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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天。”郁广看看曲燕飞。
“是啊，我们快要到了。”曲燕飞不动声色地看着地图，心中暗暗焦急：仍然没有下雪的迹象。
“奇怪，”郁广喃喃道：“为什么越临近石门，守卫越少？我感觉不到周围有灵力气息了。”
曲燕飞想了一想道：“也许这里根本没有安排守卫。”
“为什么？”郁广不解。
曲燕飞道：“第一，这里是灵蕴山边缘，常理上来讲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如果派人守卫只会徒引猜疑，反而暴露了石门所在。
“第二，石门之地机关重重。图骜有理由相信，这些机关足以置人于死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图骜必然知道打开石门需要天时。而天时未到，他便无需担心。”
“什么天时？”辛宁好奇。
曲燕飞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此乃天机，到时候便知。”
他拍拍少年的肩膀：“辛宁，放心吧，还有三天就成了。”
这一次他们休息得最久，郁广和曲燕飞轮值，三人还小睡了片刻。吃饱喝足后，他们来到图上所示的第一个机关所在：竹林。
到石门须先穿过竹林。最简单的方法是换影移形，又或者，从竹林上空飞身跃过。曲燕飞的轻身功夫倒是可以做到，但要跃过这么大片竹林，不使用灵力是不可能的。而他们现在，必须收敛气息。
只能从林中穿行了。
这一片翠竹不知已生长了多少年，青葱茂密，除了新发的细竹，大都有碗口粗细。曲燕飞仔细在竹林边找寻，终于发现一株颜色略深的竹子，只比拐杖略粗些的竹杆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由”字。
“就是这枝了。”他的手指缓缓抚过竹杆上的“由”字，向下摸索着。
“这是‘千生筇’，”郁广也凑上前来，说道：“我在西部密林中见过这种古竹，生长得无比缓慢，据说几百年只长得手指粗细，质地坚硬，珍稀无比。想不到这里也有。”
“这是用来做路标的。”曲燕飞的手指已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箭头，他俯身细看，箭头下还刻了一个细小的“十”字。
“看不出和其他竹子有什么不同啊。”临近灵溪，辛宁明显兴奋，话也多了起来。
“你看这叶片，”曲燕飞摘下一片竹叶递给他：“叶片尖端钝圆，脉络密集，最重要的是，竹叶的末端生有红色绒毛。”
辛宁仔细一看，果然叶柄处生有几丝纤细的红色绒毛，不细看决难发现。
“沿着这个箭头往前，数十棵竹子。”曲燕飞轻声道，小心地迈步向前。辛宁跟着他，郁广在后，将辛宁护在中间。
走过十棵竹后，曲燕飞寻到下一棵千生筇，细看一番，迈步向左：“这边，二十三棵。”
“可这个箭头所指为右！”郁广指着那个箭头轻叫。
“空心箭头须走反向。”曲燕飞将辛宁轻轻一拉：“千万跟着我。”
“奸诈！”郁广黑下脸来。
“这还不算奸诈的。”曲燕飞笑道。能听到流云少主抱怨，这种机会可不多。
又一棵千生筇找到了。这一次空心箭头中，还刻了两个细小的圆点，箭头下面是“廿一”。
“箭头中有圆点，这是何意？”曲燕飞皱眉。这一点，薛方可并未提及。也许当时他从林中穿行时有人引路，未曾留意；又或许，竹林的机关改变了。
郁广也凑上前来看：“两个圆点，是代表二吗？”
“又或者代表相反的方向？”曲燕飞回身拉住辛宁：“抓紧我。”
辛宁虽然不知何意，但十分配合，闻言将他一把紧紧抱住。
“咳，咳……无需这样亲热，抓紧我一条胳膊就好。”曲燕飞轻轻推开他。
辛宁倒闹了个大红脸，嚅嗫着改抓胳膊。
“麻烦少主还是往相反方向踏出，小心暗箭！”曲燕飞说完，携了辛宁轻飘飘地跃上千生筇。奇异的是，纤细的枝条只是略略一弯，完全不像承受了两个男子的重量。
