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而金阳在长沙发里坐下来、把自己摆舒服之后,脸上还是流露出一种似乎渺茫又似乎哀伤的神清,多少泄露了她心中的秘密。
金阳还不到24岁,现在的职业是导游,学外语出身。
我知道怎么说,可是我想对着你说,不想对着它。
金阳看着放在她面前的采访机,兀自笑起来。
我和他认识特别偶然。三年级的时候,一个同学说她的朋友想学我学的这种语言,说这个人可能挺有钱的。但是我同意去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日子特别单调,想让自己有点事情做。
我呼他,回电话的是一个特别老的、低沉的声音,我当时还以为是一个50多岁的人,我们约在南礼士路见面。等了很长时间,有一个人向我走过来,我眼前一亮,这么年轻而且挺帅的,发型很像克莱德曼,有一种异国风情。但是我当时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他走路好像一拐一拐的而且说话好像也有点儿结巴,吞吞吐吐的,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和我一起并肩走路可是老是扭着头往后看。他对我的要求也很高,必须顺应他的时间,我说我不能保证随叫随到。后来我们就一直没有联系。那时候是8月份。
开学以后,有一天我又看见这个人走过来。当时他已经忘记我叫什么,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了。他问了我几句话就说请我吃饭,我当时忽然就想,不能让人以为我是个不大方的女孩子,就答应了。吃完饭又到附近的另一个学校去散步。他总是打听我的事。当时我正好刚刚结束了一段不成功的恋爱,心情也不太好,想着也许他能理解,就断断续续说了一点儿,告诉他我的男朋友是阿拉伯人。天有些晚了,越来越凉。他提议到他的家里坐坐,就在旁边。其实在外面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对我感兴趣,因为他用那样一种眼神看着我,但是我对他没有什么戒心。他是一所艺术院校的老师,我是学生心态,觉得老师应该是很安全的。我去了他家。他的房间特别乱,没有沙发什么的,就坐在床上。结果他突然就袭击我了,我使劲把他推开。其实当时我并没有特别生气,多少还有一点儿高兴,因为他对我感兴趣。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流氓。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当时已经太晚了,我如果再不走,宿舍门就会关上了。
从他家走到学校,门已经关了。我站着发愁。他说去酒吧坐到天亮再送我回来。我没有别的办法,就跟着他去了。
金阳又儿自笑了,问找是不是觉得她罗嗦。我示意她接着说。
我在酒吧里给他讲了我的恋爱,他说:“我认识很多外国人,他们骗中国女孩,你就是被骗了。他是个流氓,你没有意识到啊?!”坐得大晚太晚了,他又提议去他家,说“保证不会碰你的”。我居然相信他,认为他就是不会碰我的,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幼稚,怎么能控制一个男人呢?
去了他家。……就在那天夜里,可以说是半强迫的,我们俩做爱。早晨起来我特别后悔,我怎么会这样呢?跟他根本就不认识,而且对这个人一点一点都不欣赏。我以前的朋友是一个特别文雅的人,很清洁,我跟他一起吃饭,我都觉得我不够文雅。可是这个人特别粗,吃饭的时候弄得浑身都是油、声音特别大,走路的时候会随地吐痰、抽烟很凶。他是东北人,那些人的特征在他身上特别明显。
我打断金阳,问她踉这个东北人是不是第一次有性生活,她犹豫了一下,说:“不是。”
那天早晨起来我坐在床上看着他,想快点摆脱这个人吧,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他醒了问我什么时候再来,我说:“再也不会来了,你千万不要找我。这次我就认倒霉了。我不会去揭发你,咱们就到此为止。你别找我。”他说:“那我可不能保证。”在他家门口他使劲抱了我一下,我就仓惶地逃了。我的裙子和长丝袜都撕破了,天也已经凉起来了,我光着腿跑回了学校。我想这个人我再也不会见他了,谁也不要知道我还曾经有过那样一个晚上。
十·一以后,他又来了。那天他跟我聊到特别晚,他说:“我不是最好的男人,但是你跟我在一起,至少我不会骗你,会让你幸福。”我真的有点儿感动。我一直在拒绝,他一直这样坚持。我想这个人很执著又在我身边,这是抓得着的爱情。我慢慢接受他了。到了1l月份,我们开始了一种同居的生活。
开始的时候我对他不是很满意。他自己很干净,但是那个家就像灾难电影发生了一样,乱得不得了。这期间我们吵架,我经常冲出门跑回学校。他就再来找我。我说:“咱们分手吧,实在太不合适。咱们的生活方式不一样,你的不拘小节我没法忍受。”他说他就不、就是喜欢我。有时候他在学校里就抱着我往外跑。我想在我潜意识里是喜欢这种男人的,带着一点强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就好起来了。
我从小在家里受的教育就是中国是一个太不发达的国家,以后只要有一个机会就一定要出国,我一直想毕业后找一个外企,存一些钱,家里再资助一点,然后出国,但凡我能留下,就不再回来。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一种理想。我姐姐是我们学校学英语的,我们从小就互相鼓励,一定要出国留学。但是他不许我去外企,他说:“你要是去外企我就不认识你了。女人到了那种地方都变得特别虚荣,挣的那点儿钱还不够打扮的呢。你还有什么心思照料家庭?还有机会伺候我吗?出国?那些看上去有能力的人都弄得一脸沧桑回来了,就像你这样的人,在国外肯定混不好。干吗非要去碰壁呢?”我不敢告诉家里在跟他恋爱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家里一听他这种说法就不会同意的。我总是想,这个人跟我一点也不志同道合,一定要摆脱他。但是他说除非是他不喜欢我,如果我不和他在一起,就让我家破人亡。他八岁的时候爸爸就死了,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妈妈去世,哥哥和姐姐都在东北不管他,他可以说是一个自由人,无牵无挂,他的职业也是上完几节课就回家没人管了,我真的害怕。我总是星期六、星期日回家,一回到家里我就会意识到跟他这样下去不行,星期一我一见到他就说分手。他就贬我说:“我怎么配不上你?就算××(正在走红的电影明星)找了我也不会觉得丢脸!你算什么?你不就是个学外语的吗?”他,总是说我难看,走在街上,看见一个女劳模的宣传画,就说我跟那个人长得像。
