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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奥斯卡……”
“如果这样解释,他近年来的所作所为,不就可以找到合乎情理的解答了吗?”阿谢卡斯发现麦克维尔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于是伸出手去,扶住了对方的肩膀,“相信教皇陛下和红衣主教阁下,也一定早就被他控制了……”
“不,那不可能!”麦克维尔双膝一软,瘫倒在了椅子上。“可能还需要有进一步的证明,但如果确是事实,你准备怎样应对?”阿谢卡斯在同僚对面坐下来,低声问道,“我们无法大肆宣扬此事,这只会继续动摇圣国的根基,也无法找太多人商议,以免打草惊蛇……”
麦克维尔不断地在胸前虚划着圣三角,逐渐镇定下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只有打倒奥斯卡……是的,即便他不是……不是魔族,也是圣国遭到侵略,连战皆败的主因,不能任由他继续操控国政了……然而,他在人类面前所显露出来的实力,就已经罕有敌手了,如果真的是魔族……谁能够战败他?红衣主教大人如果已经被他操控了,科丽娅阁下也不可信任……”
“只有一个人可能打败奥斯卡,”阿谢卡斯一句一顿地说道,“我的计划,就是自己在这里挡住盖亚人的进攻,同时继续搜集有关奥斯卡的情报和证据,而你去找出那个人来,只有你有可能找到他,因为你们拥有同一个祖先……”
“你是说……”麦克维尔瞪大了眼睛,“卡姆巴尔·契彭?”
玛特去世后,赫尔墨新任命的前线总指挥,是第五军团军团长兼枢密院高级参事雅西·彼特雷勋爵。这一任命并非十分妥当,彼特雷沉稳有余而魄力不足,他一方面认为敌方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一方面认为应该把主要精力运用在对托利斯坦南方诸省的彻底征服和绥靖方面,因此奏准斯沃皇帝,暂缓进攻。
况且,在南方沿海困守了数月的盖亚军主力,也已经疲惫不堪了,需要分批回国、整编、复原,同时源源不断向前线补充新的有生力量。就这样,双方再度形成对峙局面,一直延续到五月底。
趁此机会,阿谢卡斯从东起考德恩省的勒孔城,西到古德荣省的西部地区,构筑起一条相对稳固的防线。六月初,盖亚军开始向北挺进,在古德荣城下受挫,转而向西,直线突向托利斯坦的首都哈维尔。六月十九日,万余盖亚军包围了巴马拉尔省的托利斯坦旧都奥巴尔代。奥巴尔代驻防兵虽然不过千余,却抵抗得相当顽强,城防数度被攻破,又数度被重新填补,城下堆满了盖亚人的尸体。一直到八月中旬,彼特雷竟然毫无进展。
为了缓解旧都的压力,阿谢卡斯亲自率领一支奇袭部队,跳出战壕,向安马尔省挺进。彼特雷闻讯撤围而走,东向救援,其前锋在安马尔省北部与阿谢卡斯遭遇,激战半日,不分胜负。但等他率领主力赶到时,阿谢卡斯却又全线后撤,退回古德荣省构筑坚固的工事中去了。
就这样迎来了寒风刺骨的冬天,迎来了盖亚历三四零年的新春。斯沃皇帝为前线的胶着状态忧愁不已,因为他知道,绝对不能小看托利斯坦这只千年巨兽的恢复能力,哈维尔正在饮鸩止渴般地四处征兵,甚至打破传统惯例,开始招募雇佣兵团参战,如果再过半年,局势还未能有大的转变的话,盖亚的处境就将变得极为艰难。
盖亚陆续投入前线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四万,而托利斯坦方,阿谢卡斯所部也恢复成两万,奥巴尔代的守军增加为七千。斯沃皇帝现在寄希望于远在莫古里亚黑域的克鲁夫·法特,如果法特能够尽快解决黑域问题,挥师南下的话,就可以给那只西方巨兽以致命一击。
