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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抱着双肩,静静地颤抖。
女子以温柔的眼神望着他的背影。
隙缝间吹进来的风抚过男子的后颈,男子更感不安,双手更加用力。
他想起母亲。母亲一定也曾经在这栋破屋里,害怕着空隙吹进来的冷风,像这样抱着身子承受着——想到这里,男子悲伤不已。
“你……什么都没有做。”女子的声音好温柔,“你只是想要雪清令堂的遗恨。”
“可是……可是那个女的死了。”
“那是溃眼魔干的,不是你害的。”
女子柔软至极的手呵护似的放在男子的肩膀,她的肌肤感觉到男子的心跳。女子呢喃似地说:“要放弃了吗?”
此话让男子僵住了。“这……办不到。”
“另一个女人……在哪里?”
“我已经知道了,我见过她好几次,错不了。她和那个女的不同,现在一样在当妓女……”
“还在……当妓女。”
“对,肮脏的妓女。杀了我母亲的妓女。”男子愤恨地说,闭上眼睛。
“停手吧。”女子悲伤地蹙眉,接着虚弱地、叹息般地说:“再继续下去,对你没有好处。已经够了吧?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了。再继续下去,你一定会恨我的。”
男子抬头,僵硬的脸转向女子。“不会那样的,你告诉了我真相,如果没有你告诉我,我连母亲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是……”
“你并不打算杀她们的……对吧?”
男子再次垂头,视线落向昏暗的地板木纹。
女子在背后望着男子的侧脸。“会不会是你的朋友……在某处监视你的行动,然后……想要向你报恩呢?”
“报恩?因为我……帮助他逃走吗?”
“我这么感觉。”
“这……”
“那么,另一个女人迟早也……”
“换句话说,就算置之不理,那个女的也……”女子垂下长长的睫毛,“……你的愿望即将实现。”
“住口,我、我快要疯了!”
男子用力捶了地板三下。女子用力抱住男子肩膀,镇住他的激情。女子虚幻地声音取代空隙吹进来的风,抚过男了的后颈:“所以说……这与你无关。我说的停手,指的是这件事。”
“不要、不要!我已经受够了!”
男子抱住头,捶打地板,恸器不止。
女子以悲伤而虚幻的声音,不断地向男子的背后倾吐:“你……不愿意让你的朋友继续犯下滔天大罪……对吧?”
男子浑身一震。
“真可怜……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束手无策了。”
“他是个好人,他真的是个好人。而我……把你卷进来,连他都卷进来……然后……”
“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你就收手,逃得远远的吧。”
“你也……跟我一起……”
“这……我做不到……”
女子温柔地抚摸抱住她的男子脸颊。
06
或许是心理作用,樱花蓓蕾似乎变得比昨日更加饱满了些。
生苔的墓碑周围散发出超市的泥土气味,与依稀隐含春天的草木香味糅合在一起,仿佛在昭告世人,现在正处于不上不下的季节。
伊佐间在墓前合掌膜拜,他完全不晓得里面埋了什么人。
一旁的今川一样合掌拜着,姿势还是有点像动物。伊佐间看起来毫无信仰,感觉像是会做起神道教的拍手祈祷,而今川与其说是膜拜,更像是在默祷着什么,感觉有点诡异。
这里是织作家的墓地。
两人自从是亮遭到杀害那天起,就一直都留在织作家。说逗留是好听,但说穿了只是被警察限制行动罢了。
伊佐间和今川只是单纯的目击者,织作家的人也证实了这一点,他们完全没有理由遭到怀疑。只不过织作家似乎不是个寻常家族,命案发生已经过了四天,事情却没有对外公开,不仅所有的相关人等被下达封口令,而且未经许可,还禁止外出。
既然扯上关系,也只能自认倒霉,早早认命——今川说的十分达观,但他与闲闲无事的伊佐间不同,有生意要照顾,应该感到很为难才是。只是今川上个月好像也碰上相同的状况,或许他已经习惯了。
伊佐间环顾庭院。
放眼所及,皆是樱树。
伊佐间想要数一数究竟种了几棵树,但他数到第八十二棵时放弃了。
“两位……还在这里吗?”宛如凉风的声音。
茜在墓碑后面。
表情很柔和,但她并不是在笑。
“嗯……哦。”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回答的问题。
“真的……万分抱歉,竟然把客人卷进这样的麻烦里。”
这句话从昨天起,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有难……”伊佐间说到,点了两次头。
今川说:“伊佐间,你省略‘同当’两个字,人家会听不懂的。”
她的嘴角虽然在微笑,眼睛却满是悲伤。
——总比哭泣好呢。
伊佐间这么想道。自从邂逅以来,茜不是在哭就是在道歉,总是受人欺侮。
现在要好多了。
应该是极为不堪的浪荡丈夫死了,年轻的未亡人却仍然哭了三天三夜。她失魂落魄,不管是母亲刚强的言语、妹妹的鞭策的话语、旁人安慰的词语,她都完全听不进去。
伊佐间有些惊奇,纳闷这个世上真有值得如此悲伤的事吗?他了解悲伤、难过这种心情,但一辈子都不可能哭成那样把。
