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爷,敌人已经在拆除鹿角了!”
“让狗日的替咱们拆除鹿角好啦。没有我的令,不许射箭!”
刘体纯听见敌人的鼓声和呐喊声已近寨边,立刻率领二百人要奔上寨来,忽见刘宗敏作个手势,他只好停留在礓(石察)子上,而大部分弟兄都拥挤在寨根。宗敏叫着他的小名说:
“二虎,停在那里等候!没有我的令,不许上寨!”
官军因寨上没有抵御,顺利地拆了路上的障碍物,抬着云梯向寨门涌来。在几尺宽的山路上互相拥挤,都想争取首功。宗敏隔着箭眼,看得清楚,大声说:“快射!”娘子军和他的亲兵们登时向三十步以内拥挤前进的官军乱射,敌人纷纷中箭。慧英看见一个军官身穿铁甲,头戴铜盔,青铜护心镜闪闪发明,一手执刀,一手拿令旗在后边督战,亲手将后退的士兵斩了两个,看神气官职不小。她忽然从寨垛上露出头来,略一瞄准,一箭射去,正中这个人的喉咙,仰面倒地。左右人抢了他的尸首,反身就跑。众人跟着溃退,互相践踏,只有十来个人冲到寨墙下边,都被滚木礌石打死。刘宗敏左手摸着短须,右手拍着大腿,连声说好,哈哈大笑。体纯知道官军败退,请求出寨追杀。宗敏说:
“不用,二虎,让狗日的再来一次。慧英,你们娘子军站起来擂鼓呐喊,叫狗日的见识见识。”
娘子军全从寨垛上露出身子,擂鼓呐喊,嘲笑官军。官军见寨墙上全是妇女,便都不再跑了。丁启睿知道这种情况,十分生气,对站立在左右的将领们责备说:
“定是刘体纯率领人马回救老营,只留下妇女守寨。你们从四更攻到现在,损兵折将,竟为妇女所笑,太不像话!你们赶快再去,务必一鼓破开贼寨。倘再畏死不前,本抚院决不宽容。参将以上拜本严参,参将以下就地正法!”
官军重新进攻了。这次因一则丁启睿下了严令,二则都认为只有百十个妇女守寨,所以将士们特别踊跃。路上的鹿角已经破坏,这也使进攻的官军比过去几次都容易接近寨墙。不管寨墙上箭如雨下,官军像潮水般地踏着死伤的士兵前进,同时抬着三个云梯奔近寨墙。刘体纯知道十分危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宝剑向后一挥,大声叫道:“弟兄们赶快上寨!”他首先一跃上寨,弟兄们纷纷跟着上来。刘宗敏把一个两百多斤重的树榾栋①双手举起,扔出寨垛,顺寨墙滚了下去,回头来对体纯喝道:
①树榾栋——一段树干。
“快下去,全体将士上马站队,听我的命令杀出寨去!”
刘体纯立即跑下寨,下令全体上马,在寨门内站队候令。有四个弟兄紧靠寨门站着,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就抽掉腰杠,移开顶石,把寨门打开。
尽管官军死伤枕藉,有两个云梯都被滚木砸坏,但第三个云梯还是靠上寨墙。有一个兵非常矫捷,像猴子似的爬着云梯上来,左手已经攀着寨垛,右手用剑砍伤一个妇女,正要跃上寨墙,慧英眼疾手快,横砍一剑,将他砍落寨下,但是她自己也因用力过猛,又绊住受伤妇女,踉跄跌倒。随即有一个军校,头戴铜盔,口中噙着大刀,左手拿着盾牌,右手攀援,飞速上来。慧英从地上跃起,猛刺一剑。军校用盾牌一挡,一面骑上寨垛,一面取大刀在手。刘宗敏一个箭步跳到,举刀猛砍,同时说一声“去你妈的”!把这个军校头盔和盾牌全砍坏,从头顶劈到下巴,翻身落下,将云梯上另外两个跟着上来的士兵也砸了下去。跟着,宗敏的亲兵们连扔两个滚木,将云梯砸倒,并将云梯旁边的一群士兵砸得不死即伤。
丁启睿进到离山寨一里远的地方督战,看到三个云梯都毁,死伤众多,只好鸣锣收兵。攻寨的官军都退到百步之外,同娘子军互相对骂。
一个骑马的人到了丁启睿的面前,不知说些什么,只见丁启睿甩甩双手,在一个大石边来回走动。宗敏猜想,这个人准定是把宋文富中计的消息禀报他了。这时,三四里外的山坡小路上又出现了许多旗帜和人马影子,大约有两千官军向这里增援。刘体纯听说官军增援,也来到寨上观看。刘宗敏说道:
“慧英,你留这里守寨,不可大意。二虎,咱们马上出寨,把官军撵回商州。”
体纯说:“总哨,刚才杀出去正是时候,现在官军增援的人马已到,怕不行吧?”
