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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说:“嗨,摇哥你这话太见外了,看不起我是不是?你看不起我没关系,总得给龙哥点面子吧。他支票都开出来了,你让我拿回去叫他改?”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不好再推辞,便收下了。怀里揣着这四千块钱,我仿佛躺在断头台上,抬眼望去,亮闪闪的铡刀又往上提了四截。小虎问清了我欠债的由来,说:“嘿,摇哥,你这么一个高材生,又有这手赌博绝活,哪里不能赚钱,干吗要到餐馆端盘子呢?我下面给你介绍几个生意,多了不敢说,包你一个月还清欠债!”
他还真说到做到,过了一天,又约我到唐人街见面。我去找到他后,他拍拍我肩膀说:“来,摇哥,有个朋友想认识你,我带你去见见。”
“哦?什么朋友?”
“一个赌场的朋友。我把你以前算牌的事跟他说了,他说想跟你一起合作合作。”
他带我到一家中药房店,穿过铺面,走过长长的过道,在里面一扇紧闭着的铁门上敲了敲。铁门上开了个窗口,一个人往外一望,看见是小虎,便开了门。我进去一看,里面是通到地下室的楼梯,隐隐传出喧闹的人声。顺着楼梯走下去,只见里面乌烟瘴气,灯下摆开了好几张赌桌,各围着一群人正在那里大呼小叫,原来是个地下赌场。
小虎带我到一张二十一点赌桌前,给我介绍那个发牌员说:“摇哥,这是财哥。财哥,这就是摇哥。”我们俩握手互道幸会。那财哥大约二十八九年纪,神色精明,手脚敏捷,头发打着浓重的发胶,精心地竖着。他转头对另一个发牌员说:“蒋哥,我来了朋友,暂时走开一下,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那蒋哥答应了,过来顶替了他,财哥说:“来,我们借一步那边说话。”
他把我们带到旁边一个房间里,关上门。这房间挺小,只有两张破沙发,一张桌子,看来是工作人员的休息室。财哥先敬上两支烟,笑着说:“摇哥见惯大场面的,我们这种小破地方,让你见笑了。”
我忙说:“哪里,刚才看财哥发牌,那手艺不同凡响。”
“哈哈,摇哥果然眼力过人,我确实学过一点发牌的手艺。”财哥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虎哥的朋友,咱们相互都信得过,我这就来献个丑,摇哥你请指教。”
我忙说:“不敢不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财哥站到桌后,桌子上摆着一个牌盒,他把手放在牌盒上,说:“摇哥,劳你驾来扮一回客人。”
我把沙发移到桌前,坐在沙发扶手上,跟他玩牌。财哥先扔掉一张牌,然后开始发牌。我既然留了心,便注意观察他动作,结果发现他会偷看牌盒最上面那张牌,然后根据需要,决定是发这张牌,还是第二张。比如有一轮,我得了个4和7,他的明牌是6,我加倍后,看见他大拇指轻轻一滑,拿出了牌盒里的第二张牌,是个5,我得了糟糕透顶的16点。然后他翻开底牌,是个2,他把牌盒第一张牌翻出来,是张10。庄家18点,我输。但这张10本该是我的,这样我就会得到21点。
玩过五轮,我连败五手,财哥笑着停牌不发。我说:“财哥这一手second(第二张牌)玩得很漂亮啊。”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摇哥果然是大行家,一眼就看出来了!”财哥夸张地说,“佩服,佩服!”
“喂喂,你们不要不讲人话了,”小虎说,“说给我听听。”
我给他解释了一下,当然免不了又再恭维那财哥一遍。财哥听了很是受用,反过来也恭维了一顿我的眼光。小虎笑着说:“怪不得我们这赌场财源广进,原来财哥还有这一手!”
“哪里!还是龙哥这场子好,生意自然兴隆!”财哥连忙笑着说,又问我,“摇哥,你是老江湖了,见多识广,你看我这点小技术放到外面去,还能混吗?”
“没问题啊!财哥动作隐蔽,快速熟练,客人绝对看不出来!”
“那你说赌场能看出来吗?”
“赌场?”我一听就明白了,“我想一般人不会注意到,但如果被拍到录像带上,反复分析,那就麻烦了。”
财哥点头说:“摇哥说的是。刚才你一眼看穿,当然是由于摇哥你眼光老辣,不过也是我技术没练到家的缘故。”
小虎又忍不住了:“财哥,你帮着赌场赢钱的,干吗要担心赌场发现呢?”
财哥笑了笑,没说话。我说:“我猜财哥的意思,是要跟人合作,然后玩second,专门给这个人发好牌。只要赌场看不穿,就只会以为这个人正好运气好,那就赢到钱了。”
财哥说:“摇哥果然是老江湖!看来摇哥对这些法门都是一清二楚了。小虎跟我一说起摇哥,我就知道这事找摇哥准没错。”
“对,”我点头说,“赌场就算疑心,也会先疑心客人作弊或者算牌,我正好又在Griffin名单上,他们更不会怀疑到你。”
“跟摇哥合作真是愉快!老江湖,什么门槛都清!”财哥夸张地说,“反正现在美国赌业繁荣,发牌员供不应求,我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绝对安全。就不知道我这点粗陋技术,摇哥看不看得上?”
“哪里,财哥不用谦虚,你技术高明得很!”我心头犹豫,这人的说话方式我不喜欢,也不太信任他,这事的风险又很大,但最重要的是,我以前算牌是凭自己脑子赚钱,现在这却是骗钱。违法的事我也不是没干过,但我觉得那都是因为法律混帐,比如所谓打“黑”工;哪怕黑社会,也本该和政府共存竞争提供安全服务,不但不犯法,反倒该告政府垄断的。可出老千骗钱就是另一码事了。
不过这理由我不能说,权衡之下,我宁可装谨慎,也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不够坏:“不过财哥,这事风险还是太大,因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录下来。他们要不怀疑还好,一旦起了疑心,把录像调出来反复查看,你就危险了!”