我这个人的心理波动很大。女人就是这样,别人都说你美,你自己就真的觉得自己美,别人要是老贬你,你就真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他说以我的能力,就是伺候他是最好的结局,他有能力养着我。他经常这么说的时候,我真觉得那种生活挺好的。我曾经是一个心特别高的人,觉得自己的生活应该比一般人好,命运应该是让人羡慕的。在遇到他以后,我开始降低自己在各方面的标准。有这样一个男人也好,就算我说一些羞辱他的话他也不会离开我,他老想跟我在一起,这就是爱情。
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天天我下了课就跑到他家,他下了班就回家。慢慢我连作业都不好好做,交差就行。我觉得他就是一切。反正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可以过一种悠闲的生活,有没有一个好成绩无所谓。
冬天来了,我面临着找工作。我的同学家里各显神通。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成绩好不好不重要,家里有没有门路才是最要紧的,我们家不这样,就让我找一个外企,过几年就出国。我不敢说因为有他一切都变了。
他在招聘会上看到有旅行社在招人,觉得当导游收入高、就让我去考旅行社。天天我们俩在一起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有时候夜里三点多还不让我睡,让我写保证书不去外企。他说:“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的好多人生计划就没法实现。你不能让我失望。我找一个学生,就是要让她按照我的意志去生活。”
那时候我一阵一阵地觉得我们不合适,跟着他,一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过去了。我在找工作的时候也一次一次地碰壁,因为我没有门路。他就骂我们家:“你这个破家庭,你父母是干什么的?在北京这么多年,就不认识几个朋友吗?天天就想着把女儿送出国,往火坑里推。你爸就是看着你姐在外企,就想让你也去。”他非常尖锐地问我:“你要家还是要我?”我们天天吵架,有时候早晨吵得我浑身哆嗦不能去上课。那时候矛盾其实就已经很突出了。
最后我到了现在这家单位,开始还好,带了几个团,有一些额外收入,后来就不行了,经营不好,收入就八百多块钱。我们的经济变得很桔据。
金阳叹了一口气,一张娃娃脸上挂着那种持家的女人才有的感慨。
其实我大四那年我们就已经这样了。他每个月有四千多的收入,在高校老师里面已经是非常好的了。可是他花钱特别无度。租房子,手机每个月八百多的费用,从来不在家里吃饭,吃得不好他就不痛快,上下班都是打车,衣服送出去干洗,无形中钱就像水一样地流走了。我说过他,他说:“我为什么要委屈我自己?我对自己非常自信,我肯定会有钱的!”
金阳在学着那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出了声。
他嘲笑我只会节流而不会开源,总是想着省钱不会去挣钱。
我们没钱到什么程度?说出来你都不信。有一天晚上,两个人加起来才只有15块钱。明天怎么办?他还要打车上班呢。我特别生气,跟着他,怎么成了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他就让我去跟同学借钱。他也跟他的朋友借钱,明天发工资,今天借,明天发了明天还。我觉得特别不安定。为了钱愁得不行。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状态。跟他在一起,我尝到了穷人的滋味。每天被钱追得特别痛苦。太难受了。
金阳现在的装束也很普通,她的衣服时髦但是一看就知道不是很贵,不像那些挣大钱的导游小姐,把财富都挂在身上。她说她的收入远远地不像别人猜想的那么高,而且,从她一有工作,就几乎一直在负担着那个男人的一部分开销。我想象不出来那个人什么样,想象不出一个伸出手来接住女人的钱然后自己享乐的男人有什么魁力。尽管我也一直认为,钱不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标准,钱也不是一桩爱情产生和消失的基础。
去年的7月,他有了一个机会,到香港的一家唱片公司当老师。他说这次挣到钱了就娶我。当时他是在街上说这话的,我有些心不在焉。他急了,说我跟他在一起除了做爱没正经的。但是我跟他的确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说什么之前我都会想,他肯定不懂。他是学音乐的,除了唱歌什么也不会。他也同样看不起我,觉得我除了会说几句外语什么也不会,又是这么一个小语种。
我这个人生活的惯性特别大,我已经习惯了跟他一起生活,而且我们同居了这么久,再找别人,别人还能要我吗?
金阳的声音低下去许多。她好像是在问我,又好像是在问她自己。
其实我们最主要的矛盾还是在我工作以后。他没有去成香港,这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的很多幻想都因此破灭了。那时候我已经上班了,带团,很充实。他老是追着我,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那儿。但是我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