“胡说,现在杀出去正是时候,快跟我下寨上马!”
体纯拦住宗敏说:“总哨,你大病之后,万万不可出战,让我自己杀退官军好啦。”
宗敏并不说话,把体纯向旁一推,走下寨墙,跳上白马,大声说:
“快开寨门,大旗走在前边!”
刘体纯抓住他的马缰恳求说:“总哨,你出战也可以,只是请你不要骑这匹白马,不要打你的大旗,也换掉你的衣服!”
宗敏厉声问:“为什么?”
体纯慌忙说:“自古主将临阵,以不使敌人识出为宜。我们如今出战的不足五百人,而官军有几千人,另外尚有乡勇数千,万一敌人认出你来……”
“你说的算狗屁。正因为今日敌我人数悬殊,我才故意叫人们知道我刘宗敏亲自出战。休啰嗦,火速出寨!”见刘体纯还想劝他,他一脚蹬开体纯,大声命令:“开寨门!擂鼓!”
正在野人峪寨外休息的官军,完全没想到刘宗敏会在野人峪,突然看见他率领着人马杀出,拔脚就跑。丁启睿平日震于刘宗敏的声威,此时慌了手脚,赶快上马,由一群亲兵亲将保护着逃走,在山路上冲倒了不少士兵。新到的援兵因前边溃退,立脚不住,回头就走。从东乡和城郊来的几千乡勇,原是乌合之众,一见官军溃退,登时如鸟惊兽骇,只知夺路逃命,别的一切不顾,把一部分尚能勉强保持队形的官军也冲乱了。那些躲藏在密林、深草、山沟和石洞中的逃难百姓,有的妻女被奸,有的房屋被焚,有的被抢劫一空,有的家人或亲朋被杀,这时看见刘宗敏率义军追杀官军,到处呐喊而起,争杀官军和乡勇报仇雪恨。那些不能杀敌的妇女和儿童也到处挺身站起,替百姓和义军呐喊助威。往往几个妇女和儿童站在山坡上喊叫几声,会使落荒而逃的成群官军和乡勇扔下兵器,回头就跑。人们纵然平日没有见过刘宗敏,只要望见他的大旗,听说那一匹奔在前边的雪白战马上骑的大汉就是他,连平日胆小的人也都胆壮起来。山山谷谷,到处是胜利的欢呼和呐喊声、(口欧)吼声,震天动地。
刘宗敏一直把官军追过马兰峪,正在继续追杀,有一名小校奉任继荣之命从老营飞马赶来,向他禀报:
“禀总哨,官军的那个千总和十几名兵丁都在射虎口给罗虎的孩儿兵捉到,已由小来亨押送老营。张鼐小将爷率领几百骑兵于五更时从老营寨东门外经过,未曾进寨停留,向清风垭疾驰而去。”
“什么!小鼐子……”
“他率领几百骑兵向清风垭疾驰而去。”
刘宗敏原计划杀败了这路官军之后,自己立即奔往清风垭,夺回智亭山,解救白羊店之危。现在听说张鼐率领几百骑兵向清风垭疾驰而去,想着必是闯王已经顺利地平定了杆子叛乱,派张鼐去会同清风垭的人马进攻南路官军。他放了心,同时也松了劲。又向前追杀一里多远,他觉得浑身酸困,头晕目眩,心口狂跳,很难再支持下去。他告诉刘体纯,再追杀一段路赶快收兵,守住马兰峪,休兵待命,于是他自己率领亲兵回老营而去。路过野人峪,休息一阵,喝点面汤,心才不跳,头晕得也稍轻一点,重新上马。回到老营,他对总管说:
“派人去告诉补之和小鼐子,赶走智亭山的官军之后,立刻把郝摇旗这个该死的家伙抓来见我!”
