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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臻华不由蹙起眉心。
典素问撩起袍角,下了台阶,“原先大师兄就让咱们盯着案情进展,现在不管是鲁子由的畏罪自尽让此案提前‘结束’,还是皇城司插手,让此案走向不可测的方向,咱们都该早作应对才好。”
王臻华也明白了典素问话中未尽之意。
及至牵扯到太子重臣,不管是王臻华还是典素问,都不再有资格下这一盘棋。不管这位一向尊师重道的大师兄,在事涉太子时立场如何,这盘棋局的走向都不是两个小小的举人所能左右的。
王臻华眯起眼,迎着光看向太阳。
那种无能为力的倦怠感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只想一想都不由浑身战栗、头皮发麻的渴望。王臻华缓缓握紧拳头,终有一日,她会封阁拜相,将这天下尽握掌中。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点题了,真不容易
第五十二章
与江炳成道别之后,王臻华与典素问一齐去了张府。
而且颇为难得的是;张晋安这位大忙人今日竟然在家,而且王臻华二人在被僮仆引着来到客厅之后,发现她和典素问并不是唯二的客人。
除了外放的老三和老五;庞氏一门师兄弟都齐了。
熟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作为一品大员家的管家,老胡不但亲自为王臻华和典素问奉了茶,在退下去后;还亲自守在二门外;一应外人都不得靠近。
王臻华心道;三位师兄谈的事定是机密。她和典素问应该等会儿,等他们商量完再进来才对。
客厅的气氛却不太好;坐在上首的张晋安和美人师兄薛律正在僵持,贾昭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眯着眼缩在太师椅上,光明正大地打着盹。
王臻华和典素问拜见过三位师兄,就乖乖坐在下首。
本来王臻华以为,有她和典素问两个小的搅局,两位师兄总不会再僵持下去,正好跟师兄们说一说案情进展,不过她显然料错了。
薛律的嘴一点都不饶人,讽笑道:“你怕是太瞧得起你那好徒弟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焉知那副皮囊之下,是当真纯良无辜,还是包藏祸心?”
听了这话,王臻华和典素问对视一眼,看来三位师兄都已经知道了。
张晋安八风不动,一点不为薛律的话所恼,“太子的心性我知道,他绝不会做下这种事。”
“利动人心。”薛律单手支着下巴,漫声道,“你莫忘了,咱们师兄弟一门,从京都到地方都占有要职,若能说服咱们一齐加盟,绝对会给太子一方增加不少胜算。”
“在外人眼里,师父是个典型的忠君孤臣。”张晋安声音有些苍老疲惫,他揉了揉额头,“几个师兄弟中,除去我身处太傅一职,不得不靠拢向太子,其他几人都在师父的影响下,才不插手储位之争。除掉师父,有我这个大师兄潜移默化影响,不愁拉拢不了你们。”
“但这始终是外人的看法,但凡跟咱们有过交集的,就该知道师门中除了庞老先生威信深重,没人会真心实意信服其他人。”张晋安像是笑了笑,眼周的皱纹也仿佛平缓了些。
“虽然我也觉得但凡聪明人,就该看出来此中关系。”薛律语气也和缓了一点,甚至还屈尊降贵点评道,“但这天底下的到底还是蠢人多些,聪明人实在少得可怜。”
张晋安失笑摇头。
两人都偃旗息鼓,不知在装睡还是真睡的贾昭睁开眼,颤巍巍喝了口茶,“汴梁府从鲁家搜出来一样关键物证,是一本书,书名《齐术药典》,是抄录而来,你们可知原书在何处?”
薛律轻啧了一声,三师兄又来卖关子。
还是张晋安厚道,问道:“来自何处?”
贾昭慢悠悠搁下茶杯,“大内藏经阁。”这次不用人催,贾昭直接接盅道,“藏经阁书不外借,就算是皇子王孙,也只能亲自抄录,将录本带回家看。我认识一位藏经阁的内侍,请他查过近五十年内都有何人抄录过《齐术药典》,名单上只有太子一人。”
听了这话,张晋安不由愣住。
贾昭的相助对于薛律来说,显然是意外之喜,薛律乘胜追击道:“对着自己徒弟的笔迹,想来师兄还不至于认不出来吧?”
张晋安沉默了一瞬,问贾昭道:“那本抄录的药典,现在什么地方?”
贾昭张了张嘴,像是一下子被问住了。他再次耷拉下肩膀,没精打采道:“现在皇城司插了手,所有的证据恐怕都被移交给皇城司保管了。”
瞥见张晋安隐隐松了口气的样子,薛律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意,他掉转头正欲起身离开,看到自进门就一直乖乖当壁花的两个小师弟,摸了摸下巴,“两位师弟以为如何?”
