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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院子里已经不止三个黑衣人,而是不多不少,正好七个,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脸上蒙着一模一样的黑布,连手里的武器都一模一样,七个刺客,七把大刀,慢慢朝我们围拢过来。
时间,突然停顿。
七把大刀同时扬起,眼看我们就要被砍成肉酱。
突然,七爷抓住我的手,猛地把我甩了出去,半空中,我看到一片刀光,那是充满杀气的光,死亡的光,我绝望地喊:“七爷。”
我的身子已经飞过高墙,视线被茂密的树枝挡住,我已经看不到七爷,看不到那片可怕的刀光。
砰,我摔倒在地,顾不得疼痛,我奋力站起身,发力狂奔,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七爷用生命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我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为他报仇。
泥水中踉踉跄跄地奔跑,我被石头绊了一下,重重摔下坡,浑身痛得象要裂开一样。
这时,远远的传来琴声。
奇怪的是,这个人弹的是我熟悉的曲子:笑傲江湖。
这世上,能把笑傲江湖弹得这么好的,只有一个人。
琴声戛然而止,我吃力地抬起头,一双靴子停在我面前,雪白镶着金边的靴子,白色的帽纱遮住他的容颜,雪色衣衫不染一丝尘埃,衣袂轻扬,恍若梦中人。
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喃喃道:“高山流水。”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贵在相知,不在相守。”
真得是他。
我抬起被泥污弄脏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摆:“求你……快……快救七爷……。”
不顾我满身泥水,他弯下腰,把我抱到怀里。
我闻到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香味,“没事了,睡吧。”他在我耳边低声道,语气无尽温柔,缠绵动情。
我无力地闭上双眼,靠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刷,一道雪白的刀光从天而降,直奔我的胸口而来。
好快的刀,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刀光已经划到胸口,我啊的一声猛地坐起身。
金丝被,象牙床,月牙色纱帐低垂,刚才原来是梦。
听到声音,跑进来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梳着俏皮的双髫,额发齐眉,长得很漂亮。
“姑娘,你醒了。”女孩拿过一旁的外衣给我披上。
我道:“你是谁?”
女孩歪
着头,笑起来小嘴旁荡开两个可爱的酒涡:“我叫怡红,公子叫我红儿,你也叫我红儿吧。”
我问道:“红儿,你家公子是谁?”
“我家公子姓锦名瑟,天下第一琴庄的主人,他的琴艺世上无人能比。”怡红的语气充满自豪。
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天真烂漫的女孩子,然而我没有时间和她聊天:“你家公子现在在哪,我想见他?”
怡红道:“公子说你身子虚弱,应该多休息。”
我披衣下床,往外就走。
“你还真是固执呢,怪不得公子说你若想见他,叫我别拦着,赶紧带你过去。”怡红嘟起小嘴,跑到前面给我引路。
穿过重重屋檐,我惊觉这宅子竟是如此广大,怡红停在红漆门外:“公子在里面,你一个人进去吧。”
我伸手推门而入,雪白纱帐低垂,风轻轻扬起纱帐一角,隐约见锦瑟端坐纱帐后,膝前摆着一面古琴。
我急道:“锦公子,七爷如何?”
他缓缓道:“你是说那位和你一起的男子?”
我道:“不错,他还好吗?”
沉默半晌,他悠悠道:“在下来晚一步,对不起。”
恍如晴天霹雳,心内顿时一阵巨痛,我一把扶住一旁的石柱,口中说不出话。
“生死有命,姑娘节哀顺变。”他柔声道。
紧咬牙关,强抑着没有发出声音,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泪水滚滚而下。
公子唤道:“怡红。”
怡红闪身而出,扶住我:“姑娘,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我没事。”轻轻推开她的手,我转身往外走,出了大门,脚步渐渐踉跄,拐过路口,脚下一软,跌坐在台阶上。
风吹来哗哗的响声,抬眼望去,眼前一片莲池,竟有白玉莲夹杂在碧波间,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幻象,池中只有一汪碧水,空空如也。
心中一阵锥刺般的疼痛,我终于痛哭失声。
八年,整整八年了,每年准时送来他从瘦西湖采摘的莲子,元宵节亲手作的花灯,那件可以御寒的孔雀毛大氅,来信中他从不谈自己,只是嘱咐我保重身体。
我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
不想欠他太多,不想误他一生,最后还是欠了,误了。
即使有转世重生,他会忘了我,我亦认不出他。
为何到最后,总是独留我一人,忍受记忆的煎熬,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是乱码,重新更一次,应该好了吧。
☆、尘世孤独
“你逃不了了。”声音冷若寒冰,仿佛不是人类说出的话。
心头泛起一阵沏骨的寒意,我慢慢回过头,七个黑衣人一字排开站在我面前,全身裹着黑布,只有双眼露在外面,射出冷冷的杀光。
果然,他们一路追到这里,不管我逃到哪去,他们总是能找到我。
经历了两次死亡的痛,再多一次,也不过如此,只是这次,我,不甘心。
刷,风带起我的裙摆,一起向后飘去。
一个相貌普通,衣着也很普通的小个子年轻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插到我和黑衣人之间,他手里的兵器,一根长长的铁刺,已经没入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咽喉,动作快得令人咋舌。
黑衣人一脸不可置信。
小个子哼了一声,拔出他的刺,黑衣人嘴里咕噜了一句什么,缓缓倒下,伤口甚至没来得及流血。
剩下的六个黑衣人愣了几秒,迅即象旋风一样席卷而来。
小个子动了,他扬起左手,万点寒星从他手里飞出去,把六个黑衣人的上下左右前后,所有的退路一瞬间全部封住,封死。
“夺命梅花雨,你是四川唐门……?”其中一个黑衣人喃喃道。
小个子没有回答,默默地垂下左手。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缓缓倒下,姿势异常古怪,象抽风一样,身子缩成一团,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褐色,象泥土的颜色。
只剩下一个黑衣人独自站在那里,身子微微颤抖。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谁敢动这位姑娘,便是与四川唐门为敌。”温和的男声,隐藏冰冷杀意。
锦瑟不知何时站在众人身后,白色的衣袂轻舞,负手而立,不怒而威。
谁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得罪四川唐门,等于自寻死路。
“阁下果然是唐门。”黑衣人冷冰冰的语气微微波动,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同伴,一抱拳:“看在四川唐门的份上,这单买卖在下认栽了,订金如数退还,恩怨一笔勾消,告辞。”
一笔勾消?不,我不会让七爷白白为我牺牲。
我呼道:“且慢。”
黑衣人停住,扭头看着我。
我问道:“是谁买我的命?”
