即刻之内,攻下城门。
钟离夜摩挲了一下杯子便缓缓放下,他终是明白这几日来不是荆军太弱,而是自己太心软,否则一座小小的城池何以对他抵抗至今??
钟离夜深邃的紫眸里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冷声道:“传我的命令,一盏茶后不惜一切代价攻城,城中俘虏暂且不伤,但我要皇城尽破,活擒楚王。”
字字句句,铿锵如斩刀,传入将士耳中。
将士将剑放于地下,帐内几人得令跪下:“是!!”
——熙儿,若我以楚夜阑为筹码换你退兵,你可情愿??
呵……
突然一挥袖,茶盏“砰!”得一声摔碎在座椅之下!钟离夜缓缓冷笑着背过手去,只可惜啊……这一战我必须赢,而你,如若得不到,那就让我……亲手毁了罢……
不安。
严重的不安。
小熙儿摸摸腕上的伤,趁着楚歌走出马车的空当也跟着出去,外面一片暖色,是楚国附近的风光了,可隐约却能闻见空气里的血腥味。
她看到了,前面的高头大马之上楚歌稳稳坐着,身后一身青色衣衫的人正跟他汇报着什么。
突然,一匹马从远处跑来,扬起阵阵尘土。
“将军!!”那人满脸血腥,跑到楚歌面前时已经勒不住缰绳,从马上跌落下来。
楚歌脸色一变,翻身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扶住那人。
那人奄奄一息,在他耳边艰难地说了什么话,歪过了头去。
“楚歌!!”一抹小小的身影从身后跑来,三千青丝被风吹散,美得如若荒漠雪莲,“怎么啦?是不是皇宫的消息!”
楚歌脸色铁青,手挽着那人,慢慢放手,尸体落地。
“……”小熙儿退后一步,吓得不轻。
——不要。
——千万不要是楚夜阑出事。
楚歌嘴角勾起冷笑,接着轻柔勾起她的下颚道:“那群虎狼之师,只听你的命令,是不是?”
她一怔,并不太懂,想想还是点头。
楚歌挑眉:“想救父皇么?”
小熙儿心中一震!!
“是楚夜阑出事了?皇城没有守住是不是?已经交战沦陷了吗?他人呢……”
楚歌稍微一用力将她拉近自己,长指也用力轻轻扣紧她,缓声开口:“我离城之时楚国的护城兵力不过十分之一,父皇能抵挡至今已经不易,哪怕沦陷被擒也是正常……我只想问如果他钟离夜以父皇性命逼我退兵,你要如何抉择?”
小熙儿突然瞪大了眼眸,几乎不相信他所说的。
风声呼啸过耳边。
低着头好半晌,她慢慢抬起头,小脸微白:“楚歌,我希望你能保楚国百姓平安无事,至于楚夜阑,生死不重要……因为有我陪他……”
楚歌眸色一红,只觉浑身充血,心脏剧痛了一下。
长指轻柔摩挲她柔嫩的下颚,他眸子里有潋滟的流光闪过,开口问:“如若今日身陷生死困境的人是我,熙儿,你也会说出这番话么?嗯?”
——你愿陪他同生共死,是否也可愿陪我这样?
小熙儿顿时语塞了一下,水眸闪烁着亮光盯着他,似是从没想过这样残忍的问题。
楚歌闭眸,实在不愿听她口中的实话。
一抹冷笑从唇边划过,他轻柔松开她的下颚,起身,“我知道了……如若你不愿,我从不肯强逼……只是你确定我就这点本事,宁愿被奸人所威胁??”
钟离夜算计人可是算计错了,他楚歌在楚国的名声从未好到哪里去过,狂肆、野心、步步为营,从来都只是外表,他的本质是冷血绝情的,楚夜阑一命,在他心中抵不上整个楚国的子民重要。
单手扯过缰绳,翻身上马!
小熙儿急了,小脸煞白,她也看出了楚歌的意思,哪怕是有楚夜阑在前当道,他也根本无惧钟离夜!!
“等等,楚歌……你等等!!!”她跑到那匹高头大马之前,双手张开拦住他,气息乱了方寸。
“你不打算救楚夜阑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打算救他!你只想打赢这场仗!!”小熙儿高声叫喊着,“告诉我是不是这样!哪怕是楚夜阑被摆在敌阵之前要挟你,你也会毫不犹豫地让铁蹄从他身上踏过去!继续攻打荆军!是不是!!”
喊声微微撕裂,带着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逼出了她的一丝眼泪。
楚歌居高临下地凝着她泛红的眼眶,但笑不语。
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一抹纤小的身影在风中瑟瑟颤抖,心下刺痛得厉害,哪怕知道楚歌是对的,这样不优柔寡断遭人威胁是对的!!她还是心痛……忽而想起那日在荆国地牢,楚夜阑为她挥剑劫狱,在牢狱门口纵火,险些无法全身而退。心就更是疼得厉害。
战、场、无、父、子。
楚歌果然是有帝王风范的,因为要走到万人之上必须学会的第一课,就是狠绝。
他在血腥四溢的战场历练许久,早已学会。
他依旧是那年在赏花会上轻柔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护在怀中的深情太子,为她,他能果断地舍弃太子之位;为楚国,他也一样能舍弃父子亲情。
他从未变过。
可小熙儿心里还是恨,还是痛,她狠狠一把擦去眼里浮起的泪水,跑过去解开了马车上的绳子解放了一匹马,接着扯住缰绳狠狠地用力翻上去!
