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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她主动邀他上马场。
能不能就此把过去的积怨一笔勾消呢?
思绪从多年前的回忆拉回,明眸一转,落向那个正温柔地扶着初次骑马的于心萍坐上马背的男人,小心翼翼扶着她上马背后,他自己也跃上另一匹。
“不要怕,这匹马很温和,不会把你摔下来的。”他柔声道。
“我有点怕,怀风。”于心萍的声音明显透着怯意。
“别怕,来,我帮你牵着缰绳,我们先绕着圈子散一下步。”
“谢谢。”
路可儿蓦地别过眼。
为什么他对那个女人那么温柔?为什么他从来不曾对她这样温柔?
“怎样?可儿,我们家的马场不错吧。”叶朝阳策马来到她身旁,得意地炫耀,“还有啊,你骑的这匹马可是拥有阿拉伯血统的名马呢。”
“嗯。”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柔顺的马鬃。
“我们一起骑到那边去吧。”叶朝阳指着远处长长的黄土道,“一直骑过去,穿过林子后会看到一座湖,很漂亮的。”
她不语。
“可儿,你在发呆吗?”他终於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一凛心神,“没有,没事。”顿了顿,“我想先来一场比赛。”
“比赛?”
“嗯。”她点头,瞳眸点亮异采,跟着一抖缰绳,策马来到楚怀风身旁,“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他蹙眉。
“不敢吗?”
两束凌厉眸光射向她。
她嫣然一笑,转头看向叶朝阳,“朝阳,麻烦你照顾于小姐。”简短地吩咐后,她回转星眸,迎视那双微微眯着的眸。
“来吧。”说着,她掉转马头。
他迟疑数秒,随即很快地跟上。
两个人,两匹马,彼此竞速。
忽地,他迎风对她喊道,“光是赛马没意思,应该有个什么赌注。”
“赌注?”她扬眉,不自觉地稍缓马速。他竟主动提出赌约?不怕到时输了难看?
他经过她身边,回首淡淡一笑,“我敢跟你打赌,就不怕输。”
“你想赌什么?”
“赌我们的婚姻。”
她一惊。
“如果我赢了,你就主动去对我老爸说,你不想跟我结婚。”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怎样?”
他赌他们的婚姻?他……竟拿这个来下注!
她加快速度超过他,“那如果是我赢了呢?”
“随你开口。”
“是吗?那——我要你跟于心萍分手。”
“什么?”这次换他一惊。
“我要你跟她分手。”她回头朝他笑,任性地笑,明眸闪着挑衅,然后,她用力甩动缰绳加速,头也不回。
“可恶!”楚怀风在后头诅咒一声,“路可儿,你总是以为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吧。”
“那又怎样?你不敢跟我赌吗?”
“当然!今日,我就来挫挫你的锐气!”
他真要比?
她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来吧。”
※※※
不能输,因为输了,他便不会娶她。
不能赢,因为赢了,他会更加恨她。
不能输也不能赢,因为输或赢,对她而言是同一种结果——失去他。
所以只能……平手了。只要与他同时抵达终点,这赌约便全然无效。多一秒不行,少一秒也不行,必须同时抵达。
她做得到吗?
她做得到的,以她精湛的骑术,她相信自己能控制局面。
她做得到的。她自信地想。
可情况却在她意料之外。因为她千思万量,仍算错了一点——算错了他的骑术。她没想到,在经过十几年的光阴后,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我这几年不是白过的,可儿。”在超越她时,他抛下了一阵朗笑。
她惊恐地瞪着他潇洒如风的背影。
不可能,不可能!
俯低身子,她拚命催动坐骑加速。狂风,卷起她柔软的秀发,也迷了她的视界。
她不可能会输他的,怎么可能?
“马儿,马儿,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急促地对座下骏马呢喃,“我们不会输,你也不想输,对吧?你可是拥有高贵血统的阿拉伯名马,你的能耐绝对不止於此,Go,Go!”
眼看着与他逐渐拉开距离,她眯起眼,不顾一切地策马狂奔。她全然忘了两人已奔进林子里,忘了在这里,她必须小心翼翼以防危险;只知道绝不能输他,绝不能让他赢了这场赌注。
“宝贝,求你快一点!”她再度恳求坐骑,可马儿的反应却是一阵惊愕的嘶呜。
“怎么啦?”她也跟着惊慌起来,这才注意到他们正经过一丛密集的树本,而马的侧背被某个横生的枝枒给划伤了。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马匹发了狂,猛地人立起来。
“啊——”她惊叫一声,身子因这样的动作失去平衡,滑向马侧,她连忙紧紧抓住马鬃,不让它甩下自己。
一阵混乱后,马儿开始狂奔,穿林过路,不辨方向地狂奔。
“停下来,可儿,停下来!”她听见楚怀风扬声喊道。
她也想让它停下啊,问题是,这匹马可不是那些性子柔顺的母马,它可是脾气暴烈的公马啊。
“停下来,宝贝,不要慌。”她俯身在它耳畔低喃,试图安抚它,“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受伤。对不起,我道歉。”
她迭声道歉,可马儿却丝毫不买她的帐,一迳使着性子疾奔。
风声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知道马的速度愈来愈快了,它正尽一切力量狂飆。
她无奈,只能紧紧抓住缰绳,抓住马鬃,祈求已经失去平衡的自己不要被甩下。
“把缰绳给我!”