黑衣人道:“在下不能坏了帮中规矩。”
我道:“即然如此,我只有一句话送给阁下,他日若发生什么事,不要怨我,只怨你们自己。”
说罢,我拂袖而去。
锦瑟的庄子,叫作天下第一琴庄,位于建康城外,遍植松柏,流水青山。
我和七爷过了两个月世外桃源般的田园生活,其实从未离开过建康十里之外。
怡红把我带到后山,指着一座孤独的新坟:“这就是和你同行的男子。”
我坐在坟前,几个时辰不言不动。
七爷,和我相识八年的七爷。
即使所有人都离开我,只有他,永
远站在我身后,永远不会离弃我……。
战场上叱咤风云,官场上洁身自好,最爱白玉莲,每年给我送莲子的七爷,这个世界唯一对我不舍不弃的男子,他走了,抛下我独自一人。
“七爷,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一定为你报仇,若违此誓,如这根苇草。”我拔起一根苇草,用力扯断。
雪白的轻纱被风扬起,锦瑟端坐纱帐之后,手抚琴弦。
怡红一身丫环打扮,青衣素裙,不施粉黛,侍立身后。
那个出手制服七个黑衣人的小个子,众人都唤他小唐,四川唐门的传人,锦瑟的手下。
此时他立在纱帐外,一动不动,若非当日亲见,谁敢相信他的武功已经深不可测。
琴声慷慨激昂,如万马奔腾,如激流勇进,激昂悲壮,□迭起,令人心潮起伏,悲愤难抑之时,突然嘎然而止。
我道:“九里山前摆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动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纱帘后,锦瑟悠悠道:“此曲出自琵琶曲《十面埋伏》,在下已做了大改动,原以为无人能识,想不到被姑娘一语道出,终不负知音二字。”
我起身,向他行礼:“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他日定当还了公子的恩情。”
“不必了。”他轻轻一笑:“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历经三世悲欢离合,我怎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锦瑟的琴艺出神入化,锦瑟的声音温柔若水,令人沉醉。
只是,我可以信他吗?
我对他一无所知,甚至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锦瑟,是真名,亦或化名。
他帮我,真得只是因为在乎我……
微微一叹,枉我阅人无数,却看不透锦瑟的心。
在庄上住了半月有余,我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琴庄占地上百亩,气势恢宏,景色绝艳,听怡红说,这座庄子是一位男子为锦瑟的母亲所建。
我常想,这位男子该多爱锦瑟的母亲,才会为她建造一座这么美丽宏伟的山庄。
锦瑟每年都会来庄上住几天,祭奠那位男子和他的先母,他的行踪很神秘,连怡红都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更不知他是什么人。
怡红告诉我,这次公子在庄上住了将近一个月,是六年来最长的一次。
雪花片片飞舞,我披着大氅独自立在院子里。
“姑娘。”不论何时,总是温柔若春风的声音。
我回头看着他。
雪白的衣帽,雪白的靴子,他整个人就象雪堆的,一尘不染。
“天冷,进去吧。”他温柔地说。
我默默无语,扭过头继续看雪。
他缓缓撑开一把伞,走过来陪着我。
雪越积越高,堆没了脚踝。
我试着把靴子从雪堆里抽出来,试了几次没有成功,他放下伞,突然
把我拦腰抱起。
我的靴子留在雪里,人被他抱在臂弯里。
“冷,进屋吧。”他柔声道。
双手双脚冻得麻木,失了知觉。
我无法反抗,任他把我搂到怀里。
他抱着我走进里屋,坐在火堆旁,让我躺在他膝上。
我怔怔地望着他,雪白的帽纱后面,他的面容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
他轻轻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别哭,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我慢慢把头埋进他怀里,眼角微微酸涩。
习惯了七爷在身后,他走了,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孤独。
历经三世,我始终是个孤独的人。
他轻叹一声,温柔地拥住我。
寂寞的夜里,温暖的炉火摇晃着光芒。
没有拒绝他的拥抱,也许只是因为我的心太孤独。
天还没亮,我悄悄离开了琴庄。
推开门,锦瑟立在门外,怡红抱着他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