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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屁也不敢放。我下午去跟她商量转钱的事,也不是容易差事啊!”
我哈哈一笑,说:“那好吧,咱们回去各自准备!——哦,用一下你洗手间。”
我进了洗手间,关上门,把刚才记住的号码存入手机,再按下马桶的冲水按钮,在隆隆的冲水中,打开水龙头洗手。洗完手后,我不经意地看了看镜子。依旧是熟悉的那张脸,和昨天一样的苍老,并没有多出一道皱纹,也没有长出一根白发,只是那镇定的表情更加象是强装,嘴角的冷笑又多了一丝自嘲:
Hey you,洗钱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你曾挣扎,你曾反抗,你曾出走,可all in all you are still,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
第二十二章
市长是萨丽陪着过来的。那时我已到了朱莉的房间,本想提前向她领取那份“惊喜”,但她说怕弄坏了妆,不肯让我占便宜。正嬉闹间,市长来了,领带革履,梳着大背头,头发黑得泛油,面色黑里泛油,身材已中年发福,但神色昂然,顾盼自如。萨丽给我们介绍了,暧昧地一笑,就先离开了。剩下我们三个,朱莉和市长的表情都还挺自然,就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市长先平易近人地开了个玩笑:“小摇啊,你这回可帮到我大忙了。萨丽是女同志,这个,啊,毕竟不太方便。主要是这个美国的小姐,素质太低了,啊,说什么都不懂,整个一问三不知!都二十一世纪了,也不跟国际接轨。哈哈!”
我心想:得,您的素质也不怎么样,身为市长,啊,这种官场基本应用英语都不会。口中却笑着回答说:“您说得对!她们该向俄罗斯小姐学习,要红专并进,加强业务学习!”
市长笑着说:“俄罗斯小姐么,服务态度是好的,啊,业务水平也是高的,就是可惜,啊,不太符合我们中国人的国情,哈哈!”
我把市长的批评给朱莉翻译了,朱莉无辜地睁大了她美丽的眼睛:“他真的这么说吗?可大家不都说爱是全世界通用的语言吗?”
这话把我彻底噎住了。我看看她娇美的容貌,再看看市长和蔼的笑容,忽然一阵恍惚,只觉得自己仿佛不生活在这个世界,而是从另一个世界里莫名飘来的孤魂野鬼。
市长说:“小摇,你先给我翻一下,我要双飞。”
我给朱莉翻译了。朱莉爽快地说:“没问题,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一个朋友。你跟他说,照样收费,一千五一小时!”
“一小时一千五?”我有点吃惊地说,“你还真拿我们中国人当凯子啊?”
朱莉说:“嗨,亲爱的,别生气。吉姆说了,这人有的是钱,只要我最后给他开个发票就行了。”
我又一次被噎住了,只觉得民族恨、阶级仇,一齐涌上心头,天人交战了好一阵,阶级仇才压倒了民族恨,让我继续做国际主义掮客。市长听我翻译后说:“价格没问题,但货色一定要好,啊,别把我当凯子,拿东欧、越南女人来糊弄我。”
朱莉连忙满口保证。市长点了点头说:“另外我还要做个冰火。”
“冰火?”我的业务水平显然也不够,不知道“冰火”的英文怎么说,心中暗想:真见鬼,这些人有空把这些黑话说得滚瓜烂熟,怎么就不肯学两句英语呢?只好长篇大论地详细解释给朱莉听了。朱莉笑着说:“没问题啊,算在口活里好了,再加五百块!”
他们又商讨了一阵子细节,朱莉的朋友来了,也是个金发美女。市长看了很满意,她们对市长的豪爽也很满意。市长笑嘻嘻地上去,一边搂了一个,便开始动手动脚起来。我心想:“这人也真不害臊,还领带革履着哪,当着我的面就耍流氓。”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却被他们各用中英文叫住:“哎,你别走啊!”
我先用英文回了一句:“见鬼!你们以为我变态啊,站在这儿看你们做!”再用中文说:“市长,您就先玩吧,有事打电话给我好了。今天您可一定要为国争光哪!”
“你还担心我红旗能打多久?”市长哈哈大笑说:“我是久经考验的老战士了,你等着看我把红旗插上美帝国主义的高峰吧!你们这些人啊,出国久了,不知道我们的国家,啊,现在已经大国崛起了!”
我连忙认错:“我知道,我知道。中国正在大国崛起,这全世界都知道,都正热烈讨论呢!马上外国鬼子就都要来考中文GRE了,到时候一定要请您出词汇题,不背熟‘双飞’、‘冰火’的,咱不让他们来中国!”
结果市长的红旗打了一个多小时。他出来后,春风满面,还兴致勃勃地跟我探讨了一会儿中美女性比较学。萨丽和吉姆来接了他,去饭店吃晚饭。席上宾主言谈甚欢,席后,我和市长、吉姆便前往“龙宫”赌场,去进行项目可行性的客户展示。
“龙宫”是拉斯维加斯新开的一家中国风格赌场,不在Strip上,也不算很豪华。我私下里问吉姆:“为什么去这家‘龙宫’?干吗不去‘百乐宫’、‘恺撒’?市长肯定更喜欢豪华赌场,中国人最吃这套。”
吉姆耸了耸肩说:“这都是凯若定的。她说她认识‘龙宫’的人,订他们赌场的贵宾卡,能打10%的折。”
“10%?这么多?今晚我们放十万块钱进去,那就是一万块的折呢!”
“是啊,市长一听说能打折,立刻就同意了。可是,唉,”吉姆放低声音说,“你知道吗?我听说这‘龙宫’是黑社会开的,他们的折,不好拿啊!”
“这还不好办吗?我们故意再输给他一万块不就行了吗?”