“……”马儿并不听话,小熙儿来回晃了好几下才狼狈坐稳,扯着缰绳往前走了几步,泛着一缕血丝的眸盯着楚歌,“好,我们就这么决定……你只管进攻,跟钟离夜拼得你死我活,逼得他从此退兵再不敢进攻楚国!至于楚夜阑,我来救……如果救不回来,你记住,不要找我。”
——如果我回不来,你只当我们是一起归去的。
——不管去了哪。
“驾!!!”说完她狠狠地挥了一下马鞭,朝前面飞奔而去!!!
那一道尘土从眼前扬起,飞奔得越来越远的时候,楚歌的心是痛的,一开始不明显,接着伴随着那一个小点的远去,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脸色苍白如纸,那俊逸邪魅的少年已经出落成清隽刚毅的男子,残阳似血,映得他眸底一片猩红的血色。
一旁的将士策马过来,“将军……”
楚歌轻轻抬起手,做了个手势,接着马车后便多了两匹铁骑,像早就准备好的那样策马朝着花熙熙跑掉的方向飞奔而去,不远不近地跟随在她身后,随她而去。
旁边的将士眉心紧锁,看不懂这情形:“将军……你早知道她要走,已经嘱咐好人跟去保护她了?”
——他认得那两个人,都曾在军中立过奇功,是战神般耀眼的人物,向来只陪伴在楚歌左右,做他的贴身侍卫。
楚歌眯起眼睛凝视着远处,薄唇幽幽轻启:“我困得住她的人……困得住她的心么??”
将士心下一沉,想了想才明白楚歌的用意。
用情之深,深不可测。
“可太子殿下,”他换了个称呼,“皇上被困皇城,您应该不会没有一点在乎。”
楚歌冷冷策马返回马车旁边:“那可重要不过我楚国的百万子民……父皇若在,见我如此优柔寡断定会恼了我。”
将士心中感慨万千,眼眸之中闪烁着深深的钦佩:“皇上定也会同意如此安排。”
楚歌冷笑,笑中有点滴苍白。楚夜阑曾经有多看重他,亲手教他的一切,他都记得。
血缘亲情在皇家哪怕再疏远,哪里能隔得断?
又怎么可能……隔得断……
“陪我走走……”楚歌嗓音嘶哑至极,抬眸之时眸底一片猩红的血丝,攥紧了缰绳朝冒出青草尖的荒野之地策马走去,“我不曾想此次出征返程会遇到这样的事,更不曾料想父皇会身陷险境……心里还真是痛得厉害……可总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尤其是当着她的面……”一抹魅惑中透着苍白的浅笑浮现在嘴角,心脏开始如撕裂般剧痛,“还有你看……只有觉得我冷血无情,她才能带着对我的恨毫无顾忌奋不顾身地去救父皇,她已经变得很强大了,我倒是,对她的成功抱有很大期望……”
——而事实上,一旦她成功,也将会永远投入楚夜阑的怀抱,再不可能有回头的余地。
所以你看,他翻手是痛。覆手成殇。
不管何种结果都会让他痛到死,还永世不得超生。
马蹄轻轻踏过雾气笼罩的荒原,一点点寒冷渗透进他的心脏,冷得骨节剧痛,旁边的将士被这氛围弄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觉得胸口闷痛,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楚歌浅笑,只允许这剧痛伴随自己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过后。
围困荆军,迫在眉睫。
………………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将军,熙主子要如何突破荆军包围进入皇城?哪怕有高手护航也不太可能……”
“……不记得我刚刚问过她了吗?”一个幽幽的慵懒嗓音传来,“那群‘虎狼’之师,可是只听她一个人的命令呢……”
皇城之内,一片火光。
尽管钟离夜已经下令禁止烧杀抢掠,可沦陷的城池总能激起士兵们的凌虐之心,城中阵阵惨叫哭号,远远地透过火光缭绕的夜空传入宫殿之中,撩得人心神不宁。
熏香炉上一缕青烟飘着,静谧祥和。
钟离夜伸出手轻触那缕青烟,烟雾在指尖缭绕,却触摸不到,让他想起在荆国之时他让那小丫头添香炉,她那愤恨中透着冷淡的眼神。
——许久未见。还真是想念她呢。
挥袖,独立,一双冷冽的紫眸缓缓扫向此刻殿中的那人。
“后宫清空,皇城中人烟稀少却在外虚张声势七日之久……楚王殿下,还真是叫我佩服。”一炷香的沉默之后,钟离夜终于冷冷打断了这祥和的场面,寒声开口。
楚夜阑缓缓睁开眸,凝视着眼前的人,薄唇淡淡抿成一条线,没听清他说什么,倒是一直在注意外面的烧杀抢掠之声。
钟离夜冷冷勾起嘴角,挑衅般轻言细语:“怎么,放走了一大批人出宫,留下的都是情愿誓死追随你的人,如今听他们经受血腥杀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