郁广一面佩服，一面依言往箭头相反的方向跨出一小步。
只是一小步，林中忽然刮起不寻常的旋风，无数支利箭破空而来！
好在郁广早有准备，挥动钢刀格开扑到面前的箭失，同时飞快地跃上一枝碗口粗的竹干。
哪知这枝竹干一被触碰，立刻从内里爆出千万枚钢针。郁广躲避不及，左手手掌立即被刺得鲜血淋漓。
竹干无法攀附，他立时下坠，眼看就要被下面的万箭穿心而过！
一条软鞭蛇一样缠上他的腰，他身不由己地被拽向了千生筇，几支利箭带着尖啸声从他身旁堪堪擦过。
“看来我出了个坏注意。”曲燕飞扶住他。身侧还有箭失飞过，而千生筇不经意地摇晃着，一一避开。
“好险！”郁广摇头：“想不到除了千生筇，别的粗大竹子都不能碰！”
曲燕飞细看他的手：“还好钢针上没有毒。”随手撕下衣襟将郁广的手包好。
过了好一阵，这一顿乱箭才停歇下来，千生筇也终于停止了摇摆。
“你们且呆在这里，我下去看看。”话音未落，曲燕飞已飘身落地。
只见他谨慎而缓慢地迈出了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郁广和辛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最后停下脚步，回身悠然一笑：“还是我的运气比较好，下一棵千生筇在此！”
既然找到了下一个路标，那么这条路便是正确的！郁广欣喜之下，手掌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往后退，十八颗。”
“这一次，反着箭头走，再减三棵。”
……
三人沿着路标小心翼翼地走着。竹林中的竹子看似随意栽种，杂乱无章，然而沿着箭头方向，却不露痕迹地排成短短一线。林中阵阵微风吹拂，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将午后的热浪挡在林外。但在这清幽怡人的景致中，三个人却都满头冷汗，生怕稍有不慎便引来万箭穿心。
终于走出竹林了，辛宁哀叫一声：“妈呀，太刺激了。”
曲燕飞望着远方一片朦脓的青灰色，喃喃道：“哪里，刺激的还在后面。”
第三十九章 欲泽
更新时间2012…3…12 14：52：13 字数：2250
远方那片朦胧的青灰逐渐清晰，原来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苇草。灰绿色的苇草摇曳着，舞动着，仿佛在邀请他们入内畅游。
“苇草下面便是沼泽。只有一条小径可以穿过沼泽，通向对岸。辛宁，你应该可以看得见这条路。”曲燕飞看向辛宁。
辛宁茫然抬头，在一片舞动的灰绿中寻找，忽然他轻轻惊叫一声，手指颤颤地指向一束苇草：“这个……这个……是银色的……”
郁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解：“这束苇草实在再平凡不过。哪里有银色？”
辛宁收回手指，两手来回搓着，一声不吭。
曲燕飞笑道：“这是皇族的幻术。少主，在我们眼里，所有的苇草都是一个样子。可是，身为皇族中人的辛宁却可以看见一条通向对面的路。我们只要跟着他走就行了。”
辛宁这才小声道：“这银色的苇草，不止一束。看起来好像连成一排，一直向前……”
郁广大喜，冷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这还等什么！辛宁你带路，我们在天黑前穿过去！”
辛宁却低头不语，踌躇不前。
曲燕飞微一沉吟，从腰间解下软鞭，将鞭稍递给辛宁道：“这沼泽名为欲泽，怕是不那么简单。你且将软鞭在手腕处绕上两圈。万一脚下有变，我可以拉住你。”
辛宁将软鞭绕上手腕，望着眼前一人多高的苇草，仍然胆怯迟疑。
郁广急道：“日头已经偏西，若不赶快穿过去，等到天黑时，看不见路标，我等岂不是会被困死在此！”
辛宁闻言，这才战战兢兢跨出一小步，又一小步……
