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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摇 著
第一章
这是一篇练笔之作。我总喜欢在写一部长篇小说之前,到赌场去玩一圈。一来是去赢点小钱,先弄几捆绿油油的美元给我长点底气,使我写起来上不怕读者,中不怕评论家,下不怕检查官,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二来赌场是个好地方,在淫奢靡费的富丽堂皇中,进行着赤裸裸的人性大展览,什么人生百态都可以看见,多么稀奇古怪的故事都可能发生。中国作家一开会就去那些什么名胜陶冶什么情操,可谓没劲之尤,我建议他们下次国内开会去澳门,国外开会去拉斯维加斯,庶几为文学之正道。三来我在写作时常苦困于叙述的问题,去过赌场后,把那些五花八门的事情拿来练练笔,也正可以帮助找到自己的叙述风格。比如我现在准备要写的长篇小说叫《食色性也》,一听这题目你就知道它是讲人之大欲的,那下面我就应该先来讲一个赌场艳遇的故事。
那是一个春天的晚上——“春天”和“晚上”这两个词也许会让你立刻浮想联翩,想起万物回春、花前月下,想起春意盎然、暖风习习,想起月光朦胧、春心荡漾。这么想的人一定没有去过赌场。赌场内没有季节,也没有昼夜,永远是恒定的室温、通明的灯火,没有树枝在滋滋发芽,只有老虎机在当当作响,没有蟋蟀在瞿瞿求偶,只有赌徒在咝咝下注。那个春天的晚上,我已经全神贯注地算了三个多小时牌,赢了五百多块钱,后来牌势开始变坏,平均点数达到-3,我决定这一轮就此罢手,这才发现右边坐着一个漂亮女郎,而她丈夫正起身准备离去。
“Honey,你不要催我了。你先上去嘛,我现在手气正旺,再玩几轮,马上就来了。你别烦了,我又不会出事。”她心不在焉地对他说,依然紧盯着她的牌。16点,庄家的牌面是10点,她喃喃自语:“要还是不要?”我从侧面看见她有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亮绿色的吊带装下露出大半个乳房和深深的乳沟,涂着蔻红指甲油的右手食指悬在空中,想点下去又有些犹豫。我心里一动,对她说:“你该要。”
她扭过脸来:“你肯定吗?”我闻到一股酒气,同时眼睛一亮。她五官妩媚,两颊潮红,让我想起了《Lost in Translation》里的那个金发女明星。她在电影里总是只穿着内裤走来走去,我很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大腿是不是也那么漂亮。我直视着她浅蓝色的眼睛说:“当然了。16点对庄家的10点,绝对应该再要牌。”在她回过头的一瞬间,我眼光往下一瞟,看见她穿着一条黑色裤子,将腿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吊带装下露出的雪白腰身。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发牌员点了点手指,说:“Hit me。”然后屏住呼吸,看着发牌员翻出下一张牌。
是个4,她的牌正好20点。“Yes!”她兴奋地转过身来与我击掌相庆,又扭头去看她的丈夫,却发现他走开好远了。已是凌晨1点,也难怪他撑不住了。她却被赌博刺激得依然兴奋,紧盯着发牌员翻开底牌,是个5。她用手虚点着牌盒,反复念叨着:“10点,10点!”
发牌员是个中年发福的男人,胸牌上写着“詹姆斯”。他将下一张牌拿在手里瞥了一眼,对她摇了摇头,说:“对不起,宝贝,不是10点。”
她失望地说:“6点?我就知道,你拿20点时,庄家准拿21点。”
詹姆斯又摇了摇头,说:“不对,”然后将牌摊开,大笑着说:“是个8!23点,庄家爆掉!”