财哥忙说:“摇哥你不用担心,你们算牌的原理我也是懂的,平时放小注,牌好时放大注。我只在你放最大注时换牌,他们一定会以为你算牌高明,怀疑不到我身上来的!”
“我觉得我们还是谨慎为好,这事只要被抓住,我们俩都得坐牢。”
财哥勉强笑道:“要不摇哥是嫌钱少?今天虎哥也在,给我们做个证,我们挣到钱,六四分成,你六我四,怎么样?”
“财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有点不悦了,“这么说吧,你是美国公民,大不了抓住后蹲几年监狱再出来。我是学生签证,抓住后就得立刻遣送回国,蹲中国监狱劳改去!财哥你技术没得说,可万一有失,我冒不起这个险。”
话说到这个份上,财哥也不好再坚持,我们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开了。其实我除了蹲监狱最好要选美国外,其他方面对留美国并无执着,不过我知道他们是偷渡来美获得合法身份的,这话对他们最有效。如果跟他们说“骗钱乃是下三滥,吾不为也”,小虎面子上就太难看了。走出地下赌场后,我就对小虎说:“不好意思,小虎,辜负了你和财哥一片好意,没合作成。”
“没事没事!”小虎摆手说,“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再找其他机会!”
果然没几天,小虎又叫我去“林氏会社”旁的一家川菜馆,说给我找到了新生意。我过去时,小虎正在跟饭店老板聊天,见我来了,就介绍说:“刘老板,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电脑博士生,网络天才,摇博士!”
我一看,这老板我见过,就是上次“漱咀库、刷牙库”那位。他显然已经忘记我了,满脸堆笑地跟我寒暄。小虎说:“摇哥,我跟他谈过了,给他讲了你给五星级大宾馆做过的高级网页,他那是赞不绝口啊!我都帮你跟他谈好了,五百块钱,你就看我面子,赏脸也给他做一个好了!怎么样?五百块够不够?要不咱们再加点价?”
“啊?五百?”我忙说,“那很高了,很高了!我其实不用那么多,大概两百块钱就可以搞定!”
刘老板一听,面露喜色,巴巴地看着小虎。小虎说:“那怎么行?你是博士生哪,时间值钱!两百块,那不还跟那些端盘子的一样?要不刘老板,你表点诚意吧,人家是到美国留学的博士生,毕业了要做教授的,给你做网页是看得起你,要不然你花多少钱也请不来!你说个价格吧,也表表你的诚意,我好不容易给你把摇哥请来的!”
刘老板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还是虎哥看着办吧!你拿主意,我付,付……我听你的!”
“好吧,正好今天摇博士高兴,给你打折扣,那就四百吧!你还不谢谢摇博士!”
刘老板忙说:“谢谢摇博士,谢谢摇博士!”
我都有点看不去了,说:“小虎,要不咱们还是薄利多销,少赚一点,多拉几个客户,三百块吧!”
“哎,摇哥这人就是仗义!”小虎拍着我的肩膀说,“刘老板我看你们家祖坟今天肯定冒青烟了,结交上摇博士这么仗义的人!——你知道什么叫仗义吗?就是仗义疏财啊!那就三百吧!——喂,这多出来的两百块钱不是白给你的,你给摇博士再找五个客户来!”
“是是是!三百块这价格,价廉物美啊!我一定给摇博士再找五个!”刘老板脸上的笑容稍微真诚了一点。
“咱们走,”小虎搂着我肩膀往外走,“找下一家去。”
几天下来,小虎总共给我拉到十七家大小饭店。我那网页的架子早就搭好,把十七家饭店的资料往里一填即可。在新学期开学前,我已经把全部网页都做完,收入五千元,加上fkins06那四千元,把欠债也差不多还清了。我集中精力去找工作,学期结束后,就搬到新泽西中部上班去了。
第十八章
再次回到赌场,是在四年后,陪一个来美国访问的作家去大西洋城。那时我已经工作,既然不再赌博,就在业余时间里写了些小东西,得了几项美东地区的中文文学奖,在当地华人写作圈里也有了点小名气,参加了几个文化协会之类的组织。其中有个文化协会最近在内部发email说,某作家来访,第一次出国,想顺便去赌场玩玩,因此放榜招贤,想找个“会赌”的会员陪他去。
这位作家的小说我没看过,只知道他是国内新近出现的纯文学作家,评论界好评甚多。既然他要赌博,我当然得挺身而出,也免得其他哪个萝卜坑了我们的作家,输钱事小,折了俺海外文学界“文武双全”的神话可就把脸丢到国内去啦。
初见作家是在他下榻的旅馆,我敲开门来,乍一看不由有些失望。他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微黑微胖,脸有油光,留着国内流行的小分头,毫无照片里的气质,眼镜又反光得厉害,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也就更失好感。当然我也明白“人不可以貌相”,来之前还在网上把他研究过一番,知道他对文学很有想法,于是开车上路后,就开始向他请教问题:“作老师,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们可以借鉴西方现代小说,加上国内的新现实,使得纯文学曾经繁荣一时。现在这些技巧国内已经基本玩过一遍了,社会和观念的变革也已不再具有轰动性,那么现在中文写作的主要资源,或者说动力,在哪里呢?”
作家咳了一声,说:“这个问题很大,咳咳,我这几天不停地演讲、说话,嗓子都哑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