他连续派要员赴黑域视察,并询问前线状况。法特的回复是:“臣新近征服了赫尔维族,其族长与褒曼尼尔等人率领残部遁入北莫贺咄河上游,靠近精灵森林的地方。此处山崖险峻、森林茂密,很不利于大部队的展开,因此进展甚微。然而褒曼尼尔已成瓮中之鳖,相信不出半年,就可以将其杀死或擒获,进献到陛下御前的。”
“法特是不是太过谨慎了?”皇帝询问他的重臣们,“他不知道西方战事比莫古里亚问题更为重要吗?只要能够尽快擒获褒曼尼尔,就算受点损失又能如何?况且他麾下超过七成是兽人士兵,兽人死得再多又有什么关系!不,现在如果褒曼尼尔卸甲来降,朕说不定会饶恕他,只要他动作足够迅速,使法特可以尽快增援西方战场……”
“陛下,”财政大臣潘·达克子爵禀报说,“臣认为法特将军不是一个只注重眼前战局的短视者。去年年初,我军被敌人压缩在南方海岸附近,那时法特将军动用近十万兽人,开凿数百里的山路,奇袭赫尔维族的大本营,虽然得手,双方死亡数量却各超过了六千——他所以行此险计,正为了尽快结束莫古里亚战争,以增援西方战场。现在西方战局暂时稳定了下来,因此他的用兵才逐渐趋缓……”
“哼,但愿吧,”皇帝不耐烦地玩弄着兰博特圣剑的剑柄,“但愿他不会让朕失望。”
而列文·玛特的遗体,在其去世三天后运回了安马尔城,决定在这里停留一夜,第二天由魔法兵通过城外的传送魔法阵送往赫尔墨举行国葬。但在赫尔墨只不过举办一场盛大的仪式而已,玛特最终的埋骨之所,按他生前的意愿,选定了兹罗提城堡,他将与历代最伟大的战士一起,在那里继续守护整个人类世界——虽然莫古里亚兽人的威胁已经并不存在了。
遗体安放在楠木棺椁中,静静地停在安马尔城堡的主厅,四周寂无人声,只有几名亲信士兵警惕而含泪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他们主动要求前来守卫灵柩,陪伴老长官最后一个夜晚。
然而,与其主观意愿完全背道而驰,约摸午夜两点的时候,这几双明亮的眼睛逐渐混浊了,黯淡了,并最终不由自主地慢慢阖上。他们缓缓地瘫软在地上,手中持有的武器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比夜色更为黑暗的影子在虚空中闪现出来,然后慢慢地、悄无声息地来到玛特的棺前,随即,响起了一个低沉而阴郁的声音——“我来哀悼你,可敬的老人,我并没有料到人类世界还有你这样的勇者。可笑的卡兹拉伐倒在了你的面前,这是他咎由自取。他只是一名信使而已,我并没有拜托他的帮助,沉迷于人类简单语言和所谓音乐性的他,却主动要求迈上战场……”
一只手轻轻扶在棺盖上,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虽然他并非贵族,却被普遍认为是南方大断事官的最佳候选,结果死在了你的面前。你用以杀死他的并非实力,而是你的勇气,可敬的老人啊……”
讲话者身披长长的披风,戴着兜帽,兜帽下只露出一对淡紫色的闪烁着妖异光芒的瞳仁。瞳仁微微一转,向四周瞥了一眼,继续说道:“或许你听不到我的话,无法接受我的哀悼,但我依旧觉得必须来向你致上诚挚的敬意。”说完这句话,这个人向玛特的棺椁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他直起身来的时候,两个与他用同样方式神秘出现的身影浮动在他面前。一个是身穿发黄的白色亚麻长袍,拄着一根长长的顶端镶有圣三角徽记藤杖的老者。另一个人更加苍老,但目光如电,极其矍铄,身穿长袍样式十分古旧。
穿披风的人抬起头来冷笑着对那第一位老者说道:“在你存活时也无法摆脱我的控制,现在又能用这虚幻缥缈的精神来做什么?”