不知道是被“丧主不振作怎么行”这句话给激励,还是深深明白除了自己以外,没人会为那个窝囊废送葬,又或者是把一生的眼泪都哭干了,茜总算恢复了自我。其实到了昨天,她才恢复到可以像这样普通交谈的状态。
“今天……很温暖。”
没有意义的寒暄。
身为闯入者的伊佐间不好过问人家太私密的问题,却也不能随便说些有的没的安慰,简直像体现了目前的季节,只能表现出尴尬的态度。
这种尴尬的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伊佐间毫无头绪。
当然,案子一旦解决,他们应该就可以重获自由,就算没有解决,不久后警方应该也会释放他们,但伊佐间完全不晓得那会是什么时候。遗体被送交解剖,还没有送回来,也不能办丧事。警察每天都过来询问同样的问题,相同的时间一再重复。就像昨天如此,今天应该也将如此,一想到此,伊佐间有种错觉,仿佛这怪异的生活将永远持续下去。
织作家的五名女子、两名佣人,以及两名闯入者的共同生活。
——完全是苍蝇。
伊佐间这种感觉更深了。苍蝇飞过来停下,应该立即就飞走,不会传说深刻的关联,然而这只苍蝇却被磨尽了绘画里头。
伊佐间想起了仁吉的话。
如果借用那些没口德的家伙的说法。这栋宅子确实是蜘蛛网的洋馆。
——掉进蜘蛛网的苍蝇。
那么蜘蛛就是真佐子吗?或者是……
“警察请两位到大厅去……”
“又……”
“嗯,是的。”茜说道,又幽幽地——真的是幽幽地——笑了。
昨天和前天,警方的侦讯从上午开始,快到中午时轮到伊佐间和今川,然后一直持续到下午三四点,阿节特地为他们准备了午餐全都凉掉了。伊佐间心想今天八成也会如此。
——那个时候……
总共有五个人——伊佐间、今川、茜、真佐子以及耕作——目击到苍白的手掐住了织作是亮的脖子。依常识判断,这五个人绝对不是凶手。在赶往现场的途中,他们与葵、碧会合,耕作则绕到庭院去。所有的人都进入书房以后,耕作才再度现身。
关于这一点,警方严厉地追问耕作。为什么他会一个人绕到庭院去?太可疑了,抵达得太晚这一点也启人疑窦。
耕作供称,因为他当下认为凶手会从庭院逃走。事实上,犯罪现场从内侧上了锁,凶手就像耕作预测的,破窗而逃。然而遗憾的是,耕作并没有看见凶手的影子,因为他到得太晚了。
之所以花了那么久才到,是因为路径太遥远了。
要从大厅走出庭院,再前往书房,似乎必须绕上一大段路,比从邸内的走廊过去更遥远。这栋屋子构造复杂,难怪无法直接出去庭院。警方再三勘验过耕作行走的路线以后,得到一个结论:虽然绕了一大段路,但已经是最短的一条路线了。
换言之,建筑物的设计如此复杂奇怪,对凶手来说是侥幸的。
屋子里也有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就是女佣阿节,以及五百子刀自两个人。
阿节当时正单独行动。至于她在做什么,其实也没在做什么,她想要抄近路从别的楼梯走下去,却滑下两阶,重重地装到小腿,痛得鬼哭神嚎、满地打滚。她说她只是想要比主人和客人更早一步感到大厅而已。就算阿节说谎,是亮的喉咙也是被一双大手几乎扭断地掐住,而阿节的手腕很细,手掌又很小巧,即使她是个怪力女,也不可能是凶手。
至于五百子刀自,当时她正在房间用午餐。平常是茜服侍她一起用餐,但那时茜正与伊佐间等人在一起,所以没有任何人陪伴,她独自一人吃饭。刀自的房间虽然不能直接从大厅过去,却与大厅相邻。
伊佐间只瞄见过一眼,五百子是个年过九十的银发老媪。
她的脚和腰都不太行了,大部分时间似乎都坐着不动,所以根本不必考虑。
那么,邸内的九个人都不可能行凶了。
这种情况,自然应该视为外人下的手。
但是……如果这是一个细致的,或大胆的诡计,情况就不同了。例如说,这是不是整个家族联手进行的犯罪计划呢?仔细想想,被杀害的是一族的污点,家名之耻——是亮,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
如果视为了制造家人不在场证明而做的手脚,先决条件是必须让伊佐间和今川等外人目击到凶手行凶的一瞬间。
但是应该没有人能够预测被害人的行动——除非是亮自己也是共犯,但不可能有这种荒唐事。关于这点,虽然也可以把被害人引诱到书房,但伊佐间会不会望向书房,就完全是运气了。就算不管伊佐间会不会望向书房,家里的任何一名成员都会想办法要他看那里,但是如果书房和走廊上的人无法沟通联络,就很难像那样合作无间。不得不说时机太巧妙了。
而且应该没有人料得到伊佐间和今川会在那个时间拜访织作家。虽然他们是有耕作请过来的,但并没有约好哪一天几点到。
如果这一连串的事件是设计好的,就必须把仁吉也当成共犯,但即使如此,没有今川来估古董,伊佐间也不可能造访这里。所以凶手必须先料到伊佐间会把今川找来,计划才有可能成立。再说,伊佐间与仁吉的邂逅……
伊佐间觉得荒谬,不再想下去。
这一切都只是偶然的集聚罢了。如果这个状况是某人的意志所造成的,那么那个人肯定是巧妙的编织不断发生的位置状况,并临机应变,随时设下机关。但这么一来,需要事前缜密的准备的精密犯罪就不可能成立了。
所以凶手才会来自外面,逃向外面。
——蓑衣斗笠的男人……女人。
伊佐间怎么样都是无法释怀。
他一开门就听见有人说话。
“……我说话。”大个子刑警。与其说是个子高,更应该说是尺寸大。那个刑警的体格就像常人的比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