粗鲁的命令声突地拂过她耳畔,她小心翼翼地掉转眸光,瞳眸映入一个朦胧的身影。
在快速疾奔中,她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那张俊容上的肌肉是微微扭曲的。
“怀风?”她声音犹豫。
“保持平衡。”他喊,接着侧过身,一把拉住她的缰绳,然后狠狠勒住。
发狂的马因为颈部受到箝制,被迫缓下脚步,它不甘地挣扎着,人立嘶呜。
路可儿闭上眼,紧紧抱住它。
而楚怀风此刻也显示了自己不同凡响的骑术,他不但勒住了她的坐骑,也没让自己的马儿受半点惊吓。
过了好一会儿,两匹马都停下来了。发脾气的公马敛了怒火,重重吐着鼻息,而路可儿滑下马匹后,跪倒在地,彷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一动也不动。
楚怀风翻身下马,将两匹马的缰绳都系在树干上。
“可儿,你没事吧?”他唤她,“还好吧?”
听闻他略微焦虑的呼唤,她总算扬起头,望向他。
毫无血色的容颜令他心惊。
“怎么啦?是不是受伤了?哪里不舒服吗?我看看。”说着,他蹲下身意欲检视她的状况。
可她对他摇头,尝试站起身子,却一阵摇晃。
他赶在她再度软倒在地前及时扶住她,将她整个人稳稳纳入怀里。
“可儿!”
“我……没事。”她抬眸,勉力朝他一笑。
“真的没事?”那为什么她脸色如此苍白?眼神如此黯淡?吓呆了吗?“别怕,你已经安全了,可儿,你现在很平安。”
“我知道,我知道。”微微尖锐的嗓音有些歇斯底里,“我知道我现在很安全。”
“那就别害怕啊。”他蹙眉,伸手替她拢了拢汗湿的发,“别怕啊。”他柔声哄她。
那样的温柔让她不由得紧紧闭上眸,浓密的羽睫在眼下形成两道阴影。
他的心莫名一紧,不觉抚住她冰凉的颊,“究竟怎么了?可儿。”
“是不是……我是不是——”
“你是不是怎么了?”
“输了。”她嗓音微弱,颤颤扬起眼睫,“我输了,怀风,这次——是你赢了。”
她轻轻扯唇,不甘、痛楚地扯着,望向他的眸光有着他无法理解的惆怅。
那令他心痛。
他赢了赌约,照理说该洋洋得意才是,可不知怎地,看着她这样的神情,他只觉心痛。
“原来……原来是因为输了,所以才一副吃了苦瓜的表情啊。”他笑,故意以嘲弄的口气掩饰内心的不忍,“你的自尊还真不是普通的强耶,大小姐。”
“你——”她瞪他,忽地在他怀中挣扎起来。
“别动,听我说。”他紧紧圈住她,不让她离开自己胸怀,低头笑望她,“你没输,可儿。”
她一怔。
“你没输。”他眼眸含笑,“瞧,我们现在在哪儿?”
顺着他的话抬眼一看,她愕然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来到湖畔,碧波盈盈,远山叠翠。
“我们两个同时抵达终点。”他说。
她心一扯,“可你是为了救我才——总之,我输了。”
“那这次算是意外吧,下回我们重比一次。”
“你——”她睁大眸,不敢相信,“你为什么——”
“怎么?不相信我会这么有风度,对吧?”他朗笑,朝她眨眨眼,“不是我自夸,大小姐,其实我一直是个谦谦君子。”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她望着他,告诉自己应该反唇相稽,可不知怎地,望着他那双炯炯有神、蕴着淘气意味的黑眸,她只觉身子一软。
自尊的铠甲,骄傲的盾牌,在这一刻,不知不觉卸落“我们……一笔勾消好吗?”她哑声道。
他挑眉,“一笔勾消?”
“你……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马场。”
“我当然记得。那天你甩了我两鞭,差点伤了我。”黑眸闪过嘲讽的辉芒。
她一室,“是你……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不该没经过我同意就随意拍照。”
“我领受教训了。”他绷着嗓音,伸手轻轻推开她。
她忽觉身子一凉。离开了他温暖的拥抱后,她觉得有点冷。
是的,他的确领受教训了。从那天之后,他的相机镜头从来不曾停留在她身上,即使之后两人有无数次机会共处、共游,他也从不为她拍照。
他再也不愿替她拍照了。
她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我们别再吵了,好吗?我……这次邀你赛马,是想跟你讲和。”
“什么?”他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有这么值得惊讶吗?难道他真认为她那么不可理喻吗?难道他打算就这样跟她争执一辈子,永不罢休吗?
难道她与他……不能和平共处吗?
“看着我,可儿。”他哑声道。
缓缓地,她扬起眼睑。
她的眼,明丽深邃,潋滟着千言万语;她的牙,轻轻咬着唇。
她很紧张吗?一向高傲自我的路可儿也有担心别人反应的时候?
楚怀风心一柔,“你认为我们真能一笔勾消吗?可儿,想想看,有一年你还摔坏了我的相机。”
她容色一白,“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他问,奇异地口气并不凌厉。
“因为你一直帮你的女朋友拍照,却不肯……也为我拍一张。”她心一拧,当时的怒气与妒意至今依然清晰。
她想起那一天——那天是她十八岁生日啊,人人宛如众星拱月追捧着她,唯有他——
他的眼中,彷佛只有他那个学妹女朋友。
“你很想我帮你拍照吗?”
“我……无所谓。”她倔强地不肯承认。
“你觉得我拍的相片怎样?”
“……还可以吧。”
“是吗?我以为它们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呢。”他淡淡地笑,“我每次从国外回来,你都抢第一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