“我并不想对你做什么,当肉体回归虚无的时候,精神也获得了解脱,生时所追求的一切都显得万分可笑。”身穿亚麻长袍的老者微笑道:“生命是真神授予我们的权杖,放弃权杖的时候如同回归处子……”
穿披风的人声音更加冷漠:“这种话,不用对我说。真神最后的造物是我们,不是你们这些如蝼蚁般的人类。卡尔卡斯,你如同弃妇般的言语并不能体现任何宽宏与气量。”
身穿古旧长袍的老者用非常生涩的托利斯坦语插话道:“他只是顺便来问候一个老朋友而已。真正要见你的是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来到人间的魔族,你并不是第一个,与其和你的前任一样终其余生来忏悔,不如及早回头吧。”
穿披风的人一把扯下头罩:“你!你到底是谁?!”
“呵呵呵呵,我早已忘记自己是谁了,往昔的姓名于我已如明日黄花。”
“我知道你是谁了,”穿披风的人恢复了旧有的冷静,“你是来传达我前任荒唐的言辞吗?与我相同,他用数百年的时间混迹于低贱的人类之中,想要摸清楚他们的弱点,但在那期间却感染了名为情感的不治之症,最后被你所感动,从此不知所踪。哼,拉斯帕尔·方塔里亚,他你的行为和你所创造的那可笑职业一样愚蠢。魔域的老朽们还以为他已早湮灭了,想要召唤他的灵魂,将之复活——将那叛徒与我并称,我一直都引以为耻!”
身穿古旧长袍的老者冷笑道:“前辈的忠告,你应该虚心接纳才是,我劝你不要再继续自己卑鄙的行为,造成无辜的杀戮。要是魔域的家伙们秉持自己虚无的信念,他们会尝到我圣剑的后继者,喂食给他们的苦果的。”
在一阵刺耳的冷笑声中,穿披风的人的身影如水波般摇曳,最终融化在黑暗中,他发出的最后的声音说道:“卡兹拉伐的死将对魔域产生极大的冲击,也已经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但我却因此深切体会到,基诺所言确实不假,我对自己单独的力量过于自信了。或许……应当改变策略……”
如前所述,格隆·阿谢卡斯收拢各路败军,集结于古德荣省东部,凭藉几个坚固的城堡和要塞,决定即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抵挡住盖亚人的进攻。但盖亚军或许因为玛特之死,指挥层需要重新调整,因此暂时无意大踏步向北推进,只是派遣一些中小规模的部队,重新控制住西古德荣和埃罗雷两省。
一向被阿谢卡斯引为臂膀的莫里斯·麦克维尔,在进入古德荣城后的第二天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肩负着怎样的秘密使命。
连续数昼夜不休不眠的操劳,使阿谢卡斯双颊凹陷,眼睑浮肿,副官乌尔兹基·路格维反复劝导,他才终于同意暂时放下公事,回到卧室小睡一会儿,但依旧关照说:“盖亚人有任何动向,都要立刻禀报我,不得拖延!”路格维深深鞠躬:“遵命,将军阁下。”
然而数日来的不眠不休,使阿谢卡斯陷入一种反常的亢奋状态,合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辗转反侧,总也睡不着。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长长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起身继续工作。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阿谢卡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大声问道:“是盖亚人发起进攻了吗?”门外传来路格维的声音:“不,将军阁下,是哈维尔派特使前来,要立刻见您。”
阿谢卡斯急忙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装,吩咐说:“快请他进来。”门随即被推开了,路格维陪伴着一个身披风衣,头戴兜帽的人大步走了进来。
那人转身看着路维格关上门,微微点了点头。阿谢卡斯向他走近:“您是……”但他随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因为那人已经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熟悉的面孔——那正是教皇骑