说毕,他倒在床上,没过片刻,呼呼入睡。
李自成第十三章
回首页
第十三章
对商洛山中的农民军说,野人峪和马兰峪是它的东战场,而宋家寨方面是东战场的一翼。如今既然刘宗敏已经彻底消除了宋家寨的威胁,又以几百人的男女义军击败了从商州向西进犯的数千官军和乡勇,从而打破了郑崇俭和丁启睿的几路围攻扫荡商洛山的苦心筹划,大家的关心就转向南战场了。
李过昨天坐篼子来到清风垭,已经是中午时分。他问了问智亭山一带消息,知道那里情况依然混乱,似乎郝摇旗既未阵亡,也未被俘,仍在智亭山的附近同敌人厮杀。从智亭山到龙驹寨附近原有几个险要去处,共有几百义军驻守。现在听说这几个地方还有一个不曾被人攻破,其余的都失陷了;失陷以后,守军是否全部被杀或被俘,尚不知道。另外值得重视的是,清风垭以外已经发现了官军的斥候小队,看情形分明是想探清虚实,大举向北来犯。李过在清风垭吃了午饭,并不坐镇清风垭,等待官军来攻,而是把黑虎星的人留下一半防守山寨,把其余的一半和老营亲兵全都带上离开清风垭,向智亭山方向进发。当时大家都认为官军人多势盛,义军在清风垭只可凭险死守,不可贸然前进,但这个意见都不敢对李过说出。路上遇到官军的两股斥候队,都是远远望见义军就自动退走,并不抵抗。李过很想捉到一个敌人,问清楚智亭山的实际情况和官军人数,却总是不能捉到。进到离智亭山十里地方,遇到一个荒凉的小寨,李过叫部队停下休息,一面布置防御,一面准备埋锅造饭,在此过夜。另外派出小股游骑向智亭山方面侦察。这个破烂的小寨中原住有十几户人家,近来因害怕打仗,都逃光了;农民军因此地并不险要,且兵力不够分配,所以不曾派人驻守。现在大家都担心此地离清风垭远,过于逼近敌人,孤军深入,不宜宿营。李过分明看出来几个头领的疑惧心清,也不解释他选择此地扎营的用意,躺在门板上呼呼入睡。
不过一顿饭时候,果然有一千多官军擂鼓呐喊而来。众头领见官军比义军多几倍,士气甚盛,不免心虚,赶快把李过叫醒,向他禀明,并问他是死守还是退避。李过略微睁开眼皮,含着睡意回答说:“让他们随便呐喊胡闹,不要管他们。敌人不到百步以内,不许叫醒我。”说毕,转个身,又呼呼入睡。官军相离一百步时,全体农民军已经准备同官军决死一战,小部分倚着颓圯的石头寨墙,拉满弓,准备射箭,大部分藏在寨门里边,准备突然打开寨门杀出。一个亲兵把李过叫醒,告他说敌人已经冲到寨边。李过从门板上坐起来,隔着箭眼一看,下令说:
“沉着气,不要慌张。快挑出五十名会使长枪的弟兄准备好,等候命令;其余的全拿弓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乱射。”
官军已经进入百步以内,箭如飞蝗般地越过寨墙,射得树叶和树枝纷纷落下。敌人见寨中毫无动静,生怕中了埋伏,有片刻迟疑不前,只是擂鼓、呐喊、射箭。左右头领们急不可耐,频顾李过,希望他赶快下令向敌人还射,打开门杀出。但李过出人意外的冷静,对大家轻轻摇手。敌人又继续前进,转眼间离寨墙只剩五十步了。李过又一次向将士们作个手势,同时说道:“沉着气,不许动!”将士们紧张地屏息无声,隔着箭眼和门缝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