吉姆摇了摇头:“你忘了,今晚的任务是要让市长相信我们能赚钱,要是输掉这么多,怎么说服他?”
“那怎么办?”
“怎么办?”吉姆双手一摊,“我也问了凯若,她说,没问题,‘龙宫’那边,她能搞定。”
“她能搞定黑社会?”
“谁知道?我跟你说过,这女人很厉害的。既然是她和市长都要去‘龙宫’,那我说什么也没用。反正今晚咱们小心点。”
我们到了“龙宫”后,直接走进贵宾室,坐上一张最低赌注五百元的桌子。桌上没有其他顾客,发牌员开始洗牌,吉姆让市长拿出贵宾卡给桌面经理,兑换了五万元筹码。牌是发给我的,我一边玩,一边向市长解释。吉姆也不时地或用半生不熟的中文,或通过我的翻译,和市长搭上几句。
玩了不到半小时,一切顺利,不输不赢,只是市长在旁边看得越来越心痒难耐,要求亲自上阵。吉姆同意了。于是牌改发到市长面前,反正二十一点的基本策略也不难,他凭直觉也基本玩得像模像样,几十分钟下来,足足赢了近三千块钱。眼看市长越玩越手舞足蹈,我向吉姆挤了下眼睛:“处女运。”
吉姆嘿嘿一笑,还没回答,手机忽然响了。他站起身离开桌子,才说了几句,语气便陡然变得急促起来,握住手机对我说:“萨丽出了车祸,我得赶紧去医院看一下。”
我吃惊地说:“啊?她人不要紧吧?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不急,市长玩得正开心,你再陪他玩一阵吧,差不多了就收手,别赢太多。我到了医院会给你打电话的。”吉姆跟市长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走了。
他走后不久,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微笑着用中文说:“对不起,再过十五分钟,这张桌子的赌注将被提到五千到十万元。”
市长问我:“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赌场到了晚上,赌注都要往上提一截,因为晚上生意好嘛。我们这桌的赌注范围本来是五百到一万,马上就要涨到五千到十万了。我们一直是压五百的,五千的风险太大了,我们不如收手走吧。”
“啊?原来我们到现在一直在压最少的赌注啊?”市长不快地说,“小摇啊,不是我批评你,还有吉姆,也太门缝里看人了嘛!咱们国家正在崛起,啊,到了外国,我们就代表国家的形象嘛,要表现出泱泱大国的气势来!压最少赌注,人家一提赌注范围,就夹着尾巴逃跑了,啊,这不丢我们国家的脸嘛!”
“可是……这……”我小心翼翼地提醒说,“这脸虽然是国家的脸,但钱是您自己的钱……”
“嗨,怕什么?!你们年轻人,怎么还没我们老同志魄力大呢?”市长一挥手,“不就是最低五千吗?咱们压一万!没看见我手气一直好吗,啊?”
这时发牌员也换人了,换上来的是个亚裔,身材不高,神色精明,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笑容,头发精心地竖着,胸牌上写着名字“杰瑞”。不过我们且还是叫他的中文名:财哥。
财哥一上来就给市长发了张A。“好兆头,刚提赌注就来A!”我在旁边敲着桌子说,“别浪费了A,别浪费了A!”财哥给市长发出第二张牌,果然是张10。我擂了一下桌子,大叫一声“好啊!”市长也笑逐颜开地对我说:“看见没?啊,这一把赢得比刚才几十把都多!你们这些同志哪,站得太低,看不远。要有干大事的魄力!这工作早让我来抓,少让你们在黑暗中摸索好几年!”
我只好再次认错,检讨自己低估了大国崛起的魄力。财哥仍然面带微笑发着牌,市长时而连胜,时而连败,时而胶着,引得他也不再顾及国家的形象,时而大呼小叫,时而咒爹骂娘,更不用说赌注开始奇诡怪变、神鬼莫测,变中有涨,螺旋式上升。
一切都在我们预料中。所有的萝卜都是一样的,尤其是无师自通这一项。
唯一让我意外的是财哥的技术,比四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我明知他在换牌,但哪怕盯着他的手看,也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我心中暗暗吃惊,表面上却仍然装作兴致勃勃地帮市长玩牌。
吉姆打来电话时,市长刚把五万块钱全输掉,正拿出贵宾卡来,问桌面经理:“我这卡里还有多少钱?”经理去查了一下,说:“还有九百九十六万。”市长一听,便一挥手,叫他再划十万出来。我问市长:“吉姆打电话来问情况,我怎么说?”市长说:“就说一切正常!”
我又问:“他要问怎么个正常法,输赢多少,我怎么说?”
市长一瞪眼:“你这人脑子不会转弯的?就说赢三千!”
我对吉姆说了,顺便问他:“萨丽怎么样?没伤着吧?”
“哦,她没事,撞车时吓了一下,但人没受伤。对方也是中国人,说他们有人受伤了,坚持要上医院,又叫来了警察。现在还在扯皮呢。——你那边正常就好,我先把这边事情处理了。你不要赢太多,见好就劝市长收了!”
我答应了。再看桌上,财哥脸上仍然是一成不变的微笑,掌中却收发自如,大输小赢、长输短赢,将市长撩拨得如同下过芡的蛐蛐,哪里还收得住?眼见他又输掉十万,再划出二十万。又输掉二十万,再划出五十万。领带扔掉了,衬衫扯开了,鞋踏上了椅子,血红上了眼。等升级到一百万时,他已是怒发冲冠,一把将一百万都压了下去:“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了!这一把决胜负!”
财哥微笑着发出了牌:市长是7和8,财哥亮牌是9。市长一边咒骂,一边要牌,口中叫唤:“6!6!”来的却是张7。
22点,爆掉。财哥收掉他的筹码,双手扶桌,含笑看着他。市长愣在那里,喃喃自语:“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