被无端拉入战局,哪怕再欣赏美人师兄的风姿,王臻华此刻也不觉得受宠若惊。
这三位师兄都是大忙人,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在庞家碰个几次面,王臻华跟这三位师兄可真是一点都不熟。倒是师父去世后,三位师兄每日不管多忙,都会来庞家上一炷香。
师父去后才几日功夫,跟三位师兄见面的次数,恐怕比之前两年加起来都要多。
这么想着,王臻华倒是放松下来,能熬过庞老先生的严厉指教,来自师兄的瞩目试探虽然谈不上轻松,也绝不会让她手足无措,生怕丢人了。
不过王臻华的答案,是绝对不会让薛律满意了。
王臻华对着薛律歉意一笑,“我倒是觉得,太子不像是此案幕后凶手。”在来张府的一路上,她就在一直反复琢磨这件事,她始终觉得此案不像是太子手笔。
薛律倒也不恼,还赏脸打量了她几眼,“说说罢,你是怎么想的。”
“在我们怀疑上了鲁子由之后,各种证据都几乎是招一招手,就自动跳入怀里,案子顺利得不可思议。”这一点王臻华早有怀疑,但在听到鲁子由自尽,并留下认罪血书,本应到此结束,却离奇转折,被皇城司迅速介入,这背后阴谋才仿佛露出冰山一角……
“先是药玉。”王臻华竖起第一根手指。
“明明是最关键的物证,但凡鲁子由有一点脑子,都该在事后将其毁去,但直到汴梁府上门抓人搜查,那枚药玉还好端端在鲁子由枕头下搁着。当时我一腔庆幸,只以为鲁子由舍不得毁掉这千金药玉,但现在我却觉得,鲁子由是在故意留下证据。”
“再是药典。”接着,王臻华竖起第二根手指。
“贾师兄提到的那本药典,我曾在鲁家书房看到过。当时我怀疑到鲁子由身上,和典师兄一起去鲁家试探一二,尽管鲁子由对答滴水不漏,但在等待期间,我却发现那本间接指向鲁子由嫌疑的《齐术药典》,当时我以为自己运气好,但事后想来恐怕是一早有人安排。”
“然后是人证陈嬷嬷。”随后,王臻华竖起第三根手指。
“鲁子由不是个眼光差的,可他不但没买通个谨慎人,恰恰相反,他挑中的陈嬷嬷好酒贪财,偷奸耍滑,虽然没漏过被谁贿赂的口风,但满身都是破绽,才在众人揭发拼凑下,很快被师妹揪出来。鲁子由明明知道,陈嬷嬷一旦败露,他也会被顺藤摸瓜揪出来。可他却光明正大出现在陈嬷嬷面前,丝毫不遮掩身份——这种行为,完全可以说是自寻死路。”
王臻华收回手指,“光看这三点,鲁子由自相矛盾的行为,也够可疑了。”
看到薛律做了个继续的手势,王臻华又道:“鲁子由在此案中的种种破绽暂且不论,就当鲁子由是个蠢材傻子,合该接二连三犯这么多错。一个在东宫供职不到三年的年轻人,资历都没攒齐,就被太子委以重任,密谋杀人……太子身边难道无人可用,才矮子中间拔高个,选出个一无资历、二无头脑、执行起计划来破绽百出,一点承压能力都没有的蠢材吗?”
王臻华解释道:“这是由下至上推,也可以反过来,由上至下来推。”
“不过我毕竟没见过太子,以下推测有几分可信,请诸君酌情斟酌。”王臻华提前打好预防,“如果太子如薛师兄所言,意图除掉师父,通过张师兄潜移默化的影响,来达到拉拢其他师兄的目的……就算前面的成功施行,离计划全部完成,又需要花多少时间呢?”
“如果实行得好,那绝对稳当,且不会惹人怀疑。不过实行周期太长,见效太慢,而且一旦稍有不慎,走漏消息,那太子在士林中名声可就一臭到底了。”王臻华掩下后段句话。
更何况皇帝老迈,储位之争日渐白热化,太子哪有闲心步那么长的暗棋?恐怕没等此计划见效,明日之君就已经决出,深谋远虑布下的暗子,也只会沦为一招废棋。
虽然王臻华相信这位太傅师兄有足够的能力,来保全在张府密谈的周密性,但因着庞老先生的影响,三位师兄都是铁杆忠臣,她可不准备冒犯老皇帝,挑战他们对帝王的忠心。
王臻华说得嘴干,喝了一口茶,静静坐回座上,等待三位师兄点评。
出乎意料的,薛律竟然没出口讽刺,反而兴致盎然笑着,“好好,你的想法倒也算别致。”
贾昭一直窝在太师椅上,全程连眼都没睁,王臻华一点都不意外。但本应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张晋安,却深锁眉头,沉默良久,才道:“你小小年纪,不用你操这份闲心。”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本来准备等王臻华说完,就发表看法的典素问,此刻也屏息垂首,显然不打算强出头。
张晋安像是对屋中气氛分毫不觉,平平淡淡转了话题,显然不想深谈下去,“你省试考得怎样?最近在家中有没有复习功课?”
王臻华倒也不算太失望,“发挥还好,和平时一样。最近事多,没仔细复习过。”
张晋安的子侄近年来陆续参加科举,此时熟练切换到长辈模式,又问过典素问的情况,答案与王臻华无甚不同,都是心中自信,面上云淡风轻,对成绩仿佛一点不挂在心上。
对于两个小师弟,张晋安不由拿出对晚辈子侄的态度,“省试成绩再有半个月就快出来了,你们年纪还小,压力别太大。就算没考上,咱们回头继续努力,三年后再考上一回;如果考上了最好,但也别急着庆贺,殿试在即,这名次关乎你的官路起点,容不得半点分心。”
王臻华和典素问听到一半,就忙站起来,束手听庭训。
及至张晋安庭训完,王臻华二人齐声应诺,并保证回去后会好好复习,绝不掉以轻心。
直到离开张府,王臻华与典素问对视一眼,齐皆苦笑起来。
典素问率先下了台阶,叹了口气道:“罢了,后面的事你我也确实无从插手,就听张师兄的话,好好复习,准备迎接殿试吧。真要想得不再这么窝囊,好歹先考入翰林再说。”
王臻华也是一叹,“是这个道理。”
两人在张府门前分手道别,各自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
第五十三章
对于王臻华不再三天两头往外跑,不管是婧娘还是李氏;对此都深表欢迎。就连王臻华一整天泡在书房,差点连床都往书房铺的行为,婧娘和李氏都半点异议没有。
除了一天三顿饭、四顿点心、五顿羹汤……吃得她有一点点撑之外;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