整台桌子上的人都欢呼起来。她高兴地再次伸掌与我一击,又扔出一块白色筹码的小费给詹姆斯:“你是我的幸运发牌员!”詹姆斯笑着说:“乐于效劳。”给大家一一付钱。她拿起杯子来要喝,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我看见旁边有个女侍,便高声将她叫了过来:“这位女士需要些饮料。”
她点了一杯鸡尾酒,然后对我说:“谢谢。哦,”她伸出手来,“我叫杰妮。”我握住她的手,微微点头说:“老摇。很高兴认识你。”她说:“一样。”新的一局牌已经发下来了,我现在不再算牌,放的是最小赌注,这种情况我闭着眼睛也能玩,就继续指导她。这个喝得半醉的金发女郎把游荡在各桌之间的桌面经理也吸引来了,站在我们这桌的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扯话,和詹姆斯一起不时偷瞟一眼她大方敞开的酥胸。
我们的运气也不错,赢多输少,每次赢了后她都会和我击掌相庆。这杯酒快喝完时,她在我的催促下心惊胆战地连续分牌、加倍,最后一下子赢了四倍的注。她开心地一把抱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亲爱的,你一定是世上最牛逼的21点高手!”我早已把椅子移得紧靠着她,她这一抱过来,一只丰乳都压在我的右臂上。我伸手在她光滑的背上轻轻抚摸,手臂隔着一层布料摩擦着她柔软的乳房。我知道她没有戴胸罩,同时回吻了她一下:“不,honey,你才是今天最幸运的玩家,也是今晚最美丽的女士!”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从那以后,她就一直半趴在我身上,又喝了两杯酒,玩牌完全听我指挥了。当然我也不辱使命,三盒牌下来,帮她赢了一百多块钱。后来我们这桌换来个新的发牌员,她连输了三把,我看她也渐渐困顿了,便说:“宝贝,看来风水要转了,我们走吧。”
她撒娇似地说:“不,我还要再玩一会儿,我的运气正旺呢……”
我站了起来,拍拍她的肩头:“还是见好就收吧,今天已经赢了不少了——反正你不走我走了!”
她这才不情愿地站起来,却又一个趔趄坐下了。我伸手将她扶起,她顺势靠在我身上,我伸臂搂住她的肩。发牌员把我们的筹码都换了,她把大筹码装入皮包,随手扔出三个小筹码做小费,歪歪扭扭地和我一起穿过赌场大厅,走到电梯门口。途中有几个男人向日葵般地转头向她张望,我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肩膀,按捺着下面强烈的冲动,只是慢慢地将手移到她的腰。
电梯门一关,我就吻上她潮湿的嘴唇。她闭着眼睛,两臂紧抱着我,乳房在我胸前不安分地磨蹭,嘴里嗯呐着热烈回吻。我没有问她住哪个房间,她也没有说。我将她带到我的房间,房门一开,她直接先进了浴室,连浴室门都没有关。我关掉大灯,将床头灯的光线调柔和,脱掉衣服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那边的淅沥声,然后听见她走入房间,一下子扑在我身上。
我微微抬起身,立刻就看见她浑圆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雪也似地完全暴露在暧昧的灯光下。原来她将裤子褪在浴室后就这么光着下身走进来了。这下刺激得我再也按捺不住压制已久的冲动,解开她背后的吊带装扣子,将她翻过身来,压了上去。她先是咯咯地笑着,后来便随着我的动作而狂野起来。
做完爱后,她很快就沉沉睡去,我则重新来欣赏她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线,和缕缕金发下美丽潮红的脸庞。我将她侧躺过来,上身盖上白色被单,金发拉出散落在外,退后几步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白色被单下翘起的臀部,与反射着柔和色泽的双腿。
金发女郎最撩人的装束,就是着白衫露大腿,纯洁而又性感,静谧而又诱惑,比如玛丽莲·梦露那张风从下面吹起白裙的经典造型,比如《金刚》里的那个穿着白色连衣短裙的金发美人亮腿狂奔,又比如《Lost in Translation》里那个美貌旷妇总是只穿白色内裤躺在床上,正是我现在把杰妮摆成的姿势。因此我没看她多久,下面就又跃跃欲试起来了。我舍不得破坏她现在的姿势,就从后面挺了进去。我小心翼翼地抽动了一下,忽然想起了皮格马利翁,不过好在色欲还没有冲昏我的理智,我马上摇头打消了这个无耻念头,俯身握住她的乳房,开始专心享受。
第二天下午,当我坐在一张赌桌上算牌时,杰妮带着她丈夫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她穿着一条蓝底白花连衣裙,金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巴,手里拖着一个小行李箱,看上去干净精练,和昨晚已经判若两人。“嗨!”她大老远地就向我打招呼。
我站起来回答说:“嗨,杰妮!你们是要离开吗?”