曲燕飞和郁广随后跟上。
灰绿色的苇草十分稠密，柔韧宽大的叶片像情人的手，温柔地抚摸他们的面颊。柔柔的触感中带着幽幽的芳香，三人竟越来越留恋这片草甸，只希望这银色的路标永远没有尽头……
永远没有尽头……辛宁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一步步偏离了银色的路标……
软鞭倏地绷紧，辛宁发出一声惨叫，漆黑的，散发着腐臭味的烂泥已经没过他的膝盖！
幽幽的芳香消失，一股难闻的臭味充盈鼻端，曲燕飞一面拉紧软鞭，一面皱眉喊道：“千万别动……”
辛宁惊叫连连，哪里肯听，拼命想挣出泥潭，可他越是挣扎，陷得越快，眼看下半身已经埋在了烂泥中！
“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他放声大哭，好在总算停止了挣扎。
“小声些！”郁广烦躁起来。
“双手抓住软鞭，这就拉你上来！”曲燕飞沉声喝道。
辛宁好容易止住了哭声，抽噎着抓紧软鞭。曲燕飞用力慢慢拉扯，将他缓缓从泥泞中拔出。
重新站在路标旁的辛宁，下半身全是污泥，腥臭不堪。脸上的涂料却被泪水冲刷得七七八八，露出精致美丽的容貌。
曲燕飞看看天色：“不早了，快走吧。仔细不要再走偏了。”
辛宁默然向前，这一次他走得特别缓慢，在郁广的连声催促下，才加快了脚步。
进入到草甸深处，灰绿色的苇草逐渐稀疏，也不再温柔地摇曳，枝枝像刀枪剑戟，笔直沉默地指向天际。泥泞的沼泽里时不时有水泡汩出，像有鬼怪蛰伏在泥浆里，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噬入腹。
辛宁忽然快步奔跑起来，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曲燕飞猝不及防，软鞭脱手而出。
“辛宁站住！”他大喝道。然而话音未落，不出所料的，辛宁又一次陷入了泥淖中，连带着软鞭也掉了进去。
这一次，辛宁没有挣扎，只是睁着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瞪着曲燕飞和郁广。
曲燕飞叹气：“辛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看得见路标，为什么会走偏？”
辛宁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郁广有些恼火，解下腰间缠的银丝软索：“好在我这里还有个家伙可以拉你起来。”
曲燕飞接过银丝软索，却不出手，只是望着辛宁，再次温言问道：“辛宁，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辛宁的额头渗出细汗，嘴唇咬得惨白，半晌，方带着哭腔说道：“我看见……我看见一个很大很大的宫殿，里面很漂亮很漂亮……”
“所以，你就想进去，对不对？”曲燕飞依然轻言细语。
辛宁含着泪点点头，郁广却黑起了一张脸。
“无论如何，先拉你起来吧。”曲燕飞手臂一扬，银丝软索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从稀疏的苇草间穿过，准确地缠上辛宁的手腕。
“少主，我记得你说过，藏金阁的空间屏障中，有一层名唤‘清风’？”辛宁又一次脱险后，曲燕飞望着郁广，若有所思。
“不错。‘清风’可以挖掘出人心最深处的欲望，以此诱惑进入的人臣服。一旦屈从与它，便永远困死在其中。”
曲燕飞转头看着辛宁：“此处名为‘欲泽’，恐怕和‘清风’有异曲同工之妙。皇族之人可以看见路标，却也会为沼泽中的幻想迷惑。辛宁，你心中到底有什么欲望？”
郁广哼了一声：“还用说吗！高大的宫殿……”
辛宁惶恐地摇头：“我……我只是不想死，不想再过苦日子……”
郁广冷道：“只怕不只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