“是的,”然后她介绍说:“这是我丈夫汤姆。汤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21点高手……呃,那个……”
“杰瑞,”我顺口说,和汤姆握了一下手,“很高兴认识你。”
“啊,对,杰瑞!”杰妮笑着对汤姆说,“他昨晚帮我赢了三百多块钱呢!”
谦虚是中国人所特有的美德,所以我立刻说:“哪里!是你自己运气好!你应该留在这里再赢上他妈的几千块再走!”
杰妮咯咯地笑了起来:“是啊!我也这样想!可惜我们的机票已经预定了,我们下面要去夏威夷!”
“哦?你们……”我猜测说,“你们是去度蜜月吧?”
“对啊,”她笑盈盈地说,“我们大前天刚在这里登记结婚!”
“哈,在拉斯维加斯结婚,在夏威夷度蜜月,你们真会享受啊!”
她开心地说:“是啊!这几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说到这里她抬腕看了下表,“真想和你再一起赌上几轮,可是,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得赶紧走了,可别误了飞机!”
我和她轻抱了一下,又和汤姆再次握手,互相道别。他鼻梁高挺,嘴唇紧薄,棕发灰眼,不算特别好看(相对于杰妮的美貌来说),是典型的白人长相。我忍不住猜测如果十个月后他太太生下个有亚洲面孔的孩子会怎样。
第二章
邓小平同志说过,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他这话虽然说得晚了点,我却得举双手赞成。那个人品卑劣的培根也说过,知识就是力量。如果他们两位老人家不反对,我想在后面再各加一句:知识就是力量,也是金钱;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也是泡妞好帮手——当然,我得承认,杰妮其实不能作为我泡妞的例子。我不过是趁她喝醉了占便宜而已,没什么可夸耀的,深究起来还有些卑劣。但也许是因为杰妮实在太美艳动人,也许是因为这深究起来还有些卑劣,反正当我准备写一段赌场艳遇时,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
另外,我也得承认,就算我拿来和杰妮套近乎用的21点技巧,也不是什么高深的算牌理论,只是玩21点的基本策略而已,任何人花几个小时都能背熟,拿中学课程来衡量,大约是比背元素周期表难,比背政治容易。然而,据我观察,绝大部分在赌场玩21点的人,都不了解如此简单的基本策略。我只能佩服这些人对自己运气的确信,如果他们能把这份自信用到事业上,赚的钱准够他们再多输一阵子的。算牌圈内管这种人叫“萝卜(ploppy)”。
我认识的第一个萝卜是系里的一个师兄。这个师兄是我们系中国人里的活络分子,每天不学习也不做实验,专在网上找便宜货,组装成计算机再上网卖,颇赚了些钱。有了钱后当然就想泡妞,因此没事就在家里开party,遍邀女生、朋友、和女生的朋友。他长得浓眉大眼,人也不象大多数留学生那么沉闷无趣,本来也挺受女生欢迎,只可惜他有个柳湘莲同志那样的志向,“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所以一直没能得逞。多余的金钱和精力没处发泄,慢慢地便喜欢上了去赌场。
那时我刚到美国,就被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